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没有烟总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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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但一觉过去,世上诸多纷杂,各人管不了那许多,仍需过好各人生活。

蓝宁的婚姻生活步入了一个相当忙碌的阶段。

有两个原因,其一,她不再请保姆,恢复了和关止一三五二四六的合理劳动分配制度。其二,她频繁去王凤店里帮衬,频率超过关止去蓝家改善伙食。

王凤的皮影店到底慢慢揽了熟客,又兼报纸一刊,吸引不少新客。她的时间也跟着变得日益充紧,绝无空闲在双休日骚扰儿子儿媳,反是万丽银见蓝宁对家事马马虎虎,实在看不下去,决定亲自培训女儿。

头一宗便是训练她养成每日买新鲜菜的习惯。

这也是蓝宁头痛的。

她住的这个小区,本就远离超级市场,不但如此,连菜市场都没的一个。若不是先前关止通了一条路子,让西瓜贩子进小区销售,蓝宁是绝对不会有日日尝西瓜的念头。

以往买菜的活计交给保姆,直到蓝宁亲自日日担责,才知这路途问题实在麻烦。

不过也巧,他们小区对面有一处闲置的平方,有好几百平方米,一直空闲。某一天竟然开始破土动工,简单装修,又过几天上头挂了一块牌子写了菜市场三个大字,原来是一个装潢得格局谨然的室内菜场。

小区内的主妇保姆奔走相告,拍手称庆。

蓝宁某天下班路过,菜市场竟然剪彩开业了。她凑过去瞧瞧热闹,一眼就看到刚才剪彩的领导同一干人等握手,赫然就有关止和岳平川两人。

一辆辆标着“菜篮子工程”的运货车运抵,第一批新鲜蔬菜被搬落下来,让下班的人们买到放心菜回家做晚饭。

有脏兮兮的菜筐钩到关止的裤腿上,他扯了扯裤子,移步走开。

蓝宁在这头望住他笑。

关止也看到蓝宁。

他讲:“这里有两百多个食用农产品品牌,熟食、豆制品一应俱全,质量不好,可劲儿投诉,都找的到债主。”

蓝宁就问他:“你混在这儿做啥?”

“‘菜篮子工程’是咱客户呗!”他努努嘴,指的是岳平川,他在那头正和剪彩的领导热络交流。

蓝宁心头一热,这晚买了鱼虾蟹和海参,回家精工细作了一盆烧二海,吃的关止直呼:“水煮鱼算个鸟!”

两人高高兴兴吃了个底朝天,撑饱了肚子动都不想动,最后还是关止被蓝宁踢去洗了碗。

菜场一近,蓝宁就有了兴致每日下班回家带一些小菜,不过累增的家务活还是耗费精力。她发觉经营一头家也是门学问,单以买菜来讲,就要讲究保质保量,控制不多余量以免浪费。

然,配合使用的油盐酱醋也是顶重要。所以才有柴米油盐酱醋茶之说,简直缺一不可,样样都要顾及。有一天她做红烧肉发现生抽没了,这就还是得去一站路以外的大超市买。

蓝宁揪着打魔兽正欢的关止起来,关止一听便嚷:“那么就不用生抽了。”

蓝宁闲闲讲:“行,那么晚饭就吃冬瓜汤泡饭。你嫌口味淡可以倒一点去年从日本带来的芥末酱。”

关止二话不说,穿好鞋子拎着车钥匙出门。

蓝宁挺乐,还同严宥然通了个电话。严宥然说:“关止假公济私的本事挺大的,保不定他再把家乐福搬到你家门口。”

蓝宁“切”道:“你别像言情小说这么幼稚行不?本地是方圆百里无菜场,现在开一个正好符合布点需求。现在方圆百里已经没有大片空地,你要家乐福开到半空中?”

