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红的鲜血染透了纯白的雪地,天色阴沉,乌鸦如墨,掠过苍穹,落下“呱呱”几声苍凉。
城郊的死寂,攫住了每一个人的心。附近的乱民早已惊恐的四下逃逸。
白马倒在血泊中!魏秋的身体倒在血泊中!肢体扭曲着,颇具艺术质感。死亡,并不能让他们的双目安然紧闭,依旧瞠得浑圆,依旧惊恐。
浓烈的血腥味,在空气中恶意的流荡,北风助纣的一吹,飘向四方。天地苍茫!
舒清然惊魂无措的感到现场,最终却只呆呆的站在三米开外的地方,双目无神,无声的凝视。失声尖叫、哭泣、全都湮灭在了寂静里。一切已成定局,再无补救的余地。
魏秋的枣红色小马见主人一动不动的倒在地上,嗅到空气中刺鼻的血味,一声悲鸣,卷起马蹄,踩着被染红的雪,冲上前去。又是一声哀鸣,垂了头,鼻尖轻轻碰触着魏秋惨白的脸。而那人却再也不能站起来,抚摸它,不能威风凌凌的翻身跃上它的脊背,和它一起,在旷野上飞驰。
舒清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雪地。冰冷刺骨的雪缓缓的侵蚀着她的淡黄的裙角、温热的肌肤,流动的热血。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过,扬起她黝黑的发丝,却冰封了她的心。
正在此时,忽听小红马又是一声嘶鸣。这声嘶鸣却蕴藏着惊恐和绝望。
舒清然猛抬起头,其余的人也赫然从悲伤中回过了神。只见这马忽然又蹦又跳,像是沾染上了什么东西,极力的想甩掉他们。可除了它腿上的鲜红血迹,并无多少怪异之物。
它不断的叫着,跳着,叫她心伤。蹙眉从雪地上爬起来,强忍着心痛,她要过去。刚走了一步,胳膊上陡然多出一只手,强有力的把她拽了回来。而且急不可耐的往后退。她抬眼望去,只见傅倾城伤感的脸已布满了惊恐之色,不住的大叫:“大家退后,快退!马腿上有东西。”
众人听他这么一叫,顺眼望去,只见小红马的腿上所染得血迹并未凝固,反而在流动,由下往上急速的窜动。摒神细听,细碎的“嗦嗦”声,霎时弥漫了整个耳际。
还未细想,又见小红马痛苦乱踢时,踢翻了魏秋的身躯。倒抽一口凉气,她背上的衣襟已被咬噬一空,背脊上的肌肤已所剩无几,模糊的血肉不断的蠕动…而本压在她身下的那匹白马的马腿,空余白骨。红色的小虫,继续不断的从马耳里喷涌出来,四散开去。
傅倾城眼尖,又大叫起来:“不要碰到血迹。不要碰到红色的东西。”而小红马希望他们能救它,圆亮的双眼中是哀求,朝他们飞跑而来。它的马蹄每在地上踏一次,红色的蠕虫便在地上掉落无数,然后又散开。
洁白的雪地上,印满了流动的红色。很快,这些红点变成了红线,织成了网。不断扩大。被网在中央的活物,不管是飞鸟,还是什么,只要黏上,都被吞噬一空。
“必须杀了那匹马!”时君华也急的大叫。看准门路大叫一声,拔出利剑,飞身而上。
忽然,不远处一直金箭,“嗖”的一声疾飞而来。擦过他的面颊,先他一步,毫不留情的射中红马的马头。接着又是“嗖嗖”两箭,一箭射中马身,一箭射中马臀。
红马应声倒下。
傅池纵马飞奔而至,神色严峻的朝舒清然瞟了一眼,不顾众人,对随行的人大喝道:“快去找些石灰粉来,越多越好。”镇定的跳下马来,从怀里掏出一个火褶子,打开,轻轻一吹,猩红的火星窜了出来。
他随手一扔,将火折子丢在那红网里。如此微弱的火星,却乎的窜出了一股淡蓝的火苗,瞬间沿着红网的每一条线烧了起来。空气中陡然弥漫起焦糊味,和极为刺激的硫磺味道。
伴随着“噼噼啪啪”的声响,火势越来越大,魏秋、两匹骏马的身躯便在这火焰中,灰飞烟灭!
漫天的大火映红了天,映红了地,映红了每一个人的脸,如同一场噩梦。雪地上,也能燃起这样的火势。像是身处地狱。
舒清然看着这片火海,看着火海中已焦灼的人,浑身无力,只想蹲在地上痛哭一顿,眼泪无声的奔涌而出。死的人,本该是她。本该是她的。
而又是谁,这么恶毒?
傅倾城只好紧紧的揽住她的腰,用另一只手蒙住她的双眼。苦涩而又温润的泪水便在他的手心中肆虐开来,顺着指缝,滑进了他的衣袖。
不久之后,傅池随行的人提来了几大桶石灰粉,还带来了果亲王府的管家。那些人看了看火海,又怔怔的看了看傅倾城和舒清然。却一句话也问不出口。
傅池凝神不语,也瞥了二人一眼。对随行的人说:“火灭了,就把石灰粉撒上去,派人在这儿守三天。”不解释为什么。上前分开那二人,紧紧的拽住清然的胳膊,用全身的力支撑着她。对傅倾城厉声说道:“好好儿在这里善后!看你怎么向父皇交代!”便向城里走去。
时君华等人懵了半分,看看傅倾城,又看看傅池。连忙跟了上去。
傅池却朝那几人喝道:“王妃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你们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去叫一顶轿子过来,把王妃送回去?”顿了顿:“骑我的马去。”
许泽会意,跳上马背,飞奔回城。
傅池瞪了众人一眼,拉着舒清然又朝前走了几步。二人与他们隔了数米。舒清然忽然顿在原地,卷起拳头,冷冷的看着他。而他也随她不紧不慢的停了下来。
“你好像很清楚应该怎么对付那些东西!为什么?”
他阴沉着脸,点点头,却说道:“你也应该很清楚怎么对付那些东西!可你的表现,却像是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
舒清然一震,目光赫然从他的脸上移开。死死的盯着雪地。
他却继续压低声音,用嘶哑的嗓音又问道:“清然,你最近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把自己至于这种境地?”
无法回答,沉默!
傅池还要再问,耳旁忽惊起一声烈马的嘶鸣。蹙眉抬头一看,赫然松开舒清然,并退了一步。
舒清然重心不稳,一个踉跄,却倒在了一个厚实的臂弯里。
惊的仰头一看,却是傅无凌那张黑的吓人的脸。许泽在他身后,默默的下了马。他瞪了她一眼,俯身,一使力,单手即将她抱上了马背。转眼冷冷的盯着傅池,恨了良久。
在火光之下,两人剑拔弩张。却都克制着,沉默不语。
压抑极了。
须臾之后,没有丝毫征兆,傅无凌突然调转马头,双腿一夹,大喝一声:“走。”纵马飞奔,带着舒清然回了三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