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清雪痕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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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战歌飞扬

断鸿声里,旌旗高举。狼烟残霞,碎玉染血。残阳断壁间,尸骨相藉,断刃折剑旁,战魂消逝。

风璟拄剑背对残阳,白虹倾泻,在鲜血稠浊的宵衣上洒下一层淡淡的残晖,似天神临凡,但沐血过后,更令人怵目刿心。

他扬起那高傲的头颅,眉目间不见丝毫低摧之意,一身鲜血反衬得他犹如刚才冥府地狱中踏血而来的修罗一般,他身上的暗红血迹仿佛要浸透那倔强的傲骨,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地步。

而他身后所剩不多的精兵,虽有些许力不从心,但双目不见废然之气,纵使己方虽处劣势,但也像主将一样,高高扬起的高傲的头颅,傲气透骨。

隔着重重尸体,不远处的谷口中,面貌凶煞的乌托图怒火中烧,"风璟!我北狄王好心留你一条狗命是要你拿来杀我北狄将士的吗!"他体形粗旷,颇有北漠男儿的风范。

风璟淡淡地看着那出言不逊的乌托图,蔑笑道:"我既然来到战场,那就是要把自己的命押在手中刀剑之上,为什么要你蛮夷之人来留我这条命呢?"

"哼!若是你肯归降我北狄,那么我王必回好生招待,绝不亏待了二殿下!"乌托图不忍直视那地上满是身着北狄军服的尸体,怒道:"还有!二殿下已经杀了我北狄军数千将士,也该够了吧!"

风璟提起长剑,在空中挽了一个华丽的剑花,悠尔道:"杀侵我边疆之人,怎么杀也是不够的,今天你北狄送上来给我风国男儿发泄怒火,何乐而不为呢?"

"你……!"乌托图指着风璟,半天都你不出一个之乎者也来,反倒是因自己笨拙而大怒风军,道:"今天你的狗命就留在这了!杀!"

数万兵马涌向雪谷,钲声破天,血溅,刀光,长刃划破昏暗的天空,头颅飞旋着坠入雪地,霎时间染成了一片荡漾着亡魂吟啸的血海。烽火硝烟,在燃烧着那破碎的死寂,霄壤,已被鲜血喷涌。

风璟勾唇一笑,耳畔的厮杀,眼前的血色,嗯,他该把命留给这个战场。下一刻,手起刀落,眼前的敌人缓缓倒下,血液妖冶。

羽箭,疾风,射杀这一场盛世繁华的血战。

刀光,蔑日,斩断这一谷白雪染血的哀凉。

亡魂,高歌,歌颂这一曲嗜血悲壮的战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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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千骑的马尾皆绑上了枯枝,在雪原中扬起一阵阵遮日的雪尘。

兰泽和秦硕打马前方,马蹄踏碎那地上冰霜,四面角声高扬,烽火缭乱,战歌高昂!

雪谷已在眼前,她仿佛可以触摸到他的温暖,他的眉睫,去感受那熟悉的感觉。她一声清喝,纵马疾风,似在追逐那近在眼前的思念。

谷口处的北狄兵见不远处的天际间,雪尘飞扬,马蹄飒飒,连忙大喊道:"将军!将军!风国援兵到了!"

谷内,殷红的血花在绽放,开得一地冶艳。屠戮杀伐还在继续,刀光剑影,血溅白玉。

乌托图眉际紧锁,看着那浑身是血的风璟,越发疑惑。到底是什么样的执着在让这个看似柔弱的男子化身修罗?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才能让他一次次地站起,执起滴血的刀刃,刺入敌人的胸膛?这样的人,太恐怖了。

乌托图命手下拿来箭矢,搭箭拉弓,仇恨却又带着少许欣赏的目光随着风璟一次次的斩杀而动。这样的人,对于北狄来说是一个大患,只有除去他才能让千千万万的北狄子民不受战火纷扰。

刺耳的声音撕裂那狂妄的风,疾驰向那在血液中貌似修罗的男子。利器入肉声后,那修罗般的风璟笑了笑,抬手,斩断了射入他肩上的箭矢。再执刀刃,投入杀伐之中。

乌托图满脸震撼地凝视着风璟,他肩上的断剑,眉间那渐渐凝固的鲜血在一次次被新溅上的血液化为血花,他,看上去那是般貌似修罗,一步步从地狱中浴血而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将军!风军的援兵在向雪谷赶来!"手下副将高呼,声音不绝回荡于四面绝壁之中。

北狄军一闻,战栗胆寒,下手也慢了几分。风军一闻,心中欢喜,意志坚定,手起刀落越发残暴。

风璟停下,抬首看了一眼天边的残阳,心中萧索。到底是谁来这不毛之地援助他呢?他腹背受敌,不论翻手如何,覆手如何,风笙还是要取他性命的,否则他也不会被困于此。到底是谁如此大胆敢跟风笙对着干呢?到底是谁有如此铁腕手段呢?他真是越发好奇了。

他昂首蔑笑,不论是谁,皆不可为他成王路上的障碍。

乌托图果真是出了名没脑子,一闻有援军来此,马上脸色就变了,先前的得意之色瞬时灰飞烟灭,"他们有多少人!"

