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清雪痕歌
5844300000025

第25章 弄雪画影

雪峰迤逦,白雪如羽,索然飘散。夕雨凌静立于岌岌崖壁之上,此处地势宛如天垫,一边是无边雪原,一边是落错山谷,一个不慎便会坠入深渊。

脚下山谷中的军队在紧密地进行布阵,而不远处的雪谷中,旌麾破天,杀戮四起。

而她,则好比一个上位者,平淡如水般睥睨万物众生,眸中那不变如泰山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世间万物,似水无痕,似风无迹。

秦硕大步走来,屈身行礼,但心中却充满疑惑。夕雨凌一到此谷便将五百骑留在谷中布阵,而她自己则爬上这陡峭的悬崖,临风独立。

夕雨凌缓缓转身,白衣胜雪,风姿卓绝,"秦护卫,你是殿下的翼卫,不必对我行礼。"她展眉一笑道:"都以我所吩咐的阵法进行布阵了吗?"

她这次所布的阵法并不是寻常的兵阵,而是上古时期遗留的禁术之一,噬魂阵。上古时期魔神以三千精魂练就一杀阵,三千孤魂在阵中化为修罗冥军,杀尽困于阵中之人。不过她并不像当初设出此阵的那位魔神一样那般残忍,她用的都是在北荒战死不愿归去的英魂,让他们以残余之力再为国家一战。对于她而言,这法子虽有些简单粗暴,还有点不人道,不过却是解决问题最好的方法,永绝后患。

"依姑娘吩咐,已经准备妥当。"秦硕看着那背对千山雪峰的女子,朔风掺杂着寒冷的雪吹盈她那翩翩白袍,惊为天人,便是这般!他对于夕雨凌还是存有不少疑惑之处,比如她的来历,他在风府时并未知悉曾有过这么一位才惊天下却又甘为棋子的医师。

再比如,她的阵法,他从小便将所有兵书烂熟于心,但也未从未见过如此阵法,表面看毫无章法可言,但细瞧时却又隐隐透出杀戮嗜血之意。

夕雨凌沉思少顷,微微皱起着的秀眉悄然一舒,笑道:"还有一事望秦护卫相助。"

"姑娘请说。"

"还请秦护卫带领那一千骑赶往殿下被困的雪谷,命一部分人引北狄军来此谷,而另一部分人前去接应殿下,快马带殿下会营。"夕雨凌见秦硕似乎是有所疑惑不解,继续侃侃道:"你先前告诉我此次北狄领军之將是乌托图,那人出了名空有一副强健体魄却不长脑子,只会以蛮力征服四野,不谙谋略之术,所以你只要成功引他那三万大军来此即好,剩下的事情我会解决的。"

夕雨凌微微苦恼道:"真不知该说你家殿下什么好,非得要拼死一搏,孤注一掷地去突围,弄得我现在唯有此法来救你家殿下,还要顺手来帮他驱逐北狄人,真是叫人苦恼!"

秦硕一脸黑线地看着他,心中虽仍有些许顾虑与疑惑,但还是一声应下,正欲返回实行计划。

"等等。"

秦硕抬首,只见红衣女子踏雪而来,仙步如莲,在雪地之中微绽,轻旋,宛然一只艳逸红蝶飘渺于天地之间,艳烈非凡。

夕雨凌无奈按了按眉心,"兰泽,你要做什么?"

兰泽面染薄雪,仿佛牡丹花瓣微微沾上了清晨的露水,或是蒙上了一层夕阳的返影一般,透出浓浓的艳逸之色。她停步,站在夕雨凌和秦硕之间,"我愿与秦护卫一同前去救殿下。"

秦硕反应最大,就差眼珠子没有掉下来,下巴没有脱臼而已。而夕雨凌则一脸微笑,平静地看着兰泽,当然其中也有几分奸计得逞的意味。

"当真?"夕雨凌试探道。

"你觉得我会开玩笑吗?"兰泽飞快地送了她一个鄙夷的眼神,声音轻缓有力道:"纵然失去之后再去后悔,还不如现在就去改变,我不愿他如同沤浮泡影一般离我远去,不愿我将来再去痛苦后悔。"若是连他也不在了,那么她还要顶着与兰羲的纷争来此寻找他做什么呢?

