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天气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一会儿清空万里,一会儿狂风暴雨。现在雨又渐渐小了,细细密密的,天际似有若无的出现了一道淡淡的彩虹,看不真切,但确是很美!
舒清并没有打算住在西烈月准备的丞相府里,看雨小了,她下了马车,拿着雨伞,走在海边的细沙上,感受着脚下绵绵的感觉。被暴雨刷洗过的天空,和海水一样蓝,只可惜,谁也预料不到,这样的蓝能保持多久,所以,尽情享受此刻吧!
秋后,还有四个月,如何排除世家贵族明的暗的阻挠是一个难题,如何让真正有才的人相信科举,又是另一难题,西烈月,给她找了一个大大的麻烦!
远远的,看见她的那片竹林,青翠与明蓝,碧波与竹浪,还真是相得益彰。心情甚好的舒清正要走进竹林,却发现竹林前的海滩上,几块巨大的礁石旁,坐着一个暗蓝的身影,湿漉漉的衣服贴在身上,发丝也散乱的披在身后,一滴滴的水珠沿着他的额,腮,脖子落下,显然,他是被刚才的暴风雨洗礼过的。眼神空洞的看着远方,一动不动,几乎与身边的礁石融为一体,舒清看不见他也很正常。
看样子,估计是个受了打击的失落之人吧,对于这样的人,舒清觉得,若是他自己想不开,说什么也没有用,正要离开,却看见她右腿一条深深的划痕,几乎见骨,细雨就这样浇在上边,血顺着雨水染红了他身边的细沙。他却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似乎没有痛觉,舒清猜想,这时候,他应该已经麻木了,可是这才是最危险的,很容易失血过多,或者感染,想了想,舒清还是缓缓的走到男子身后,淡淡的问道:“需要帮忙吗?”
男子仿佛没有听见她的话一般,还是空洞看着前方,舒清在上前一步,想要确定他是不是意识已经不清楚了。炎雨却飞身挡住舒清前进的步伐,男子也在这时冷冷的说道:“走开!”
还好是清醒的,舒清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最后还是转身入了竹林。每个人都有封闭自己的权利,或许过一会想透了,他自然会走的吧。
又是夕阳西下时,舒清最喜欢的事,就是在竹林的石桌旁,喝着茶,透过竹林,看缓缓下落的夕阳,被海平面慢慢的吞噬。雨早就已经停了,抬眼看向远方的时候,舒清潜意识的向中午看见的男子所在的地方看去,他还在那!
舒清微微皱眉,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就是一个健康的人吹这么久,估计也要生病的,更别说他的腿伤得哪么严重!轻叹一口气,她可以不在意别人选择什么样的方式虐待自己,可是她还是不能看着一个生命在自己面前慢慢的流逝,却不做点什么。
走到男子身后,舒清冷冷的说道:“你若是不想活,就要再往前走一点,不然想等潮水涨上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和中午的时候不一样,男子的情绪似乎稳定了很多,已经没有再呆滞的看着海面了,可能是脚上的伤让他动弹不得吧。听到舒清的声音,男子回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又转头看向海面。
想不到,他有一张个性的脸,如何俊朗就不说了,舒清发现到了海域之后,她看到的男人都长得很好。眼前这个男子,出彩的地方,在于他那一身孤傲而略带犹豫的气质,优美的侧脸,迷离又专注的眼神,让他有一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的感觉。
轻咳一声,舒清把注意里放在了他的脚上,血已经被海风吹干了,但是依然是血肉模糊的样子。看地上他留下的手指印和微微移动的右脚,看来他也想过站起来,估计是伤得太重,动不了了。
舒清走到他旁边,伸出手,说道:“能站起来吗?”
