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博似乎已成竹在胸了,说我看你就做卖衣服的生意吧。”
“那好吧,你就帮我张罗一个好地方吧。”
李吉伟与陆旭、陈晶晶赶回队里,反暴大队长姚润河正在布置任务。他看到他们几个走进来,批评道今天我已经告诉过你们,我去开会领晚上行动的任务,让你们待命,而你们却私下外出,如果耽误了整个行动,让我怎么跟领导交待?”
陆旭、陈晶晶自知理亏低着头坐了下来,李吉伟却分辩道:“队长,有行动我们也要吃饭啊,不能让我们瘪着肚子参加行动吧?何况,我们都有手机,队里虽然不给我们报销话费,可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却是市局明确要求我们做的,我们哪会耽误市局布置的行动……”
“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姚润河不耐烦地打断李吉伟的话,不然的话,他知道李吉伟的牢骚话不定说到什么时候。
反暴大队其实一共才九个人,教导员被市公安局抽调去搞三项教育”的宣传工作,其他的八个人全部到会。李吉伟从部队转业到公安局时,刑警支队叫刑警大队,反暴大队原来也只是个小组。用李吉伟的话说,现在的机构跟菜市场差不多,什么都跟着搭车涨价,反暴小组便升成了大队,上有大队长教导员,还有内勤陈晶晶,下面设了三个组,他这个探长就是探组组长的意思,每个探长手下都只有一个人,他的手下就是陆旭,李吉伟说他们是师徒关系。陆旭对这个称呼并不认同,与国外警察比较,他认为与李吉伟应该是搭档,而这想法只能揣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姚润河又重新布置晚上的行动,他领回的任务是配合市局“打拐”办公室的一次行动今天是全市打拐工作的统一行动,我们不同于各县区局,拐卖来的妇女儿童往往都在农村,市局要求我们主要是在市内清查各种外来人口,重点清理没有办理暂住证的人员,清查的重点落在娱乐场所,在这里很容易有那些被人贩子拐骗来的妇女,我想大家也应该上点儿心,多抓几个嫖娼的,其他那几个大队在这上面有很多的收入,而我们反暴大队在这方面却很少建功立业。”
“哎——”李吉伟拉着长腔,说姚队长,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反暴大队把工作重点转移到抓嫖娼搞队内创收上来,是不?”姚润河被李吉伟噎得喘不上气来,“谁这么说了,我是说今天清查任务可以顺便来查一下,难道我们看到嫖娼这样的违法乱纪可以置之不理吗?”
李吉伟嘿嘿一笑,阴阳怪气地说姚队,我明白了,你是让我们搂草打兔子。”
大家都笑了起来。
姚润河脸色十分难看,“李吉伟,你别不严肃,我是在布置工作。“
“姚队,我明白。其实你今天布置的工作重点,我在饭店就听吃饭的人说过了,想必那些消息早已经传遍了我市的大街小巷了。嫖娼卖淫的人员还不早就望风而逃了?”
李吉伟对着姚润河还要说什么,陈晶晶插话说广李探,姚队布置完任务,咱可以早出发早完成任务早回家。”
谁都知道姚润河与李吉伟是老同学,下乡时还是一个知青点的,但谁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宿怨,总是斗嘴吵架,原来教导员从中和稀泥,还能避免一些矛盾,而现在教导员不在,只有陈晶晶出面来调和了。经陈晶晶这么一说,李吉伟不言语了,
姚润河才得以顺利地布置了各探组的任务,接下来各探组出发,分头开始各自的工作。
李吉伟带着陆旭开着车兜了一个圈子后,在僻静处停了下来,掏出烟来,仰着头抽了起来。陆旭看到李吉伟没有再走的意思,不解地问李探,咱们是不是到附近的娱乐场所转转?”李吉伟只说了一句“不急”,保持着原有的姿势抽烟。
杨博在名仕娱乐城同于小月走下门前阶梯,与四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人擦肩而过,小个子情不自禁地扭头回望于小月。
“你就别惦记了,人家那个靓小姐名花有主了。”说话的是大个子。
“只要有钱,我还愁泡不上这样的小妞。”
几个人说笑着走进大厅,女老板笑容可掬地迎了上来,“欢迎光临。几位先生,不知是不是有熟悉的小姐呀?”