"我觉得你不会,所以"夕雨凌顿了顿,转眼望向秦硕,以请求的语气道"请问秦护卫是否可以行这个方便?"

"无妨。"虽然秦硕不解红衣女子与自家主子的关系,但是既然那位幕僚军师似乎很想让她去,他也只得勉强答应下来了。

兰泽屈身对秦硕做了一揖道:"多谢。"她望向不远处那似乎厮杀振天的雪谷,拳头紧握。他不可以有事,不可以!

夕雨凌挥手送别道:"快去吧,莫要等到以后再去后悔。"她目送二人离开她的视线,叹了口气,再转身凝视雪色苍茫千山缠绵。

她负手立于崖前,眸如幽篁,深远之余又多了几分优游自得之意。旃檀郁郁,冷香勾留,不知何时,凰暝逸已经静立于她的身侧。

脚下千山相连迂回,杂然屹立,昭昭白雪肆意铺盖,却也掩盖不住另一端雪谷中的厮杀呐喊声。

凰暝逸绝美容颜夭柔冶艳,面带轻笑道:"要我来启动噬魂阵吗?"

"不。"夕雨凌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一把水玉萧,"你若是使用灵力那便会遭白涵谩境反噬,到时候要是落得个重伤什么的,那我岂不是要被魔界追杀了吗?那多不值得啊!"她抬眸,笑容邪魅:"我还是更心疼我的小命哦,世子殿下。"

凰暝逸细品其中玩味,邪笑道:"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关心我吗?"修长似玉的手轻轻抵在唇上,眸中再度化为一片微漾血光的赤色,似蛊惑道:"纵然狂妄如我,但也抵抗不了美人的一片关心萦怀啊!"

夕雨凌赏了他一个白眼,"我这不过是保命而已。"她把水玉萧递给他,"会吹吗?"

凰暝逸笑吟吟地接过水玉萧,"若是说我不会,雨凌儿你会信吗?"他一边把弄水玉萧,一边饶有趣味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夕雨凌自动忽略掉他对自己的称呼,飞快地又赏了他一个白眼道:"不信,魔界世子常年厮混于青楼章台之地,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胭脂水粉的味儿吧,那些姑娘谋生的本事你也该会了吧?"

凰暝逸眸中漾开了一层意味不明的绯色,戏谑道:"雨凌儿是说卖笑取悦于人的本事吗?若是雨凌儿想看,那么本世子也可以卖你一笑,如何?"他的笑如微醉后的迷离,勾人心魂入那万劫不复的血池之中。

夕雨凌干笑了两声,"恕小女子两袖清风,身无半两银,如何买世子那倾城一笑呢?"

"唉,你想想我为雨凌儿你笑过多少次了呢?你早该还不清了。"凰暝逸凤目微眯似不怀好意道:"不如雨凌儿你以一生偿还这份债可好?"

夕雨凌鄙了他一眼,"不好。"她阖目回想,红唇微启,"我师叔已经为我卜过一卦,我此生无所属,无所依,况且我这一生为清歌而留。"

"哦"凰暝逸慢慢靠近,妖冶邪魅的花朵在雪地中绽放,带着危险的气息,"为他而留?"

夕雨凌见他那一脸阴冷,下意识后退,"他是值得的人。"

凰暝逸见她一直往后退,但她后面却是悬崖绝壁,坠落定会必死无疑,惊呼道:"别后退!"

夕雨凌顿了顿,扬眉笑道:"你这般爱做戏的人也会关心别人吗?"

"我做戏?"凰暝逸双眸微眯,眸中血色翻涌如惊涛骇浪,带着冰冷和嘲讽之意直视夕雨凌,"若是我在做戏,那么你早就被我扔上名利场中为我所用了!"