严宥然说:“看来你们俩小日子过得不错。”

也是。

关止打了酱油回来,蓝宁落力做了红烧肉,小两口又和和美美吃了一顿。饭后关止自觉去洗碗倒垃圾,还在草坪上拿了肉骨头喂邻居家的哈士奇。

蓝宁在阳台收衣服,迎面微风浮动,她自觉风清气朗,至少家中气氛清爽,清净,令她好放松。

这正同公司的紧张气氛成了一对反比,这也实在是没法子的事情。

说起来,陈思所讲的那一间撞到枪口上饮料集团引起的震荡当真不小,还有消费者喝了该饮料,查出肠内细菌含量超标,趁势闹到了媒体上头,卫生质检部门旋即对整个行业进行了巨细靡遗的检查。

罗大年得知消息以后,面色就没有好转过,成天忧心忡忡。

事情也真叫没办法躲过去。

“力达”的原料问题终于被抖出来重新鉴定,相关部门给出的结论是“不建议作为食物添加剂使用”。这样还算温和的一句话,已足够包含太多讯息。

这一回罗大年携了方珉珉亲自飞去张家口同刘先达会晤,回来后,更加凝重而烦恼。

方珉珉讲:“‘力达’的检验押后,是刘董找了人托了关系的,现在被翻出来了。”

层层关系层层网,罗大年是其中参与的那一个,被翻出来的那一位若要被追究,谁都逃脱不了。就如谁都预料不到这一次的行业风波来的这么雷厉风行。

文静半懂不懂地问:“咦,我们只是做策划呀,跟我们不搭界的吧?”

蓝宁同坐在对面的罗曼对视一眼。

市场以业绩论成败,但是一旦企业犯了科,所有掺一手都有株连之危险。谁愿意再同被严格监管的企业谈合作?讲不定就被拖下水沾一身泥。

就拿这些天来说,不过是“力达”的事情逐步浮出水面,媒体又渐渐多了追踪报导,马上有耳聪目明的客户摇电话过来打探虚实,有两个客户本来都快要签合同了,一下打起退堂鼓,说起了推托之词。

大家都睁着眼睛看到你手头的人脉资源岌岌可危,还有被问责的危险,自然信心大失,乘早退势。

谁都不愿意被无辜株连,惹不必要关注。

这日子真真难熬。

罗曼苦笑:“这就是我们这行的风险,一损俱损,一荣俱荣。暗损倒也罢了,就怕是明损。”

蓝宁在这天喝了好几杯浓茶。

她想,这是该罗大年挺身就责的事情。她看到罗大年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内,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的拨出去。她不能确定他这一回的努力是不是会产生效果。

但是一切虽然来得迅捷,倒也合情而合理,承担的人,半点狡辩的余地都没有,只好眼睁睁看着形势一颓三千里。

蓝宁在下班以后,独自一个坐在前台的座位上,望着那一行大字。

“你们为社会做的更好。”

的确是吗?

“我们为你们做的更好。”

我们的付出,到底是不是值回票价?

她一直坐到日落西山,月上树梢,她只是不得不又想到了时维。

时维说出这两句话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他得了血友病。

时维告诉她,他很小的时候就被诊出这个遗传病,这是隔代遗传,他的叔祖父便有此疾。他的祖父眼见自己的哥哥罹患此病而未能活过二十岁,便对生命有所体悟,发誓用自己的一生做一些实在的事情。

“爷爷上战场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岁。”

蓝宁认真听着,年轻的青年怎么以笔为枪,又文又武,在敌后办报纸做画刊,还要同敌人周旋,不过才三十载的青春。他最后埋葬了牺牲的同志,依旧坚定不移走下去。

时维说:“生命的意义在于尽自己所能做一些事情。”

于是他为还没有注册的“时间维度”写下这句话。

当时的罗大年说,这也是他的理想。

但理想不是一行字,是切切实实好多个年头的胼手胝足,含辛茹苦。

她是不想管好那许多,可是发现上头的“好”字有些歪斜了,还是站起身来,扶了正。

但是,蓝宁仍想,这该是罗大年的责任,她在此间,打工而已。

她下班以后去了王凤的店里。

最近王凤店里生意好,暑假到了,外来游客也多。有洋客人要求定制,王凤也能积极配合,请陕西的手艺人根据客户需要,做了一款变形金刚的皮影。虽是初步尝试,方方面面还粗糙,不过洋客人很开心,顺手又预订了一整盒的八仙过海。

蓝宁到了店里就是帮忙做礼品包装,王凤只请了两位售货员,做一休一,两人手都生,对皮影又不精通,还非得王凤日日看店,时时培训。

就这样,她依旧不甚满意,对蓝宁讲:“要找一个行家,一是难找,二是行家薪酬太高,目前负担不起。找个一般打工的,就像那两个一样,木木的,事事还要我操心。”

王凤还是这样苛刻,不过蓝宁这回觉得她苛刻的有道理。她请的两位售货员,确实各方面差了些。不能怪她抱怨。

这天王凤还打电话订制《孙悟空三打白骨精》,还要手艺人多加一只白鼠精。蓝宁奇问:“三打白骨精里没有白鼠精什么事儿吧?”