"回将军,只见雪尘滚滚,估计也有数万兵马!"那将士战战兢兢道:"将军,要是我们擒下风军主力,那可是大功一件,将军必可得主上重用啊!"

乌托图没有深思一番,加上军师也不在旁,只能依靠自己直觉,加上他对高官厚禄也是有所心动,贪婪的目光遥遥望着那所谓的援兵,直接发令道:"快!迎敌!"说罢,策马迎战那所谓的援兵,撇下已经杀成血人的风璟,头也不回地离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兰泽与秦硕按照原定的计划,兰泽去接应风璟,而秦硕则引敌入阵。

顷刻间,满谷肃杀褪去,兰泽悄悄带领一百人潜入谷中,只见满地密密麻麻的尸体,她倒吸一口凉气,每见一具尸体,她都胆颤一番,但见不是风璟时,心中竟然在庆幸幸好不是他!

她在死人堆里一具又一具尸体地摸索过去,满目疮痍,地上流淌不尽的血液染红的她的衣摆,原本鲜红的霓裳霎时间染上了一片妖冶悲恸的彼岸花。

兰泽从未见过如此惨烈的战场,残阳,断剑,分离的肢体,飞旋落地的头颅,一具又一具陌生的尸体,他到底在哪里……

她抬首,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人,一个血人。她记忆中那抹淡漠清冷的身影与眼前那刺眼的血色融合,是他吗……

"小狐……"

兰泽怔住了,那是他吗……一身血染,宛如妖艳的彼岸花,悲恸冷艳。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他,冰冷无情,嗜杀凶悍。他身上的衣裳被刀剑划破数痕,肩上似乎还插着那柄断箭,鲜红的血液在冰雪的寒冷间缓缓而流。

风璟见她一袭烈烈红衣,和这残酷的战场相比却又如此温暖,他一心相系的她,终于回来了……

目光缠绵的那一刹那,生死已茫茫,岁月已苍黄,如同枯木逢春,竭水流清。漫天飞雪,天地萧萧,一念思狂,终谢。

风璟勾起嘴角,微笑道:"小狐……你回来了……"说罢,仰天倒下……

"风璟!"兰泽嘶喊道。她冲向风璟,那高大的身躯缓缓坠入雪地中,也如同她的心一样,坠入深渊。

他不可以有事!千万不要啊!

她内心在嘶哑地一遍遍呼喊,可惜他却从未听到过,不曾知,不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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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托图率领所剩大军追击秦硕所率的精兵,如夕雨凌所料,乌托图果真是好大喜功,一股脑儿地冲进她的局中。

乌托图一路紧随那所谓的援军进入阵中,入阵,不见那所谓数万兵马,只见一白衣女子落座琴案前,白衣似冰雪之翩翩而冷冽,玉容如清水般澄澈而温婉。而一旁手秉水玉萧的黑衣男子,一肌一容,流露着非凡的贵气妖艳,透出少许碎玉般凌冽凄惘之意。

二人好比天仙妖魔,本是对立,却又因尘缘而纠葛于此。

谷中一片肃穆,却暗藏杀戮。

他怔怔地望着那超尘的二人,似被蛊惑道:"二位是……谁……"

夕雨凌抬眸,眸心宛如幽壑,巧笑嫣然道:"无须多问,我们不过是取阁下之命的人罢了。"说罢,纤纤素手拨弄丝弦,奏出一曲悲凉战歌,黄沙漠漠,孤烟横空。这是一曲相思吗?非也,相思之音何敌此般男儿戎装?一曲离别?非也,离别之苦何敌此番孤旷萧萧?

乌托图闻言一惊,欲发令撤退,但双股却在忍不住颤抖战栗,不能动丝毫。

琴音凄惘,萧音绝杀,曲中军人月下思念那白杨垂堤的故乡,思念那家中幼艾,但却无奈身在大漠,不知何时命送沙场,魂断修罗,想到此处,心中激起阵阵惆怅。

噬魂阵起,夕雨凌先前洒下的血液凝为亡魂之军,手执长锋,歃血豪言,那瞬涅磐,妖艳彼岸花开满天际,头颅热血飞洒,断肢血肉淋漓,千年亡魂的悲歌,在这残阳之际,绽放出属于它的妖冶。数万大军,顷刻间只余尸骨鲜血染逮雪地。

曲终,魂散,数万大军,无一人生还。

夕雨凌冷眼凝视那血色的阵法与那满地尸骨,脸色越发刷白难看,"噗!"一口鲜血喷洒琴弦,桐木琴身霎时间染为谙哑血色。

噬魂阵本就极其损耗修为阴德,加上她旧病复发,现下是受不了这般消耗的。她抬袖拭去唇角血迹,惋惜道:"可惜了这把琴了,被血染上,洗不净了。"