夕雨凌听到"为我所用"时,心中微涩,但仍面带傲笑,清韵不减分毫,"你总算是说出自己的目的了吗?若不是我有那么一点利用价值,那么你还会站在这里吗?尊敬的世子殿下?"她毫不避忌凰暝逸那略带怒意的目光,肆无忌惮地笑道:"我的利用价值也不大,世子何苦费了这份心思在我的身上呢?不过能被世子认为可以利用,小女子也算是三生有幸,真该回去给祖先上柱高香,再好好跪下来感谢殿下的大恩大德吗?"她的话如同带刺的荆棘一般,非得把路过的人扎个头破血流才肯罢休。

凰暝逸勾唇一笑,"没心没肺的女人,句句带刺。"

夕雨凌理了理被狂妄朔风吹乱的发丝,别于耳后,秀眉飞扬,"莫不成小女子是该奴颜媚骨般的向世子讨好?从你手中乞讨得一丝半点的怜惜之情吗?"哼,凰暝逸原形毕露了吧!在夕雨凌眼中,凰暝逸这种看似无心,却柳又成荫的人,肯定是薄情寡义的奸诈小人!

"不讲道理的女人。"凰暝逸不再与她争辩,把目光投向远方。

夕雨凌反而鄙夷道"不见得你有多讲道理!不见得你的手段有多高明!既然你是魔界世子,那么就少在我这个东方上仙座下入室弟子的面前晃悠!"

凰暝逸挑眉,抱胸而立,讥笑道:"我要是非得在你面前晃悠,你奈我何?"

"我的确是无可奈何!世子自便!"夕雨凌拂袖转身背对着那一脸得瑟的某人。她的目的达成了,总算是让那只家伙吐出真心话来了,******什么高旷清逸!清高悠尔都是屁话!放浪奸诈才是这家伙的本性!

凰暝逸无奈叹了口气,"女人果然是女人,纵然有通天本领,也极易被情绪左右。"凰暝逸慢慢走近,站在她的身后,撩起她一缕掺雪的墨发,墨与雪在他手心凝结,白的是雪,黑的是那染着淡淡紫檀与墨兰的郁郁幽香的青丝。摄人心魂的是她那双总似澹泊,实则暗藏深渊的双眸。

她的谨慎,她的恣意,和那个人是多么相似啊……

凰暝逸抬首,低眉轻吻,让那幽幽的香味萦系心间,他抿嘴一笑,"若是我喜欢上了你,那该如何是好?"他轻轻从她背后环抱住她,感觉怀中的人儿身体僵硬,他垂眸轻笑道:"你总说仙魔不两立,那么二十五年前你师父的师妹还不是嫁到了魔界,成了魔后?"赤色的血眸中似有无限滔天巨浪在翻涌,隐隐勾勒出一片阴谋诡谲。

夕雨凌一惊,这句话比刚才凰暝逸那番表白还要更令人心惊胆寒,在师门这可是禁忌啊!从未有人敢在师父面前提起过那位师叔的只言片语。当年那位名为芷衣的师叔嫁于赤隐魔君一事闹得六界轰轰烈烈,仙魔成婚,千古奇闻!

"怎么?你不可能不知道啊?"凰暝逸继续收集臂弯,兰芳轻吐,勾人心魂,"既然前人可以如此,那为何你我不可呢?"血色的双眸幽深而令人怖畏,一股属于阴谋的味道在空中弥漫。

"住嘴!"夕雨凌几乎是嘶吼道:"这是师门禁忌!作为弟子的自当不敢妄加评判!也不敢效仿前人!"她可是清楚地记得芷衣被师门除名不止,在嫁于赤隐魔君并诞下一女,玖寞公主。在玖寞公主四岁生辰时,赤隐魔君部下夜青崖起兵谋反,弑君夺位,建立了今日的夜澜魔朝,而凰暝逸则是夜青崖之子,今日的魔界世子。而那位芷衣魔后,与赤隐殒于大火之中,而那位仙魔结合诞下的玖寞公主则下落不明,流落异乡或是已被杀害。

"怎么了?"凰暝逸诧异道,但他眸中的意味不明却是深如泥潭。

夕雨凌一把推开凰暝逸,很快恢复素来泰山崩于前后而面不改色的平静,"无事,不过今日之事我且当不知道,若是日后你再这般纠缠不休小心我拿破月在你身上刺上几个血窟窿。"说罢,拂袖愤懑而去,余凰暝逸一人独自失神。

凰暝逸深吸几口气,空气中满是她那幽深引人失魂为之癫狂的幽香,他慢慢抚上他的心口,时隔百年的痛意再次浮上心头,还是那个魂魄,但却是不一样的人了。

"梦,你可恼我了……"

雪,格外的寒冷残酷,不知是天变了,还是心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