王凤答:“客人需要,不过这需要是稀奇了点,他们还要做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

说完,这需要奇怪的客人上门了。

蓝宁一见,又奇了,问客人:“林秀?”

来问货的客人正是在坝上认得的女孩儿林秀,她见到蓝宁在店里一点都不奇怪,笑眯眯问声好。王凤问:“你们认识啊?”

蓝宁则把疑惑闷在肚子里,先问林秀:“你订皮影做什么?”

林秀答:“我们要在学校艺术节上大干一场,演别人没演过的东西参加话剧赛。”

蓝宁明白过来:“那白骨精的戏里也没白鼠精吧?怎么还关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的事?”

林秀讲:“所以是改良戏嘛!”她转向王凤:“阿姨,我们同学都想来看看。”

王凤无任欢迎。

接着就呼啦啦进来十来个大学生,蓝宁又看见熟人了。

张爱萍的弟弟走到蓝宁跟前,鞠了一躬,把蓝宁吓一跳,赶紧说:“你不用这样子。”

林秀指着男孩向蓝宁介绍:“姐姐,他叫张星宇,是我们学校数学系的。”

蓝宁笑起来:“是学理科的,难怪这么拘谨。”

张星宇呐呐的,还是不好意思。

王凤问蓝宁:“你都认识这些孩子?”

蓝宁讲:“关止也认识。”

王凤就说:“这小子,又在做什么怪?”

蓝宁想,就是就是。

大学生们兴高采烈在店里看东望西,还有的扯住售货员问来问去,售货员都是十句有七八句答不对路。王凤叹口气,亲自一一做解答。

林秀这回带来的同学,有艺术学院的同学,会乐器,向王凤请教的是皮影戏的配乐。

蓝宁从没见过王凤用严谨的态度,神采奕奕地讲述这些专业知识。

“你们要演一场戏,需要挑线手、板胡师、鼓手和两三个唱手。戏台子搭起来也简单的很,找四根长一点的椽,用小椽架顶,空出前方舞台位置,放一张亮子。现在板胡师和鼓手可以坐到舞台后方,不像以前坐到皮影戏台下头。”

林秀听得认认真真,指着几个同学对王凤讲:“阿姨,我们有会拉二胡的,有学校鼓乐队的,但是需要训练呀!”

王凤笑着说:“这不难,我可以介绍你们老师。”

蓝宁在一边听得仔细,看着大学生们热情洋溢的面孔,自己也受感染,想起往事历历,不禁唏嘘。

有客人进来看货,学生们让开了位置,王凤开始招待。

客人问:“如果我要在家里玩皮影戏,怎么玩?”

林秀机灵透顶,讲:“您找四根木棍子,买一张张子挂着,后面装一根支架就可以演了。不过没有配乐,但是现在设备多,用录音机配乐呀!”

她说得活灵活现,客人真把她当成个小行家,连王凤都听得点了点头。难得这样触类旁通。

蓝宁心中一触,有了些想法。

客人挺喜欢王凤的货色,当下就买了几只,林秀想要为客人包装,被张星宇拿了过去。张星宇手势很巧,一忽儿就扎好了包装纸递给客人。

王凤不住叹:“要是我找两个像这大学生一样醒目的帮手就好了。”

蓝宁在大学生们道别的时候,也向王凤道别。她携着林秀一同出去。

林秀是个乐天派,今朝学到一手,兴奋不已。这个年纪的大学生就是一块潜力无限的海绵,不停吸收。

蓝宁心想,自己也有过这个当初,不禁慨叹。

她问林秀:“你们排的剧到底有什么名堂?”

林秀一五一十答了:“我们学校今年是建校一百周年,艺术节做的很隆重,会有媒体来报导呢!咱们话剧社的就想搞些新花样出出锋头,这回暑假大家都不回去了,一起策划这个事儿。”

“准备怎么演呢?”