拎着布袋的人先说了话,“没有,给我们找个包房,要最里面那间。”
“最里面那间已经订给别人了,那就安排第二间,可以吗?”女老板看到他们没有反对,领着他们去了二号KTV包房。女老板反身回来,叫上几个小姐去了二号包房,打开门后,看到他们慌乱地把布袋塞到茶几的下面,大个子厉声喝道:“你们怎么连门都不敲就进来了?”
“我是给你们带小姐来让你们挑的。”女老板解释道。“都给我滚出去!”小个子吼着,吓得女老板和小姐们后退着。
“你们几个别发火,人家也是好心嘛。”一个脸色白净的年轻人站了起来,劝着他的同伴,并走向了女老板,“对不起,我们几个有事要商量,一会儿,我们出去再找小姐好吗,这个时间别让人来打搅我们。”
“好吧,好吧。一会儿,可别那么凶啊。”女老板赔着笑脸说。女老板见多识广,为了生意她哪敢与客人一般见识。
杨博开着车,带着于小月兜风。
“杨博,你拉我出来干什么?”
“我是来告诉你,今天晚上公安局有行动,重点就是清查娱乐场所。”
“我又没有干什么违法的事,我怕什么公安行动。”
“那可不好说,现在哪也没有认同这种陪侍。新闻中不都在讲取缔三陪人员,你这样的陪侍也是要受到处罚的。”
“哎哟,今天的钱我是挣不到了。”
“我不是跟你说过让你别到这地方来了吗?卖衣服的摊床我正在给你找,钱的问题由我来解决。”
“现在不还没有找到嘛,我闲着也是闲着,来这里陪人家唱歌又不用什么本钱,来钱也很容易,赚一些是一些嘛。”
“行了,行了,你就是不信任我的诚心。”杨博显得不耐烦。于小月看到杨博的不悦之色,忙说:“你别误会我,我谢谢你的好意,真的,特别是今天,我常从电视上看到那些被清剿出来的小姐,个个都捂着脸,要是真遇到了公安的行动,我真的好害怕在电视上抛头露面,我妈要是知道了还不给气死!”
杨博渐渐露出了笑容,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他打开耳机,听到父亲的声音,在责问他为什么没有回家吃饭。他猛地想起来今天答应父亲回家的事,只是他听到今天公安有行动,为了给于小月报信,忘记了回家吃饭的事。父亲并没有听他解释,让他马上回家,并说有急事,杨博只好答应下来,关掉手机,对于小月说你看,为了你,我都忘了回家的事了。”
“那你就回去吧。”于小月通情达理。
“接你出来时,我还想带你吃点夜宵,太不巧了。这么着吧,我先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自己的家。我家肯定有什么大事,不然,我父亲不会这么急着让我回去的。”杨博看到于小月没有反对,便调转车头,按照于小月指引的回家路线开了过去。
名仕娱乐城二号KTV包房里已经是歌舞升平,刚才还凶神恶煞般地驱赶小姐的几位先生,现在每人都搂抱着自己的小姐,尽情地欢乐。
服务生推着满载小食品果盘的推车进来,问几个人是否需要。小个子将手一摆说:“小姐们,你们需要什么,就随便点什么。”
小姐们兴奋得蜂拥而上,围着小推车,拿着自己的喜好。这些食品的价格都要超过市场价格的几十倍,而且每间包房里超过二百元钱消费的,楼下还设有奖台,小姐们可以抽取各等级的奖品,她们当然喜欢这样大方的先生。走廊传来吵声,而处在包房的这些先生小姐们都在吵闹着分水果食品,并没有太在意,随着音乐的响起,歌声伴着这些男人女人的缠绵,整个包房里的气氛里燃出了炽热的火花。
这时,几个人闯了进来,随着天棚上的日光灯篓时灿亮,包房内的人便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大家都呈现出惊愕的表情。
门外闯进来的是几个身着警服的公安人员。
歌曲音乐停止了,包房里出现了长时间的静场。几个先生还处在惊诧之中,小个子却在第一时间做出迅速的反应,他的右手直接塞入了后腰上,快速地上提,就在右手甩出的一瞬间,白净脸的年轻人用手按住了他的右手,并用眼睛制止了他的行动。
女老板从警察的身后挤了进来,说广警察同志,我这么跟你们说明,你们怎么还听不进去呀,我这里是正常的娱乐场所,市领导和你们公安局的领导对我们都给予了最大的支持,你们怎么还这么对待我们呀。”
佩戴着二级瞥督肩章的姚润河眼一瞪,说我们就是市领导和公安局领导派来查缴异性陪侍和嫖娼卖淫的。”
“你们几个小姐都有暂住证和身份证吗?”
