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王妃,怎会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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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晚妆无奈的叹了一声,推门进屋的时候,房中两盏明亮的宫灯已被撤下了,只在烛台上留了两方白烛。烛光摇曳,朦胧不堪。轻轻的关上房门,也压出“嘎”的一声。

柳莹儿听声,连忙从里间出来,见是她,躬身福了福,无声的眼神交换之后,朝里指了指。摇摇头。

她会意,让她退出去。自己挑起垂在门洞前的素色帷帐,径直走了进去。

此时的舒清然正蜷缩着坐在床沿上,已换了一套柔软的月白色睡裙,双臂抱着两膝,头靠在床柱上,脸颊上布满了干枯的泪痕,两眼无光,没落的望着窗外。她沿着她的目光,也望了过去。寒冷的冬夜,木窗并未紧闭,留出手掌宽的缝隙。顺着那缝隙再望出去,正巧可看见廊檐下挂着的一只红灯笼,在漫天的细雪下,不住的摇摆。里屋,并未点灯,只靠了这只红灯笼的光,映出朦胧的影像。

风刮得“唰唰”的响。几股冷风一窜,硬把飞舞的雪花灌到了房中,粘在窗棂和窗棂下的小柜子上,不一会儿,化冰成水。

晚妆打了个哆嗦,上前“啪”的一声关上了窗。房间里更加昏暗了,只可见一些淡漠的轮廓。同时,也变得更加的寂静,风声被无情的隔在了窗外。

舒清然瞟了她一眼,并不说半个字,翻个身,躺在床上,垂下眼眸,依旧蜷缩着,就像一个球。

她已没力气在硬撑下去。心不住的淌血,如洪水一般奔泻而下,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渐渐脱离身躯,她想留住它们,却怎么也拦不住。双眼干涩,泪水干涸,就好像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吞噬着,又痛又虚脱。

晚妆并不介意她的态度,淡淡的说道:“其实,王妃并不需要自责,我们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命。王妃有王妃的命,晚妆有晚妆的命,秋秋郡主也有秋秋郡主的命,七皇子有七皇子的命!命,强求不得的。”这声音温婉如山林中的涓涓细流,在低沉的空气中,轻柔的叩响。踱到床边,将一旁的棉被盖在她的身上。她紧绷的身躯在悄悄的颤抖,她感觉到了,没有声张。只坐在一旁的小凳上,默默的看着她卷曲的身影。

时间在死寂中默默的流逝,良久,舒清然才突然用哽塞而嘶哑的声音反驳道:“这不该是她的命!”短短七个字,极为坚决。

又是半刻钟的沉默。继续背对着晚妆,倔强的开口:“秋秋是一个极好的女孩子!她本该活的极幸福的,明年,她会和倾城成亲,他们会相亲相爱,再过一年,他们就会有自己的孩子,然后快快乐乐直到白头。”顿了顿:“要不是我…如果当时我不和她换马,如果当时倾城不闹脾气而去追她,如果那天下午我听了倾城的话,不去城西…如果我没有同意她加入星月会…如果我听了父皇的话,留在三王府不要外出,甚至…如果当初我听了傅无凌的话,不要接近倾城,她根本就不会遇见我,更不会因我而死。有人想杀我,她却替我而死…”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双手捂着唇,刚刚枯萎的泪泉又喷涌而出,霎时****了身下柔软的床单。

晚妆看着她抽泣着,无助的颤抖着的双肩。也越加的觉得,她绝不是以前那个舒清然。以前的她,会害怕,会紧张,会在出事之后处心积虑的查清到底是谁要杀自己,却绝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上,这样说话,也绝不会因此而哀伤为自己死的人。

她这个样子,以前的她是装不出来的。

这不是命,又是什么?她是上天送给王爷的礼物,破灭王爷身边所有女人幻想的利器。

晚妆的心也在痛。可须臾之后,她又否定了自己的疼痛。她应该高兴。为王爷开心才是。

起身,坐在了床沿上,轻轻的将舒清然翻转过来,将她的头搁在自己的腿上,柔柔的拍着她的背。她的泪水依旧在肆虐,很快便浸湿了她的衣襟。她便用指腹慢慢的刮去她脸上的泪痕。

“王妃何苦说这些自伤的话!这世上没有如果。若真要用一个如果,不如说,如果我们都生在平常百姓家,而不是这帝王深宫中,便不会遇到这些苦楚。纵使过得清贫些,也不至于每日惶惶不安,万分防备,折磨的心都快没了。”

“是,没有‘如果’!”她依旧紧咬:“可她却因我而死。”

“但不是因现在的你。”一句棒喝!