“我们要演大话三打白骨精,有神仙撑腰的妖精都被神仙收了去了,没神仙撑腰的妖精都被猴哥一棍子打死了,是不是特别有讽刺意义?”

这话特别像某人会生出的念头。

“谁写剧本?”

林秀狡黠笑了笑:“我们找了大大有名的外援。”

“他是不是还肯给你们在报纸上写文章做预热宣传?”

林秀气馁了:“哎,蓝姐姐,你怎么这么精啊!”

蓝宁笑吟吟问:“你肯不肯打个暑期工?”

“固所愿也。”林秀摩拳擦掌,兴奋起来,“我再介绍一个小工行不行?那个张星宇也在找工作呢!”

蓝宁讲:“行啊,你明天带着你的小同学一道去王阿姨店里报到吧!不过我还有个附加条件。”

林秀积极地讲:“姐姐你说。”

“帮我想个皮影剧目,我想下个月在一个私人派对上演,你们这些小同学一起来操练一遍,所有道具我来搞定。”

“什么剧目?”

“你回去上网查查制壶大师邵大亨的故事,改天我找你沟通一下,行不?”

女大学生很乐意,自信满满地答应下来。

蓝宁也很满意,她为自己的新点子感到兴奋,也像林秀一样,想要摩拳擦掌了。

生活之中,处处都有策划。她想她在下午丧失的那些气力,又回笼了些。

回到家里头,关止正穿着背心短裤拖地板,难得够自觉。不过手势实在不怎么样,拖地板拖的像在跳舞,尤其他还自得其乐地哼着小曲。

“凤凰山凤凰山,家有牡丹等我攀。河中鹅呀河中鹅,我山伯真是个呆头鹅。”

蓝宁从他手里抢过拖把,摇头叹气:“你是够呆的,拖地板拖成这样的鬼画符,简直是给我增加负担。还是把衣服收了叠了吧!”

关止抗议:“你在打击劳动人民的工作积极性。”

“劳动人民工作的时候绝对不跳舞。”

关止只得拿了衣服叉去收衣服。

蓝宁讲:“我找你资助的小妹妹到奶奶的生日宴上演个皮影戏。”

关止回头望一望她。

“就演邵大亨的故事。”

关止抱着胸看住蓝宁。

蓝宁问:“这点子可以拿几分?”

“蓝宁,你以后可别跟我抢生意。”

蓝宁摊摊手:“现在要抢也没的抢,我们处境堪忧。”

“‘力达’停产了,全国产品下架的通知明天会发到各渠道商,各地电视台广告停播。”关止说。

蓝宁停手,握牢拖把对着地板,叹气。

名誉如山倒,便是如此快。

所以世人才会说,要爱惜羽毛。

关止推一推蓝宁手里的拖把。

“我好歹也是鬼画符,你压根就是个感叹号,都不带动的。”

蓝宁说:“你安排林秀演皮影戏,这个弯子绕了这么大,借力打力的时机刚刚好,连名牌大学的百年校庆都利用上了。我怎么比的过你?”

关止握着她手里的拖把,笑而不答。

哪里是他的对手。他想好的,付诸实行,利用各种资源,最后水到渠成。

就如他虽然拖地鬼画符,最后还是拖完了。

如果世事如是,反而好办。

实情不然。

或者可以说,“时间维度”的情况在继续糟糕。

有相关调查部门的公务员把罗大年请去喝了下午茶,这一下如同烈火烹了油,公司里炸开了锅。

谁都预料不到事态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蓝宁这一组的几个销售都遇到退订的事情,急得团团转,找蓝宁发牢骚。

“这可怎么好?本来今年形势紧张压力重,再来这么一招,我们何其无辜?”

这并非国难,有人不愿意当炮灰,纯属必然。

蓝宁安抚:“先别紧张,熟悉一间公司或行业不容易,做得得心应手更不容易,江湖总会有风浪,但不能因小失大。”

但,下午程风就来递交辞职信了。

蓝宁十分愕然:“下一周还有文物展的项目呢?”