青桐再次看向这样中午出现过一次的女人,她还真是多管闲事。但是她淡淡的微笑,却是莫名的让人讨厌不起来,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这只手,他竟有些恍惚,白净而修长,不知道,是否温暖。
舒清看到他一直瞪着自己的手,忽然想到,这是女尊国,虽然男子没有像东隅的女子一样有那么多的规矩究竟,但是和女人搂搂抱抱还是会被视为失德。有些无奈的收回手,好吧,她也扶不起他,对着身后的炎雨说道:“炎雨。把他扶到竹林里。”说完自己就自顾自的走回竹林,她的茶应该煮好了。
青桐的脚伤比想象中的严重,坐了一天,他根本走不了路,是被炎雨抱进竹林,放在竹榻之上。
一直不动,不觉得痛,可是当炎雨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疼痛感铺天盖地的向他袭来,头上密密的全是汗珠,抓着竹榻的手青筋都凸了起来,紧咬着双唇却不肯吭一声。
虽然满头都是汗,但是他仍是不停的颤抖着,舒清看不得别人这个样子,从屋里拿了一件披风,披在他的肩上,看着炎雨正用药水帮他清洗伤口,血顺着脚踝流下,染红了一盆清水,每一次的清洗,他仿佛都像受重刑一般,舒清小心的咽了一口口水,老天,这该多疼,忍不住对炎雨说道:“炎雨,轻点。”
不想在看下去,舒清走到石桌前,继续煮着茶。
青桐一边忍受脚的疼痛,一边紧紧的抓紧身上的披肩,他真的很冷。可是刚才在海边,他却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冷,原来,冰冷是相对温暖而存在的,没有温暖,永远也不会知道什么是冷。
瞪着舒清优雅泡茶的侧面,这么看,原来她长得也很美。这座竹林是她的吗?和她很配。风骨幽然。
好不容易,炎雨处理好伤口,舒清问道:“怎么样?”不知道会不会瘸。
炎雨起身,回道:“没事,皮外伤。”
舒清好笑的摇摇头,他以为每个人都和他一样是武林高手啊,这样的伤就算没有伤到骨头,流这么多血,创面又这么大,绝对不止是皮外伤而已。
男子的脸色白的有些吓人,舒清将茶端起来,把烧茶用的碳移到男子脚下,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一杯热茶也递到他的面前。舒清淡淡的笑道:“喝杯茶吧。”看他现在的样子,应该不会有事了。
青桐接过茶,并不急着喝下去,只是握在手里,有些放肆而无礼的盯着舒清。
虽然他的眼光怪异,舒清还是坦然的与他对视,说道:“你先休息一会,待会我让人送你回家。”男子私自在外过夜,对他的名声会有影响,看他衣料上乘,身上的挂件虽然不多,却精致名贵,还有他流露出来的气质,可见应该是世家公子吧。
舒清的话,仿佛触碰了他心中的痛楚,青桐放下手中的茶,冷冷的说道:“我自己会走。”
今天西烈凌又来家里了,看来他不嫁给她,她是不会死心的了,父母疲于应付,又不敢得罪她。他知道他们也很为难,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嫁给西烈凌这样的女人,宁死也不愿。哥哥的风凉话真的把他逼得再在家里呆下去,他一定会疯掉。
漫无目的的来到海边,不知道跑了多久,眼前这片竹林让他停下了脚步,它们傲人的生长着,有着不屈的风骨,他也有,可是,却不能像它们这样自由的生长着。爬上最高的礁石,看着眼前蔚蓝的大海,是不是一头栽下去,就没有这么多的痛苦和无奈了?!
不知道站了多久,下起了暴雨,雨点打在身上,会痛,但是更痛的,是他的心。闭上眼睛,不去控制自己的身体,只感觉自己跌下了岩石,接着就是右腿钻心的痛。或者就这样死在海边,也没什么吧。
只是原来死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在海边坐了一天,他也知道,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但是双腿已经麻痹,他根本动不了,这个时候,她出现了。救了他,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最后一样还是要急于把他送回那个他想要逃离的家。
可是他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女子能帮他呢?!她送他回家不是在正常不过吗?为什么他心里有着隐隐的希望,为什么呢?!
舒清看着他眼神倔强中带着迷茫,逞强的想要站起来,可是根本没有一丝力气的脚任他再努力也不能如愿,舒清轻叹一声,别开头不去看她,轻轻的说道:“骨气不等于逞强,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能解决你的问题吗?!”
轻柔的低喃,让青桐安静了下来,苦笑着,青桐自嘲的说道:“当你可以操控的,仅仅只是自己身体的时候,有时自虐也能证明自己还活着,可惜连身体都不属于自己的时候,就不知道怎么证明自己还活着了。”
又是一个被禁锢的灵魂吗?!他让她想起了宛如,那也是一个禁锢的灵魂,不知道她现在好不好。眼前的男子,比起宛如,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宛如在禁锢的世界里,适应的生活着,即是有伤痛,她也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挣脱。而他,明白自己被禁锢着,也想要抗争,要挣扎,最后发现自己根本逃不出去,所以,他应该更加痛苦吧。
舒清看着他,说道:“你很不快乐。”
青桐像是在笑,看起来却是比哭更难看,回道:“在别人看来,我是快乐的吧。”家世、样貌、才情、他一样样都好,海域王爷还对他情有独钟,怎么能不快乐呢?!
舒清撑着石桌,看着他,笑道:“给你讲个故事。”
故事?她要说什么?青桐盯着她轻扬的唇角,为什么,她能笑得这样的如沐春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