三
中午,我安步当车来到绿缨的住处,那是她和一个女友合租的房子。门铃响过一阵之后才有人来开门,笑脸迎接我的正是绿缨。
“你来了?下午没课了吗?”见我愁眉不展,她焦虑地问:“你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看到下雨,令人回想起过去,心里有点伤感!”我不紧不慢地说。
“你不喜欢雨吗?”
“喜欢!——对有些人来说,雨就好像是自己流下的泪!”
“你呀,总是这么闷闷不乐,这样对身体可是没什么益处的哦!”绿缨斜过一只眼睛,从眼角里用余光窥视了我一下。
“你画的是什么?着色这么浓重!”
“沉睡的戈壁!”绿缨一边说一边往画布上抹颜料。
“沉睡的戈壁?——好有诗意的名字!”
“告诉你,这画呀不但名字有诗意,它还可以使人心平气静下来呢。只要置身其中,用心灵静静地去感受,你的烦躁和不安就会像冰雪一样慢慢融化掉……我不高兴的时候就常常这样,慢慢地,心情自然而然也就好起来了!”绿缨放下手中的画板,嘻笑自若地说。
“你是不晓得,刚才给我们授课的老教授为人多怪异,长得笨手笨脚的不说,走路时还故意把擦得锃亮的皮鞋与地板碰得嘎嘎作响;上课说话,叽哩呱啦像乌鸦叫丧;最让人不可容忍的,是他鼻梁上那幅酒瓶底深厚的眼镜,高高的额头如同巴比伦通天塔,仿佛站在上面就能摘下天上的月亮——因为他一屁股坐下去,就只露出一个光滑发亮的前额。”
“哈哈,你这人可真好笑!”绿缨听了禁不往捧腹大笑。
“绿缨,我刚刚在诗集上读到了一首诗,我给你念念。”
“诗?——好呀!”绿缨脸上露出惊疑的神色,把两肘支在膝盖上,同时两手托着腮帮,做出垂耳倾听的样子。
我做了一下深呼吸,略有沉思地努一努嘴,抑扬顿挫地念道:
夏天的飞鸟/飞到我的窗前唱歌/又飞去了/秋天的黄叶/它们没有什么可唱/只叹息一声/飞落在那里/世界对着它的爱人/把它浩瀚的面具揭下了/它变小了/小如一首歌/小如一回永恒的接吻/跳舞着的流水呀/在你途中的泥沙/要求你的歌声/你的流动呢/你肯挟瘸足的泥沙而俱下么/她的热切的脸/如夜雨似的/搅扰着我的梦魂/有一次/我梦见大家是不相识的/我们醒了/却知道我们原是相亲相爱的……
“鲁檐……”
我抬起头,四目相对,绿缨春水般柔情的眸子里溢满了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