女老板抢先说她们的身份证和暂住证都在我这里。”“那你不快些给我拿过来。”
“请你们这几个男士把身份证拿出来。”姚润河面对着几个先生,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紧张的表情,或者认为他们这种紧张是因为检查造成的。
白净脸首先从衣兜里掏出了身份证,有意用身体拦住了姚润河的视线,说这是我的身份证,我是汽车修配厂的,他们都是我的客户。”
姚润河认真地查看了白净脸的身份证,回头对另外的警察说把身份证的号码做一下登记。”他用手拨开白净脸,面向白净脸所说的客户,说那么也请你们把身份证拿出来。”
此时,几个人早已镇定下来,都从各自的兜里、包中拿出身份证递了上去,姚润河看了看,回手递给后面正在登记的瞀察。他的目光被放在沙发边上的几个鼓胀的提包所吸引,几个人又紧张起来。姚润河正欲走向提包时,女老板拿着一堆证件出现在了门口,“瞥察同志,她们的证件都在这里。”
姚润河回身接过证件与另外一个瞥察一个一个核对着小姐,从而缓解了刚才出现的危机。姚润河核对过几个小姐后,对老板说这些先生小姐因为非法陪侍,我们都要带回局里进行处罚。”
“那是干什么呀?你把我的先生小姐都带走了,要是传出去,以后你还让不让我做生意?”
“谁不让你们做生意?但是你违反了关于娱乐场所经营的规定,我们就要进行相应的处罚,对异性陪侍的每人应罚二百元钱。”
女老板眼睛一转,说这样好不好,这钱还是我来付吧。”姚润河说那也可以。”
女老板把几个警察拉出了包房,去了大厅。
几个男人相互地看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那几个小姐安慰几个人又玩一会儿,白净脸头一摆,说我们哪里还有那个心情了。咱们走吧。”
“那你们也应该给我们小费呀。”小姐们担心的是钱。
“他妈的,刚玩多一会儿呀,就跟我们要小费。”小个子露出了凶光。
白净脸说:“给她们吧,警察这一査,她们这一段难有生意了。”
李吉伟与陆旭在车里已经呆了半个小时了,李吉伟仰在车靠背上,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陆旭却心急火燎,却不知如何催促他这个顶头上司,无奈地望着靛青色的天空。
一柱刺亮的车灯打在了两个人的脸上,搞得李吉伟激灵了一下。
蓝鸟轿车正对着他们缓缓地停了下来,从车的后门走出了于小月,她对着前面说着什么,然后右手做了个小幅度的告别动作,便从车前灯光亮处走了过去,于小月的形象便呈现在李吉伟和陆旭的面前。
李吉伟感到这个形象有些眼熟,那种亲切感油然而生,他不知这是何以如此,但他还是情不自禁地说这是他妈的怎么搞的。”
“什么怎么搞的?”陆旭目光一直追随着于小月的身影消失在胡同的黑暗处,心不在焉地随嘴应付道。
“我是说现在的小女孩都傍着大款。”李吉伟说。
“你怎么知道她是傍大款的?”
