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外国文学评介丛书-绥拉菲莫维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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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战斗的一生(5)

绥拉菲莫维奇读完之后,大家都沉浸在这部史诗强烈的感染之中,沉默了许久,没有任何词句能表达出这深深的激情。

涅维洛夫在多少年后,还说:“我们听着、听着,心儿都凝住了,直到这会儿还是扑通扑通地翻腾个不停……”

《铁流》于一九二四年修改完成,发表在文学丛刊《深处》上。它以一九一八年八月从库班反革命匪徒包围中突围出来,穿越高加索去和红军主力会师的塔曼军队的行军史为题材,反映了苏联国内战争时期被剥削阶级与剥削阶级之间的生死搏斗,表现劳动人民和革命的血肉关系,给苏联国内战争留下了一幅壮丽的历史画卷。鲁迅先生说《铁流》表现了“铁的人物和血的战斗”,是“划时代的纪念碑”式的作品,它奠定了绥拉菲莫维奇这位“十月革命前已成名的作家”作为“伟大的无产阶级的文学作者”的历史地位。

文学新人的良师益友

一九一七年十月革命之后不久,有一天,绥拉菲莫维奇被邀请到莫斯科苏维埃去。这里的工作人员对他说:

“绥拉菲莫维奇同志,我们每天都收到二三十首寄来的诗,也有短篇小说……您不能找出一点可以利用的吗?要知道,这是解放了的人民的最初尝试。”

绥拉菲莫维奇欣然同意了。

第二天这些作品被送到了绥拉菲莫维奇工作的《创作》杂志编辑部。他整天读那些用小学生的练习簿上的纸,用包东西的纸或者糊墙纸写的乱七八糟的难认的字,一直读到深夜。从几百几千份来稿里只能挑出一两份,那还得重新加工。但是,绥拉菲莫维奇仍然用手掌遮着疲劳的眼睛,坚持读那大堆的稿件,从这些笨拙的诗和短篇小说中,发掘无产阶级文学新人。

绥拉菲莫维奇后来担任了人民教育部文学处处长。他把团结、发现、培养作家作为文学处的天职。在文学处窄小的办公室里,常挤满来自各方的作家,如身材高大的马雅可夫斯基,如调皮地眯着眼睛的捷米扬·别德内依。绥拉菲莫维奇以身作则,充当青年作家的良师密友。

一九二一年秋季,有一天,绥拉菲莫维奇到军事书籍最高编辑委员会去。他要找的编辑是个年轻人,这人就是富尔曼诺夫。富尔曼诺夫早就想认识绥拉菲莫维奇了。一见面他就把自己在国内战争时期的战斗经历告诉了绥拉菲莫维奇。绥拉菲莫维奇高兴地听着,后来就从椅子上跳起来,激动地在屋里走着,说:

“唉,您这个妖怪,您看见了这样的事情也思索过了呀!那才是需要写的东西,趁热打铁。您不要听那些高明的批评家们的话,什么‘时间的距离’和‘间隔的热情’——这都是懒人想出来的玩意儿,……您在这儿跟我说的一切话——您回到家里马上写下来,详详细细地写下来。”

绥拉菲莫维奇沉默了一会,又说:“这可以说是咱们作家的奥秘的事业里的一个秘密。最需要当心的是:别拿小眼光看待重大的事件。要不,您有时候用脚尖站着,从篱笆缝里看,就认为把整个世界都看见了。”

在绥拉菲莫维奇的热情帮助下,富尔曼诺夫相继写出了《恰巴耶夫》、《叛乱》等著名小说。绥拉菲莫维奇认为富尔曼诺夫充满生气的作品,就是无产阶级文学新的幼芽,他给予它们以很高的评价。《叛乱》出版时,绥拉菲莫维奇写了序言。

绥拉菲莫维奇和作家肖洛霍夫也曾有过一段不平常的交往。一九二五年初,有人从出版社打电话来,说:“亚历山大·绥拉菲莫维奇,您能不能给看一看一本用顿河材料写的短篇小说集?……作家是个年轻人,才开始写作……我们打算出版它,可是有些疑虑……”

第二天,绥拉菲莫维奇就看了肖洛霍夫的《顿河的故事》的手稿。翻开了第一页,一个沉着、简洁得吓人的句子映到眼睛里来:“米吉卡摇摆着,一蹦,牢牢地抓住墙边立着的斧子,由于突然出现的讨厌的憋气感觉,他唉哟一声,用力挥起斧子,照着父亲的后脑勺砍下去。”他暗想:“这是个残酷的作家。”又翻下去,完全不同了,是抒情的春景:“花园都变成了新娘,披上了乳白的、粉红的、醉人的花卉……。”一个新作家。语言多么富有魅力呵!他又翻阅着,直到读完最后一篇小说,才把稿子合起来,那清澈的顿河,广袤无边的草原,巍峨的高加索山脉……都浮现在绥拉菲莫维奇的眼前,仿佛又呼吸了故乡草原上的空气。

