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妃,怎会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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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冬日里,天黑的早。酉时刚过,三王府大门口两串火红的灯笼,已被守门人点亮。此时无风,它们便只能在寂静里,呆呆的垂吊着,映出朦胧的光。直到下马,傅无凌也未对舒清然说半个字,刀削般的面颊黑得似要滴墨,一双眼眸如两柄杀人不眨眼的寒刀。他把她从马上抱下来,架着她的胳膊,慢慢朝南坤苑走。

他满身都是杀气,暴戾的味道从他的肌肤一点、一点的溢出来。他黝黑柔润的发丝、他那身深蓝绣着金边的长袍都后怕的恨不得脱离了他,飞扬起来。而他极端的控制力,却又牢牢的将它们牵引。

可他架着她的动作,却一点也不粗暴,即使是粗鲁也谈不上。随着她的步伐,不急不躁的陪着她,厚实的臂弯极为有力,如同一张网,搂住她如泥一样的身躯。

他有时会侧眼去看她。看她微垂着的头,刘海在额前轻轻的晃动;看她时而咬着牙,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感情,时而控制不住,泪水便如暴雨一样滂沱而下,洗刷着她土灰色的脸颊。可她一直也如他一样,是静默无声的。不哭时没有声音,哭时也不会像其他的女人那样,“嗯呀”的乱嚎乱叫。

他从不知道,从大门走到南坤苑,会需要这么长的时间。足足一刻钟。他也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一天,他扶着她,如此静默的走这一段路。毫无怨言。

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丫鬟小厮,都惊的说不出话。忘记行礼,只驻足痴痴的看着。但他一记厉眼,他们则立刻落荒而逃。天色越发的暗淡,廊檐下的宫灯便越发的明亮,渐渐映长了他们的身影。

细雪飘飞,在天幕下胡飞乱舞。

她忽然站住,仰着头,望着天空,凉飕飕的雪花夹杂着寒风迎面袭来。冻住了她的泪,卷起她的发丝,亦把她的唇吹成了乌紫的颜色。

“走!”有点生硬。

她转过脸,仇视着他。他接住她的眼神,冰冷一笑,随即将目光落入别处,拖着她,不由分说提步向前就走。速度终于恢复了正常。变得粗鲁。

她的胳臂被他拽的硬生生的疼,但她没有吭声。只觉得这样的傅无凌才算是正常。而刚才,简直就像是在做梦。沉默无声的陪她哭,陪她走,陪她伤心。他哪里是这种人,他应该暴跳如雷,应该冷嘲热讽,应该恨不得掐死她,置她于死地。魏秋死了,他宝贝弟弟的未婚妻替她挡了一命,让她这个本该死的人活着。他怎么能不恨?

他或许只是在克制自己,酝酿更大的爆发。

可是,没有什么爆发。他把她送回南坤苑,交给柳莹儿之后,只是挽着手臂,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房间里挂着两盏宫灯,把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映的亮堂堂的。他浓黑深长的眼睫在亮光中,时不时的闪动,双眸神色极其复杂。而他刚才那满身的杀气,被独属于南坤苑的味道一晕染,尽全数消失殆尽。

但就算如此,这里也是极压抑,极闷的。

虽然房间里有三个人,但除了柳莹儿为舒清然打理的那一点点声响,这里竟然是没有一点多余的人声的。柳莹儿只敢低头做事,只要抬头,便会置身于空气中那电光火石般的眼神激战中。

良久,舒清然终于克制不住,轰然站起来,直瞪着不远处的男人,鼓足仅剩的余力,哽咽喝道:“傅无凌,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想说什么,想做什么?如果你想骂我,想阴阳怪气的恐吓,甚至想杀了我,那就来吧!”她沉默的时候,心疼得淌血,疼得她直想倒在地上。若非他还站在她跟前,叫她必须硬撑着,不在他眼前倒下,她早已蜷缩下去。

他却把冰冷的目光收了回去,敛了眼眸!并不回她。如同黑洞,无声的吸食了她的戾气。

“傅无凌!”她顺手拽起身旁茶盘中那颗最大的椭圆水晶石,朝他掷去。他双脚动都不动,仅仅是头一偏,那石头从他脑侧越过,“哐啷”一声,砸在了屋角的粗瓷花瓶上。一地碎瓷。

见如此。她咬着唇,极恨的抓起盘中所有的水晶。那些水晶都是极小的,她朝他掷去,他躲也不躲,任凭那些小石头如细雨一样落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他突然走过去,俯身,一把将她按在太师椅里。他的力量是极大的,她的手腕被他禁锢的丝毫不能动弹。她愤恨的瞪着他,他亦也凑近她的面庞,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两个人微温的鼻息,不断的喷涌到对方的脸上。

“发泄够了?心里好受一点了?”他瞪视着她。

不等她回答:“如果你还有点力气,不如留着,查出凶手。”

他这样正经的和她说话,她倒是不习惯了,转了脸,不看他。他却伸手将她的脸掰了回来,继续看着她的眼睛,她的明亮而湿润的瞳孔里,有他的影子:“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不过,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告诉你,不要靠近倾城,不要靠近倾城,你就是不听。现在你让我…”

她却忽略了他后面半句,迟疑的打断他:“你有什么责任?”

他一怔,一顿,目光偏转九十度,随即又转了回来。却不答她的话,另开话题,并加重了语气,恶狠狠的说道:“从今天起,除非我同意,否则别想离开南坤苑。你也别想让其他的人,进你的南坤苑。”似乎他也觉得,两个人这样正儿八经的说话,怪怪的。

“你想软禁我?”

“软禁又如何?”他忽然松手,嘲讽的一笑。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突然停了下来,不回头:“我会叫晚妆来看着你的。别异想天开,以为可以随随便便离开。”

随即跨出门槛,随手重重的关上房门。“碰”的一声。

而晚妆此时已等候在门外,看他出来,温婉的福了福。

他轻轻将她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却又迟疑着不知怎么开口。

“王爷,你若连自己的调查也不相信。这世上就没什么可再相信了。”晚妆凝视着他。

“可是她的的确确是舒赫的女儿,是舒清然。她的身体根本就是以前那个,她沐浴和更衣的时候,我也偷偷…。”闭了声,立刻转了话题:“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现在的她和以前的她,不论从哪一方面看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以前的她我太了解了!可现在…妆儿,你说她是在装吗?”

“王爷!”晚妆不由的叹了一口气:“这或许就是上天的安排。”

“我从不信天,不信神!别用这种话糊弄我!”他沉了脸,声音变得冰冷!

“那你也得信你自己。或者,信她一次。信,她现在就如你当初娶她时,期望的那样。你难道不想给自己一个机会,给她一个机会吗?”顿了顿:“你现在不是已经在给你们一个机会了吗?”

傅无凌不置可否。

“暂时替我看着她。”转身,离开。

晚妆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慢慢变得恍惚。

她终究只是一个妾,即使她是皇上赐给他的,即使他和舒清然闹得天翻地覆,你死我活,他也从未有一点表示,说要立她为侧妃。

她知道,在他心里,她永远只是一个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