李吉伟嘴往前一努,说有这样的车,还不是大款。”
蓝鸟车正在调头离开。
“难道这就不能是她的亲戚?”陆旭说。
“就在这个贫困地区,大多是下岗职工,或是最低收人的工人阶级,哪能有这样好车的亲戚呢。”
陆旭对着黑暗中的一溜溜的简易平房住宅,深有感触地说你说得对,这里不会有这么有钱有车的亲戚的,这样的亲戚只要从有车的人指缝中漏点钱,就可以调换个好住处。”李吉伟正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简单地嗯了几声后,关掉电话,对陆旭说你不是没事可干吗?现在就走,给你抓几个嫖娼的。”
李吉伟开着车,驶向市区繁华的洛阳街。陆旭感到十分地兴奋,他知道洛阳街道两侧排满了作坊式的小茶馆、小美容院、洗头房一类的门市,每次晚上他路经这里,总是被门口的一些小女孩拦截拉生意。作为警察,他清楚这里的奥妙之处。他随着同学去过一次茶馆,当时同学约他过去时,他不以为然,他认识到的茶馆颇似老舍笔下的那个茶馆,而没想到茶馆每个隔间里居然是一铺铺大炕,里面簇拥着一些不明身份的小姐。他的同学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说这叫卖大炕,说白了就是提供卖淫场所。从那天他才知道茶馆已被利用成了藏污纳垢的卖淫场所。而今天日的繁华景象看不到了,那些张灯结彩的茶馆大都关了门,就是没关门的,也只有老板独坐茶馆。陆旭不解其意,问:“李探,你说今天这是怎么了?”
“不明白?你去问问。”李吉伟说着把车停在了个开着门的茶馆前。
陆旭走下车,看到女老板坐在门前,问:“我有个朋友来玩,
你这里有小姐吗?”
“没有。”
“今天怎么搞的?我找了这么多家,不是不开业,就是没有小姐。”
女老板一斜眼睛,说怎么搞的,今天公安局有行动,谁还敢呢。”
李吉伟看着陆旭上车,说好奇心满足了吧,咱们去抓嫖娼的吧。”
“还抓什么,谁不知道今天有行动啊,谁敢这个时候往枪口上撞啊。”
李吉伟诡谲地一笑,说:“有哇,就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谁这么胆肥?”
“只有太岁自己呗。”李吉伟开玩笑。
汽车三拐两绕进人了一个幽深的胡同里,一个茶馆便显现在他们面前,透过小小的窗户,里面照射出微弱的灯光,大门上笫赫然挂着一个“停业”的牌子。李吉伟把车停了下来,说就是这里了。”
“这个茶馆不是停业了吗?”陆旭困惑不解。
李吉伟意味深长地一笑,说这是障眼法,我先绕到这个茶馆的后门去,你稍等一会儿便去敲门。”李吉伟下了车,便抄到后面去了。
陆旭过了一会儿才下车,缓慢地接近茶馆,然后狠狠地敲起门来,里面立刻传来慌乱的声音。半晌,门被一个女人打开,陆旭正想喝问,看到李吉伟站在通道口处向他示意,他走了过去,看到三男三女或裸或半裸或衣冠不整地蹲在一个隔间里,搞得没见过这个场面的陆旭心惊肉跳地转过身去。
“现在让他们都上车,押回队里再说。”
几个人用衣物捂胸捂背跟着陆旭往外走,最后一个只穿着裤衩的人走到李吉伟身边时站下来,说同志,我能跟你说句话吗?”
李吉伟眼睛一瞪,说闭嘴,有话到地方再说。”然后用手一推,把那个人推了一个踉跄,当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正与陆旭打了个照面,陆旭将他推进了面包车,关门时,他对李吉伟说李探,真有你的,这不是晚上邻桌吹牛的那个小子吗?”
李吉伟做了个嘘声的示意。
杨静岩家的大厅里,杨博和父母围坐在沙发上,杨静岩将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杨博。杨博不禁问爸,你怎么把那么多的钱放在家里?”
“还不是为了你?那是给你业务周转的钱。”
几个人都沉默下来。
“你说,咱们该怎么办?”杨母问道。
杨博马上说怎么办?报警呗。”
“报什么警,倘若报了案,我们还不成了全市人民瞩目的重大新闻?”杨静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