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对面却是无人再应,仅是琴声越发高扬急促,似急于解决眼前的一切。
云镜满心着急,眼前的情况太过突然,她压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竟出来放个孔明灯会遇上这种事。
眼见黑米也似受了伤,萧煜应对明显吃力,她盯着那纱幔里面朦胧不清的人影突然道:“我知道了,你们是烟雨楼的人!”
琴声陡然一歇,萧煜与黑米顿觉身形一轻,挥掌间已击落两名黑衣人下水。
云镜本是随意猜测,却没想到对方竟因此露出马脚,心下一喜之余又生紧张。
她与萧煜那晚不曾等到提灯结束便早早退了场,次日才知那百花灯竟引起那般骚乱,心下也是大为意外。
只是她与萧煜那晚连提灯资格都没拿到,一般人自是不会将他们放在心里。
而丹城经过前段时间的戒严如今也已得到松缓,一些混水摸鱼之辈已相继被抓捕归案,不少杀人越货者也早已闻名而逃。
想来还在丹城滞留的,不是一度隐藏得最深的人,便是近期得到什么风声忽而转移目标的人。
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些人若真与烟雨楼有关,那她们今晚便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又要被孔明灯再害死一次了!
那琴声一歇即起,变本加厉地高弹急奏,瞬间使得附近舫上的无关游客亦受了影响,不少人或已昏睡于舫中,或神情呆呆不知身处何地。
云镜心头混乱,那种窒息的无力感随着琴声的响起再度侵袭而来。
眼见受到琴声阻碍的黑米与萧煜显然动作生缓、应付吃力,她知道如今最有效的办法,就是阻止那该死的鬼琴音再弹下去。
心一狠,她猛然用力一咬自己舌尖,直痛到整个人再恢复清醒,方才松开。
“雨楼公子不愧是天下第一奇才,不仅经商有道,这琴,也弹得出神入化、令人佩服!可惜,身上种着太多杀孽的人通常天地不容,即使只手可遮天下,也永远无法拥有自己最想要的东西!”
那百花灯有着如此大的魅力,却经年流转于天下各地,惊动世人。
若非那雨楼公子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他便是一个无聊透顶的疯子。
从方才那骤然间断的琴音她显然猜中了一部分,索性便再赌一把!赌今日袭击他们的,正是那只闻其名、从未露面的雨楼公子。
“啪”一声清晰脆响随着云镜音落而起,漫天肆扬的铮鸣琴音霎时静寂不闻,好似一倾连天暴雨说住便住,转眼还了天地宁静。
云镜心头一松,庆幸自己成功下对了赌注,使那人意外弹断了琴弦。
却刚松口气没一秒,四周平静无波的湖面便陡然波浪翻涌、狂风肆虐,掀得人一时间连眼都几乎无法睁开。
与此同时,空落无人的大街上突然响起两道疾驰而行的马啼声,一前一后,骤然打破一方宁静。
“二爷快看,那灯是从东南方向飞来的!二爷猜得没错,四爷当真带着二奶奶去了湖边!”
李铭兴奋地扬起马鞭,遥指远方飘来的小小天灯,甩鞭利落地一策骏马,疾疾追上前面的青衣男子。
流翎湖!四弟果然带她去了流翎湖!
萧煌俊眸一敛,静静凝视那天空的灯笼一眼,双腿蓦地一收马腹,便见那匹黑色的骏马再度身形一窜――有如一支离弦的箭般,载着他眨眼又将身后的李铭甩出了老远!
碧波湖中。
眼见湖心风波骤起,所有人皆大惊失色。
先前还看热闹的画舫此刻早已没了游玩的心思,雇主纷纷催着舫上划夫赶紧打道回岸,以免热闹没有看成,反连累了自身。
这般的情形早已不是普通的撞舫事件,周边游人纵是再没眼色,也绝不敢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事非之地不宜久留。
云镜但见眼前水光一现,对面舫内的纱幔便突然凌空肆扬,同时一道紫色身影自内暴射而出,直直照着萧煜怀中的云镜抓扣而来。
眼看着那人出手如电,萧煜身形疾闪,绝顶的轻功已运至极端,却依然不及那人速度之万一,不过将将退到舫门,对方竟已袭至眼前。
来不及细想,萧煜顾不得臂上有伤抬手便硬接了那人一掌,当场震得心房一痛,后背已重重撞散了身后门框!
