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上的人陆陆续续多了起来,因为舒清所在的位置十分低调,也没再惹起别人的注意。在她喝下第三杯茶的时候,大殿忽然安静了下来,舒清抬头看去,只见上面站着一个翡衣女子,三十出头的样子,衣着也并不华丽,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儒雅之气立现。群臣看见她的到来,纷纷拱手行礼,女子也谦和的一一回应。
舒清轻抚着杯沿,这女子,应该就是海域丞相季悠苒吧,常听月提起她,果然有儒相风采。不一会儿,又进来两个华服女子,群臣纷纷起身见礼,就连季悠苒也要微微躬身。舒清微微眯眼看去,她们光鲜亮丽的打扮,还有那由内而外的皇家气派,该是月的姐妹吧。
西烈家族的基因都很好,两人都是风华出众的美人。虽然西烈倩看上去脸上有些苍白,但是这样的病态却恰好掩饰了她的凌厉之气,看起来攻击性小了很多,而西烈凌那桀骜的表情和外放的气势,比起她的姐姐来,就过于让人一目了然了。
舒清暗自观察两人之时,却感觉到一道温和的视线也在追随着她,与之对视,是季悠苒。舒清大方的浅笑点头以示礼貌,季悠苒也对她微微一笑。季悠苒今天才算正面见到这个叫慕容舒清的女子,果然气如清风,飘而不散;形如傲竹,纤而不弱;神若朴玉,光华内蕴。两人都在暗自欣赏之时,礼官一声清呵吸引了所以人的注意力!
“女皇陛下驾到!!”
群臣俯首,舒清也只得半跪下身子,但是她却没有低头,只见西烈倾华一身绚丽的暗蓝华服缓缓行来,右边站着一个高峻挺拔的男子,暗红的礼服显示了他的身份,后宫之主。左边的男子始终微微扬起的嘴角,让他看上去温和了许多,舒清微微挑眉,这不会就是月的父亲吧?!如果是,真不知道她是遗传了谁,有这样一副霸道的脾气!
没有想到的是,西烈倾华居然向舒清坐在的方向看去,还对她意味深长的一笑,舒清却因为这一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那种不好的预感更加强烈起来。
舒清还没有缓过神来,西烈倾华已经走上了主位,一些虚礼的言辞,舒清都没有心思去听,直到礼官嚷道“躬请新王”。舒清才将注意力投向长长的石阶。
今日,西烈月着一身海蓝精丝礼服,绣满浪花的坠地裙摆,将她衬托的宛如海中的女神,本就霸气十足的气质,配上这一身行头,竟让人有些不敢直视。舒清回想着与她相识的点点滴滴,在看着她登上这权利的巅峰,为她高兴的同时,也为她将要承担的责任而感到沉重。
西烈月看着这些垂首而立的大臣们,一阵嗤笑涌上心头。她也和千百年来的帝王没有什么区别,心中充满恢宏大志的同时,却又总是要在揣测,这些人之中,有多少,是真心臣服于自己;有多少,是臣服于这高贵的权利;又多少,是心生异心者。脚下百级台阶并不长,她却走了二十年。
掠过一颗颗不敢直视自己的头颅,直到对上一双带着浅笑,却又微微挑眉的眼睛,西烈月才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不过她是怎么进来的?她不是申明只在外围看着就好吗?刚才她在外面看了半天也没见她,想不到她居然在里面。
舒清看出了西烈月眼里的惊讶,看来,今天要她进来的,是西烈倾华了,她这么做,只是为了让她近距离的看月的登基仪式吗?不知道为什么,舒清总觉得越来越不安。
登上主位之后,便是册封仪式。
只见礼官拿着一卷金蓝色的锦缎,大声宣读道:
皇室宗泽,国泰民安,今,莅兹重任,皇位传于昇王——西烈月,实乃民心所向,天命也。所赖宗亲大小臣工,同心协力,辅朕不逮。
另立许氏之子为后宫之主,尽心辅佐新王,统领后宫。
诏书宣读完毕,免不了的三呼万岁。不管是心悦诚服,还是心不甘情不愿者,此时,也都只得俯首称臣。
西烈倾华将手中代表着无上权利的玉玺及虎符放置在玉盘之上,这代表这皇室权利的真正移交。这时,西烈倾华手中还有一张淡蓝色锦铂,这是海域历代的规矩,原帝王若是于传位前逝世的,朝中原宰相,大将军辅佐新王,若是原帝王还在世,由帝王指派两到三名大臣辅佐新王,其余的官员名单可由新王自行委任。
这个名单可以说是毫无悬念,多年来,女王一向欣赏宰相,这宰相之位,必然是季悠苒的,而看如今的后主人选,这大将军之职,也必是许家莫属。
舒清拿起手中的清茶轻品着,等待着仪式早点结束。东隅过来的船因为海上风哮,绕道而行,晚了十日,昨晚已经到海域了,轩辕逸去了大半个月,今日也应该回了。
西烈倾华轻轻展开锦铂,带着似有还无的笑容,朗声宣读道:
新王登基,需良臣勇将辅佐,今委任三人担此重任,尽心释主,共图惟新。
大将军——许淮素
右相——季悠苒
西烈倾华的故意停顿,让众臣唏嘘,右相?那岂不是说,还有一个左相了?!这是怎么回事?会是谁呢?显然,西烈月也没有想到西烈倾华还有左右相之说,不自觉的微微拧起了秀眉。
左相——舒清!