程风非常平静地答:“已经半年多过去了,一项文物展并不足以向我自己的工作业绩交代。‘美达’的周年庆确定取消,其他客户也回避我的拜访,不是每个人都想在铁达尼号上面坐以待毙。”

“但是前方未必是冰山。”

“防患于未然。连‘美达’这艘航母都有了沉没之势,没有什么不可能。”

蓝宁没有办法,这是自造的孽,没有理由拖曳更多无辜人等下水。

她讲:“你把‘文物展’的工作同我交接一下。”

私心里头,蓝宁对这项展览还是抱有成见。

但此时此刻,这项目对“时间维度”也是非常重要,不仅仅在于进项可观,更在于可鼓舞士气。

方珉珉对蓝宁的接手,万分诧异。反倒是罗曼,重重握了一握蓝宁的手。

她们俩在茶水间泡茶间隙,罗曼讲:“你的原则,也不是不可以变动的,在危难的时刻,你是一员猛将。”

蓝宁头一回仔细看罗曼。

这位同事,她认得有五六年了,只在近些日子,才交流多了些,以往她忙她也忙,两人还比着业绩,忽略了好许多。

蓝宁对罗曼笑:“你也一样。”

罗曼点点头。

“小叔叔人是急功近利,但对我还算是不错的。”

罗曼的往事,蓝宁并不知晓,但这一时刻,她简略的叙述了。自幼丧父的她,母亲的身体也不好,患了心血管病,时常反复,常年住院。罗大年成立公司以后,将罗曼招来公司。

罗曼还讲:“小叔叔把好的业务给我,这样我可以多拿项目费,回头就能交住院费。同事们怎么看,我其实心里清爽,虽然我也是凭双手吃饭,但终究承人恩惠。”她对蓝宁有几分歉意的,讲:“请你谅解。”

蓝宁赶忙摆手:“我不需要谅解什么,你一直工作业绩出色。”

罗曼幽幽叹气。

她全身上下,一直一丝不苟的打扮,以至身边的人忽略了她的本性,还有她的容貌。

罗曼是一位长得相当漂亮的人儿,眉眼尤其出色。只是线条硬朗,经年的严肃,让人忽略了她的美丽。

“我只像条流水线,开了电闸,根据需要生产产品,其余想法统统全无。蓝宁,有时候我羡慕你有你的主张。我的现实情况让我没有办法追求理想。”

“你喜欢这行吗?”

罗曼侧头想了一想,说:“我大学念的是广告学。”

蓝宁把刚刚泡好的普洱喝了一口,她说:“有个前辈对我讲过,任何一个行业不会辜负真正热爱它的人。”

罗曼笑了:“但愿如此。”

在罗大年忙于奔走在相关机构喊冤申诉的这段时间,蓝宁又同周秉鑫建立了联系,亲至他的公司相谈。

程风前期做的工作不赖,万事具备,只欠最后一阵东风。

周秉鑫讲:“部分展品,物主想要拍卖。还需要代请信的过的拍卖行介入。”

蓝宁问:“包括那个大亨壶?”

周秉鑫答是。

她继续问:“起拍价是多少?”

“五百万。按照前一阵掇只壶的交易价格,这一只起码叫价到两千万以上。”

蓝宁又在心头乱做一团。

周秉鑫讲:“我们把消息放出,已经有好几个收藏名家询问。你放心,这一次国宝要回家了。”

这个家,是谁的家?蓝宁想。

或许只要回这个大家就好,小家,是顾不上的。

万事都不能求仁得仁,人生总有许许多的缺憾。

周秉鑫还问她:“我们的老板来上海了,就是这只壶的所有者,你想不想见一面?”

蓝宁认为她并非是退缩,实在是不想见。这一见,可能是自伤自尊的,不单是个人的立场,夹缠多了,才会更加抵触。

周秉鑫也不强求,很绅士地将她送至门外道别,然后两人一同遇到了熟人。

严宥然神清气爽地领着挎好器材的摄影师走到此间门口,笑吟吟对周秉鑫讲:“老同学,我很准时吧?”又对蓝宁说,“你也在,可太好了,等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晚饭?”

蓝宁有些奇怪,问:“你来做采访?”