舒清然心中一震,猛的蹭了起来,眼光闪烁不定。

而她却不露痕迹,柔柔的将她拥在自己怀中:“现在的你,又善良,又开朗,又总是为他人着想。京城城东、城北的灾民都被你安抚的顺顺当当。就连七皇子这样纯美无暇的人,也愿意围在你身边,一刻也不想离开。我想,这世上定没有一个人愿意和现在的你过不去。”顿了顿:“一个人死而复生,能有如此的改变,或许,真是上天的安排。可是,以前的你和现在比起来,实在太不堪。即使你死过一次,以前的事却不可能统统因为你的死,而埋葬在黄土里的。我想,此次的事情,还是因过往引起。”

舒清然脱开她的怀,坐了起来,下巴磕在膝上,心里怦怦直跳。

“晚妆,上次是你毒杀我的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真有那么坏吗?”

她却惨然一笑:“我是向你下了毒,可那毒并不致死。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让你收敛一点。你再坏,终究是王爷的正妻,是我的主子。皇上派我来伺候王爷,亦也是要让我照顾你。”

“什么?不是你?”舒清然一震,惊得瞠圆了双眼,扭过头,直直的盯着她。

她又重复了一次:“王妃,我是皇上派过来的人!”很坦诚:“当然,说是伺候,其实也有监视的意思在里面。王爷和王妃有什么动静,我会第一时间向皇上报告。”

“傅无凌知道?”她有点不信。

“当然知道。王爷何其睿智的一个人!也因为王爷的睿智,皇上才把晚妆送给了他。”

“那他…他还接受?”

“就算是皇上赐一杯毒酒,他们这些做儿做臣的人都要接受,就更别提一个女人了。况且皇上会明里送一个人在他们身边,更说明他重视他们。从另一个角度讲,是一种约束,也是一种信任!”

“信任!”她惊诧得快叫起来。但瞬间收了声,极复杂的盯着她。

她却无谓的一笑:“若不信任!皇上便会在暗地里支几个人来监视,并不叫他知道。然后再借机除掉他!”

“那你…”

“晚妆虽然是皇上派来的人,但既然嫁给了王爷,那也就是王爷的人了。我不会真正想杀害王妃,不会和王爷过不去。若王妃真的有杀身之罪,晚妆只会禀告皇上,让皇上处置!”顿一顿:“而上次…因为王爷有要保护的人,所以我不能不站出来!”

“也就是说,傅无凌本就知道是谁要杀我的?还要保护那个要杀我的人?你也知道?”只是她自己不知道。她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

晚妆却摇了摇头,平静的分析道:“王爷有三房妾氏,我,无姬,梧雨。我是皇上的人,梧雨是你的人,而无姬是大公主的人,是最先嫁入王府里的妾。当时能有机会向你下毒的,除了我们三个,别无他人。梧雨自不可能向你下毒。王爷是大公主抚养成人的,大公主很疼爱王爷,当时王妃…。。我想无姬应该是得了大公主的命令,向你下了剧毒。而王爷当时一直不想放任旁人调查凶手,所以,我认为八层是她。但这也仅仅是分析,并无证据。”

“梧雨是我的…”舒清然哽得说不出话。她这才明白了,为什么当初梧雨来见她,却每次只是看看就走了,话都不多说两句。而无姬却从不会单独来向她请安。可她现在觉得,很冤。

忽又意识到晚妆刚才的半句话:“当时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让你们非得痛下杀手。”若她真是以前那个舒清然,定不会这样问。可她不在乎了。只想弄明白。

“当时…当时”晚妆迟疑了很久,才继续说下去:“当时王妃和王爷表面上看起来还好好的,可暗地里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去品夏斋消夏的时候,王妃向王爷下毒,想杀了王爷。哪知被王爷和我们暗中发现了。”

“傅无凌于是气急败坏,借你们的手,想杀了我?”

“不!不!”晚妆见她的眉眼都立起来了,连忙摆手:“就算如此,王爷也从没想过要置王妃于死地。只是,他那次是真正的气坏了。知道我们想治你,也没有插手阻拦。却没想到,我们下手那么重。你死了,他是真正伤心过的,他…”

“算了吧!”舒清然冷笑一声,打断了她。一想到他在灵堂上的表现,再想到他后来为了和她离婚所用的手段,还有那些阴阳怪气,恶意讽刺。

她不想在这种时候,再去生他的气。

轻哼一声。脑子里忽然掠过一丝念想。翻身跳下床:“晚妆,帮我点一盏灯。”

“是!”她不明,但依旧听从。

舒清然匆匆的走到大柜子旁边,打开柜门,从里面拖出一个大箱子。那两个锦囊依旧平躺在箱底。她把两个都取了出来,打开来看。把其中一个仍装着半枚小蜡丸的锦囊递给晚妆,接过她手中的烛台,放在小方桌上。

晚妆从锦囊中掏出小蜡丸。其实,在她打开锦囊,闻到那股芳香之味时,脸已变色。

舒清然只觉得再无看下去的必要,叹了一声,躺回到床上,死死的抱着长长的抱枕。晚妆依旧背对着她,捣腾了半天,终于失魂落魄的吐出一句话:“王妃下的,就是这种毒!”又看了看那锦囊。这是五王爷的东西,不会有错!不安的闭了眼。

这样的对话,是极怪异的。两个人都知道是在说以前的舒清然,谈论的是另一个人,却都不点破。

“照你的说法,这次又是无姬想要害我,却间接杀死了秋秋。可是我还是不明白,既然她要杀我,为什么不在我死而复生之后,立刻动手。却要等到现在。而且,我现在和傅无凌根本没什么,我从没想过还要去杀他。她没必要再对我动手!”