"你只可惜这把琴,不关心一下你自己的身体吗?"凰暝逸冷冷道,眸中似含一丝薄怒。

夕雨凌扶额,自嘲一笑,飞快地掩饰了她心中的落寞,"小时候清歌是大夫,有什么病痛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所以我根本不用担心。"她起身,纤细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后来遇到了晴幽,他对我很好,每到我犯病的时候,他总会在一旁帮我,照顾我。"她抬眸望了一眼凰暝逸,提到晴幽时他的脸似乎又黑了几分。

"后来啊,拜入师门,也有师兄照看我,陪我修炼,所以我似乎是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夕雨凌抿唇一笑,笑容明媚而不妖娆,"那水玉萧很适合你,送给你了。"

凰暝逸闻言一愣,垂首看了看手中那柄荧荧淡淡的水玉萧,戏谑道:"这可是定情之物吗?雨凌儿?"赤色的眼眸中是那可恨的戏弄,是那可悲的翼望。

夕雨凌好气地鄙了他一眼,"你想多了。"说罢,仙姿轻旋,须臾间已飘过那满地鲜血的阵地,在她转身欲飘渺而去时,听见身后的人用内力传音入耳,她脸色苍白,步伐凌乱少许,她不顾那人的甜蜜许诺,快步离开。

"我来做雨凌儿的乔木,可好?"

她不顾形象地向前跑去,害怕自己为那虚假的诺言而转身,是自己沦陷。因为她知道,一切是局,是戏,终会破灭。世间没有长终的感情,无声岁月终成利刃。

凰暝逸长身伫立于雪与血的凄艳之中,嘴角边满是自嘲之意,"凰暝逸啊凰暝逸,上一世你已沦落,时隔百年,为何还要这般甘之如饴呢?"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目光扫过那把染血的琴,轻轻撩拨,悲凉道:"为何你这株倔强的丝萝不愿托付于乔木呢……"指尖不觉用力,"嘣!"一根丝弦,断裂。

血,满目的血,地上的断刃,天边的残阳,笼下一片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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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荒苍茫,雪若飘花,在指间绽放出独属于它的绚烂,在残舞之余,空留手心一点冰凉。

帐中,青灯燃尽,灯花落了一案。

风璟缓缓醒转,他这才发现,自己上身并未着衣,全是缠绕着的绷带,还有些许伤口微微渗血。

他抬手,一缕青丝垂落。他顺着发丝而望,只见兰泽一袭红衣倚在他的榻前,双目微阖,但眉间紧锁,满是疲惫,刺痛了他的眼。而她的睫,浓密如蝶翼,但华丽蝶翼之下是那摇摇欲坠的泪。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拭去她的苦楚,却害怕一个不小心便惊走了这偶然停歇在他肩头的红蝶。

"你醒了?"兰泽笃地睁开双眼,正好对上风璟那脉脉双眸,目光纠葛缠绵。

她的目,干净澄澈如雨后空山,雾浓林深,露沉花落。

他的眸,如同踏青其中的行人,轻踏一阶青苔,留下一处新痕,在空山幽林间,留下那深深的足迹以及那难以忘怀的背影。

兰泽一脸不知所措,咽下他昏迷三天三夜,她寸步不离照顾的苦涩害怕,尽量挤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既然你醒了,那么我便去找暗旒来为你看看。"她欲快步离开,逃离他的深深的目光。

"小狐!"风璟见她转身离开,连忙惊呼起身,一把拉住她的手,却不料牵扯到伤处,倒吸嘶嘶凉气,他捂着胸口,似是哀求道:"不要走,回来了就不要走了,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兰泽缓缓转身,笑容中带着决绝的味道,"我是狐狸,你不怕吗?"

风璟连忙抱住她,不让她有一丝离开他身边的机会,"我不怕你是什么,我最害怕的是你离我而去啊!"他像小孩子一样,在汲取她的温暖,填补那空荡荡的心。

兰泽一震,笑容欣喜而又苦涩,她每晚梦回,多么希望终有一天能听到他这番话语,但每每伴随着希望的还有无尽的绝望,使她不断挣扎,彷徨。

风璟牢牢将她锁在自己的怀中,不让她有逃离的机会,"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便不会再放你离开了!"

"我是狐狸……"

"狐狸很可爱啊!"

"我不是凡人……"

"我不介意!"

"我比你老了几千岁……"

"在我眼里你一点也不老!"

兰泽还想极力寻找理由时,唇瓣温热,带着他独有的冷淡,他专有的温柔而来,所有的话语都随着他的吻而湮灭,酥酥麻麻,不绝如缕。他居然开始霸道了!兰泽恼火,踮起脚尖,回应他那深深扎根的思念,她数月相思已成潮,心中恋慕已成狂。

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