周秉鑫解释:“她来采访我们的老板,给我们这次展览做报导呢!对了,还是你们公司程风给搭的线,结果洪水冲到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

蓝宁蹙眉,望住严宥然。

她竟然同程风有这等媒体联系,实在怪哉。

不错蓝宁站在业务需要的立场,手头握牢不少媒体资源,其中自然有严宥然。但严宥然一向是她来负责联络,她从不知道老友会同同事有别个业务交流。

这么一想,也许狭隘,但不是不诧异的。

但严宥然姿态这么自然而且潇洒自若,依旧穿她的白衬衣长裙子,从来是那个文艺女青年的模样,亲亲热热拍拍蓝宁肩膀:“怎么样?”

蓝宁不自然地笑笑:“那我得等你多久啊?你还是安心工作吧,改天我们再约。”

于是老同学们也不强求,周秉鑫将严宥然请了进去。

出得此间,蓝宁重重嘘气。

虽则一切是顺利的,但心中自有郁结在。

不会是委曲求全这么窝囊,但强求自己做一桩事情,也不能说是一件绝对愉快的事情。她从小到大,一般不会强求自己做令自己不愉快的事情。

蓝宁忽而转念想到,同关止结婚,算不算是强求自己的一桩事情?

不愉快吗?

但是不是。或是提出这样自问自答的题目,本身便有自取烦恼的复杂。

蓝宁决定在这个复杂的环境中,先不想这个复杂的问题。

但郁气不散,她想再去一趟“巧瓯轩”,尝一尝邵雪瓯用手工紫砂壶泡的台湾包种茶。

邵雪瓯的“巧瓯轩”半盏木门敞开,竹刻对联挂的好好的。蓝宁每回进门前,都会驻足,向着对联上头写的“黄金碾畔绿尘飞,碧玉瓯心雪涛起”默默注视,心中祷祝,怀念已故的外公。

“巧瓯轩”里头欢声笑语,蓝宁人还没有走进去,就听见有一把十分熟悉的声音,朗朗讲道:“邵奶奶,早上正好陪着我爸和爷爷参加一个活动。我想买一款壶送国外的朋友,爷爷就带我来了。”

里头果然热闹,邵雪瓯并一位伙计陪伴着一位老者和一位年轻女郎。

邵雪瓯正笑着讲:“这不过是件小事。”

这只不过是件小事,老者是关止的爷爷,爷爷的对面是她熟悉的奶奶,陪伴爷爷的不过是关止的前任女朋友。

蓝宁暗骂自己,犹豫个什么劲儿,毫无道理,更无必要。

邵雪瓯已经看到了她,唤她:“宁宁。”

简单回过头来,漂亮的脸蛋充满了善意。她招呼:“蓝宁,你好。”

蓝宁答:“你好。”再对关山恭恭敬敬地,“爷爷好。”

关山冲她招招手:“蓝宁,你也是行家,帮简单选一把壶。”

他是习惯命令的,尤其作为小辈,得令以后不敢不从。蓝宁怎敢怠慢,站到邵雪瓯身边,问简单:“你想买什么样的?”

“买一把仿邵大亨的。”

这蓝宁可就不是行家了,还得邵雪瓯出面做一个介绍。

简单对邵雪瓯的介绍异常感兴趣,问的也细。她是个细心女孩,对不甚在行的玩意儿一问二知便得要领,同邵雪瓯谈的不知多高兴。

反倒蓝宁被冷落,但在大行家邵雪瓯面前不算丢分,她微笑着同简单一起听。

偶尔间或扭头,可以看见坐着喝茶的关山摆着威严架势冥想。

简单问得很久,中间蓝宁也拣她知晓的做一个解释,邵雪瓯得一个空,为关山添了一壶茶。

她说:“别喝茶,我给你泡了菊花,性子温和。”

关山才笑了笑,说声:“好。”看着邵雪瓯动手重新泡了杭白菊。

简单同蓝宁耳语:“他们是不是还算有默契?”

原来她也是知晓关家底细的。

蓝宁答:“长辈们过了一辈子,总是知根知底。”

简单捧着一只仿的掇只壶,蓝宁以为她会问壶,可是她一下岔开了话题:“我们公司的大中华餐饮事业中心最近招标,想要建立调味料销售的全新渠道,找人做渠道策划。这一次全面开放,欢迎国际4A和国内翘楚竞标。”

蓝宁一呆,没能反应过来。她说:“我不知道。”

简单笑:“当然,因为招标通知没有发到贵司。”

蓝宁的心头如水凉:“罗总应当同你们公司的同事熟络。”

简单笑而不语。

蓝宁心头澄明。

她在想,人情冷暖,不过如此。“时间维度”的这身泥,让利润至上同时也要品牌至上的国际大财团忌惮,等闲太过正常了。

只是由简单随意提及,她稍感意外。

“如果我们公司去应标,会不会被拒之门外?”