“这…”晚妆放下手中的蜡丸。折回来。两人四目相对,却没有答案。

可舒清然却想到了傅池!想到了他下午与她说的那几句话。但没有说出口。

晚妆叹息一声:“夜深了,王妃还是早点就寝吧。”

“我睡不着,我一定要弄清到底谁是凶手。否则,秋秋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恨我的。”

“不,秋秋郡主不是这样的人!就像您说的,她是极好的女孩子,不会去恨谁!她用她的命,换回了王妃的命,她在天上看着王妃,一定更希望王妃好好的活下去,为星月会,为城西的灾民,为上凌国做更多的事。希望她的生命不会被白白的浪费掉。”

“可是…”

“王妃闭上眼睛,一会儿就睡着了!”她把她的手轻轻的覆在了舒清然的双眼上。像羽毛一向,温柔,带着静谧的清香。

果然,不多时,舒清然觉着身子沉得要死,眼睑怎么也撑不起来。呼吸之间,居然进入了梦乡。

可是,在梦里,她却一直在向上飘,如同一片树叶,被风一吹,飞上了天空,飞上了云端,最后,落在一朵浅蓝色的薄云上。她睡不着,即使晚妆让她的身体休眠,她的灵魂也不可能安然。

扭头之间,突见阎寞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她的身旁,静静的望着她。

她垂下了头。

他却很自然的伸手,搭在了她的肩上,重重的握了握:“我就知道你睡不着。”

“哪里睡不着了。如果没睡着,可能见到你吗?”她的声音很轻,就好像春日里的一阵微风。看到他,忽又觉得伤感,眼眶又湿润了起来。

他轻柔一笑,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额:“身体和灵魂是两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

“谢谢你来陪我!”她哽咽。一滴泪,积在她的眼睫上,终于重重的掉落下去。而他却忽然摊出手掌,接在手心中,然后,将手蜷起来。那一滴泪,便慢慢的在他的手心里濡化了。

他低了头,看不清他的神色:“舒清然,别哭!”

她用力的咬着唇,拼命的点头。泪水只好倦留在眼眶上。

“秋秋郡主很好的,她可比你想得开,已经投胎转世了。我本想把她留在轮回禁地,好好照顾一段日子,却都没有机会。”

“真的吗?她不恨我吗?”仰起花着的脸,可怜巴巴的看着他那张越看越亲切的脸。

他摇摇头:“她哪知道什么恨!只是知道自己死了之后,有点生气。不过是生那些害你的人的气,后来听说自己会投胎到一户很好的人家,就又开心起来。想都没想,喝了孟婆汤,就跳进投生池了。”

听他这么说,她的心终于有所缓解。这件事上,他该不会骗她的。

“不过她要我转告你,如果可以的话,去看看傅倾城。如果你因为这件事就疏远了他,那他太可怜了!”

“她真的这样说?”

“嗯!”他依旧垂着头,轻轻的点了点。

“不知道倾城现在怎么样了?秋秋是他的未婚妻,他一定也很伤心!”她叹了一声。

阎寞却愣在一旁,良久没有说话。和煦的微风不断在两人身边围绕着,远处,是一架七彩的彩虹,有细碎的影子不停的在上面移动。静静的。

忽然,他深吸一口气,仰起脸,坏坏的盯着她,变了颜色:“好了,话已带到,你也该去睡了!一天到晚都叫我担心,也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再这个样子,看我怎么对付你。”抬起手,毫不留情的在她头上炸出一颗爆栗。

舒清然还想说点什么,但只觉眉心一重。双眼一闭,居然真正的昏睡了过去。

却也在此夜。子时三刻,三王府上空,飞来了一个黑影。急切的朝着南坤苑奔去。可是,那里的守卫,却比皇宫里还要森严。

苑外,不仅王府里的侍卫严阵以待,就连皇宫中的大内高手,也布阵其中。每一个人毫无睡意,只要有一丝异常的响动,哪怕仅仅是树枝的拍打,小石子的跳动,花猫的轻叫,他们亦也会毫不松懈的仔细查看。

这里,根本没有落脚的地方。

黑影无奈,恨恨的守了一个时辰。寒风刺骨,冷雪飘摇,他的脸,唇早已被冻成了青色。

最终,迫于无奈,更不敢打草惊蛇,朝着王府的另一个方向飞了去。稳稳的落在了后院的一丛假山之中。轻车熟路!

藏在暗处的傅无凌,一直盯着那身影,果然来了!勾起唇角,冰冷的一笑,亦也偷偷的跟了过去。却不敢跟的太紧了。他只是要证实一个事实。

这个男人太小看他了,也太沉不住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