哐当————
一只茶碗脱手而落。
舒清不可置信的盯着西烈倾华,她是疯了吗?!一个国家的宰相意味着什么,她不会不知道,她怎么可以让她这么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外国女子担任呢?!
同样惊讶的,不止舒清,群臣几乎要沸腾起来,设置左右相在海域本来就是少有之事,若是哪位名臣,倒也还说的过去,可是这舒清是何许人也,大多数人都是闻所未闻。怎能不沸腾,不惊疑!!
西烈倩眯起眼,暗暗打量着那个脸色倏然变得惊愕微怒的女子,她早就知道她不简单,与西烈月的往来也甚密。只是想不到,她连母皇都征服了,看来,她也是不可不防的劲敌。
舒清此时心里翻江倒海的,是难以压制的怒意。当年,她在皇宫时,三封信笺,其中一封,给的就是西烈月,是西烈月承诺海域的土地上,随她来去自由,决不以朝堂官爵之附庸为难她,今日,她竟然失信于她!!这事,她是毫不知晓,还是顺其自然!!
西烈月环视整个大殿,还能平静的,只有母皇还有季悠苒,如果不是母皇事先与她商量过,那么这个季悠苒的承受力和喜怒不形于色的功力还真是让人钦佩。
西烈月对于原来设置左右相的反感,在知道是舒清之后完全消失殆尽,她一直希望舒清能入朝位相,只是当年她与她有诺,不便强求,今日母皇算是帮了她一把。可是看舒清现在阴沉的脸色,还有那双看不出心意的眼,她竟有些微怵,母皇这次冒险了,舒清岂是随意让人摆弄支使的!!但是她又有些莫名的兴奋,为舒清接下来会有的反应而觉得有趣。
当礼官宣读辅新王之臣上前觐见之时,所有人都还在左顾右盼,寻找着那个名唤舒清的人到底是何方神圣,直到季悠苒和许淮素都已踏上殿前,舒清仍是不言不语的看着西烈月,那双始终平静的眼里,仿佛酝酿着风暴一般。
西烈月至始至终都坦然的与舒清对视,今日之事,她确是不知,然品心而论,若是母皇之前与她商量,她也不敢保证,她会拒绝母皇的提议。这朝堂之上,她初登宝座,多少人面服心不服,多少人等着看她能做出什么名堂,又有多少人是两个皇女安插在朝中的棋子,这皇位她是坐上了,能坐多久,就看各自的能耐了。所以,说实话,她需要她。
虽然如此,西烈月看舒清的眼里,有着期待,但是更多的,却是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支持,今日虽然是她的登基大典,但是她也不会逼迫她唯一的朋友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她也很期待,舒清能给母皇一个怎么样的下马威!
直到礼官催促了第三次的时候,舒清终于收回了与西烈月对视的目光,只见她低下头,弯腰将打翻在地的茶杯轻轻的捡起来,放在矮几的正中间,才缓缓抬起头来。这时,她的眼里,满目平静,微微扬起的唇角,勾出淡淡的笑魇。
她笑成这样,有好戏看了。
西烈月轻佻傲眉,丝毫不在意舒清有可能会破坏她的登基大殿。轻弹的手指,显示着她的好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