简单拿起壶又放下:“那就要比比是花架子还是金架子。你看这只壶,虽然是仿的,但是质量一流,尽得邵大师神韵,在市场能卖一个好价钱,谁管英雄出处?”

她回答得太巧妙也太可爱。

蓝宁面前的简单,人小小巧巧,带一股矜贵气势,不容他人忽略。

既然如此坦率,她便直接用一个疑问的表情讲:“谢谢你的提点。”

简单问:“你是不是要问我为什么告诉你?”

不待蓝宁答,她耸肩,这姿势与关止的偶发的小动作极像,自然率真随意。

她说:“我是关止的前任未婚妻。”

蓝宁接口:“我是关止的现任已婚妻。”

简单侧头,格格笑起来。她问蓝宁:“你们会不会去竞标?”

一个好问题,容易让人思考。

蓝宁正有此意。

如果“时间维度”能在此际做出卓有建树的项目,不能说一笔抵消以往过失,在市场上重整军容重立品牌,那是绝对可能的。

目前,“时间维度”正缺乏这样一个机会。

现在,这么一个机会送上门来。蓝宁是千肯万肯,想要去接下来搏一次,但对面是简单。

她对她既不熟悉,更不了解,她们彼此的身份还挺尴尬。

至少蓝宁觉得尴尬,她绝对没有经验去应付丈夫的前任女友,更别提这一位前任出牌的牌理她都看不明白。

简单是没有必然的原因,来做这么一个好心的提示。

想到这点,蓝宁都觉得自己心思精细到可耻的地步。

她答简单:“固所愿也,这么好的机会,我们怎么可能放弃?”

简单答她:“希望可以看到你们的好计划。在我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先回到我的问题?”

蓝宁悉听尊便。

“听说你在‘时间维度’遇到一些人事纠纷,为什么不乘这个机会跳个槽?”

“工作以外的人事纠纷,不是我八小时内考虑的范畴。”

“听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救火队员,你们公司有人辞职,你毅然接手工作。”

“每月拿工资,工作操守需要严格遵守。”

简单讲:“关止随性,懒惰,日子过一天算一天,过到哪儿是哪儿,是该有个严谨的人管着他。”

“你没管住他?”蓝宁笑着问。

简单又耸肩:“结果不是明摆着吗?三年之痒再加上我累了。速速有下家接手,我倒诧异。”

太过潇洒的态度,让蓝宁竟然感觉遗憾。

简单同关止,有部分本质上的相同。或许是养尊处优自然而然生出的豁达。

简单讲:“当然,你不要把我当做偶像剧里的女二号,破坏男女主角的事情让我来做,是对我智商的质疑。不过,我的确有点质疑你。我从小到大从来都考第一。”

这算不算是战书?

“你假公济私?”蓝宁问。

简单否认:“我已辞职,五百强的工作强度让我超负荷,我没你这么强烈的责任感,所以选择近日内做一个长途旅行。恐怕你的答卷,我得回来仔细分析了。”

蓝宁是通透的。眼前的这位简单,用她的坦荡荡,让她也能潇洒。只不过她有几分放不开,嗫嚅一阵,但还是明白问了:“你和关止,你们以前?”

简单笑着望牢她,一双眼睛晶晶亮,不晓得是不是会把蓝宁看穿。她爽快答:“他不是令我百分百满意的对象,我以为我可以改造他,结果我们俩都很累。缘来随意,缘去随缘,我们哪里有这许多空纠缠在彼此伤神的事情上?也许他会成为让你满意的对象,但是这已经不管我什么事了,对吧?”

简单的回答,果真简单。蓝宁想,她会比自己容易安排自己,她也更清楚自己要什么。

这让她钦佩,但并不羡慕。

她还是她,简单还是简单,各自有各自的路。

蓝宁落落大方讲:“我代表‘时间维度’谢谢你。”

简单吐吐舌头:“你确实是九头牛拉转不回头的性格,所以关止不得不跟着你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