第二天早晨,他就打电话给出版社。他说:“还能有什么疑虑吗?出版吧,马上出版吧,如果你们愿意,我可以写篇序……能见一见作者本人吗?……”

这样,第二天肖洛霍夫就来到绥拉菲莫维奇的房间。这位作家像是一位军人,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呢料军便服,紧紧束着一条宽皮带。干净的高大的前额,发蓝的灰色眼睛,很有神采。绥拉菲莫维奇想:这样一个人,大概永远不会是生活的旁观者,他一定会努力参与生活。一见面他就很喜欢这位年轻的作家。绥拉菲莫维奇用他富有阅历的慧眼,瞧着肖洛霍夫,说:

“我读过了《顿河的故事》。您的小说都是生动的、透澈的。我愿意对您说,老弟,您是作家,是作家。不过还要用功,要学习,也别忙,对每件事情都要下功夫。咱们从事文学工作的人,没有本领是不成的。……我学习写作差不多四十年了,可是重读一遍过去写的作品,有时候由于惭愧连秃头顶都发红了。”

肖洛霍夫目不转晴地盯着他,努力做出镇静的样子,免得把内心的喜悦一下子显露出来。

“我学会了一件事:拧掉多余的,毫不留情地拧掉。比方说……”绥拉菲莫维奇举起一个纸夹子说:“这是《铁流》。不是印出来的那个,而是我扔掉的,删去了的。这是作者的血汗,可是我不吝惜,因为它是多余的。”

接着绥拉菲莫维奇又拿起了肖洛霍夫的《顿河的故事》,说:“亲爱的,您的书不大,八个短篇小说,可是它们每篇里的事件,都是够写一部长篇小说的。材料把小说胀得要裂开了,它们里面连空气都剩得很少了,要主角们呼吸什么呢?”绥拉菲莫维奇注意地看了肖洛霍夫一眼,清清楚楚地说道:“需要限制自己,狠心地限制……也许我说的话不合乎教学法,但是趁着年轻就认识自己……或者大胆地计划一件大的东西,这对一个作家是非常重要的。”

不久,肖洛霍夫的短篇小说集《顿河的故事》就出版了。前面有绥拉菲莫维奇的序言。肖洛霍夫以后每出版新作,都要征求绥拉菲莫维奇的意见。

一九二七年,肖洛霍夫的长篇小说《静静的顿河》第一部寄到《十月》杂志编辑都。有人认为它不过是旧时代哥萨克生活的素描,没有多少现实意义;而且稿子太厚,即使刊用也要大砍大删。

绥拉菲莫维奇当时是《十月》杂志的主编,身体不好,不能过问每份稿件。但因为他曾给肖洛霍夫的第一本书写过序言,而且这部新小说又是写哥萨克的——千万别惹老头子“吵起来”。于是,为了保险,大家决定把稿子送给绥拉菲莫维奇去处理。

老作家很快就把稿子读完了,并立即给《十月》杂志社打电话,告诉编辑部这一期就排《静静的顿河》……照原样,不删减。如果版面不够,可将他自己的作品撤掉,年轻人的都不要动。他用主编的权威,坚持刊登肖洛霍夫的小说。

一九二八年一月份的《十月》杂志上出现了没有删减的世界名著《静静的顿河》的最初几章。

一八二八年四月十九日的《真理报》上发表了绥拉菲莫维奇热烈赞扬《静静的顿河》的文章。

绥拉菲莫维奇与肖洛霍夫从认识那天起,就建立了亲密的关系。作为长者,他既分享了肖洛霍夫创作成功的喜悦,也分担了肖洛霍夫创作生活中的不安和烦恼。当《静静的顿河》第三部出版时,突然遭到一些人的污蔑和诽谤,说《静静的顿河》是剽窃果洛乌舍夫的《静静的顿河》。绥拉菲莫维奇对此非常气愤,并写信给《真理报》,表示抗议。

绥拉菲莫维奇是肖洛霍夫创作道路上的挚友和老师。后来肖洛霍夫写道:“我本人真正感激绥拉菲莫维奇,因为他是在我开始从事写作时第一个支持我的人。他第一个对我说出赞许的话,称赞的话。”

一九三四年春,绥拉菲莫维奇到索契疗养去了。在这里的“里维拉”旅馆,绥拉菲莫维奇与《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年轻的作者奥斯特洛夫斯基见面了。

一九三五年,在绥拉菲莫维奇的帮助下,奥斯特洛夫斯基从索契来到了苏联文化中心莫斯科,他们接触的机会更多了。这年的十一月,奥斯特洛夫斯基完成了长篇小说《暴风雨所诞生的》第一卷。为征求意见,奥斯特洛夫斯基邀请绥拉菲莫维奇和苏联其他著名作家来到他的寓所。奥斯特洛夫斯基用那难以想象的坚毅力量和顽强精神,完成了他的作品。大家都很敬佩他。对这样一个作家还能有什么苛求呢?大家都满怀深情地默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