“萧煜!”
耳听得身后“砰”一声巨响,云镜饶是被他护在怀中皆猛感后背一痛,睁开眼时,便惊见萧煜正闷哼一声,嘴角已分明溢出大片的殷红血渍!
“天机子所言果然不虚,生带异相之人,今夜果真应验而至!”紫袍金边的人影驻足身前,如一尊从天而降的冷厉邪神,透过半张泛着森冷色泽的金色面具,一双邪异骇人的紫色瞳眸居高临下凝视着云镜:“女人,我等你好久了!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身受重伤的萧煜紧了紧怀抱,说话的同时,嘴角又溢出一大口鲜血。
从方才一击他已肯定自己与那人力量悬殊,想要从对方手上赢得生机,等同痴人说梦。
那人却看都未看他一眼,仅是抬手随意一挥,便将试图扑救云镜的黑米一举击撞到右侧的舷边;吓得云镜心头一紧,惊呼之声随之脱口而出。
那人终于缓缓启唇,再度扬起了手,凝起掌风对准萧煜脑门冷冷拍下:“我的身份,你还不配知道!”
“不要!”
“二嫂――”
云镜失声惊叫,想也不想便一把扑抱上萧煜头部,吓得萧煜心跳一滞,头脸便被一个温暖的身体紧紧包裹住。
但觉一道凌厉的掌风贴着后背而来,云镜咬着牙紧紧抱着萧煜不放,等着那巨大的痛楚来袭。
然而身后却是风势一敛,她还未从那恐惧之中回神,便觉领口一紧,身体竟是被人强行拎离了萧煜。
“二嫂!”
萧煜呼吸一紧,随后便不顾性命地再度蓄足了力,猛身扑袭向那个抓住了云镜的男人。
然他这一击却不过将将擦着那人衣角而过,却反被对方一挥衣袖,便又将他重重击落到黑米身边。
“放开我!”
焦急之中,云镜忘了那人还抓着自己衣领便快步往着萧煜身边奔去,结果那人却拎着她的衣领轻轻转了个弯,便将她牢牢扣到了怀里。
眼见萧煜与黑米伤得那样重还要应付从旁围上去的几个黑衣人,云镜又急又怒,抬脚重重一踩那人脚背,却如同踩在石头上,对方竟是半点反应而没有。
情急之下,她趁其不备又是一肘击在那人风池处,却尚未逃出半步便又被那人大手一捞,再度锁在了身边。
“既然识破了我的身份,便该知道我行事的风格!”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得云镜心下一惊,反应过来便瞪大眼转头看着那看不清容貌的男子,愤懑道:“我管你是什么身份,要杀你就把我们都杀了,不然我亦不会独活!”
“呵,这么自信?”
身边男人忽然发出冷冷轻笑,抬手往她脖间一点,瞬间便制住了云镜声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便是,你又如何个不独活法?”
云镜呼吸骤急,瞪向那人的眼睛都渐渐泛了红色。
眼看那人紫色的瞳眸隐隐生出轻视之意,她深深呼吸一口气,身体立直,全身放松,既而将头抬到最大限度……
张嘴,稍停;合闭,再停。
而后牙关紧咬,稍缓,再放松牙关……如此重次数次,终觉喉部一松,声带便恢复正常。
“这世上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雨楼公子,我不管你是什么目的,若你当真不肯手下留情,我亦能说到做到!”
肆意的湖风扬卷了云镜凌乱的发,卷缠着得她眼睛都有些无法睁开,却卷不去她眼底坚定不移的决心!
萧煌赶到的时候,但见湖边画舫纷避、游人惊恐自舫内钻出,不待舫身停稳便争先恐后地跑上了岸。
“哎,这位客官,听说湖心出了事,我们已经不出舫了!”
眼见湖面涌起一股不同寻常的波浪,萧煌飞身一跃便径自踏上了刚刚泊下的一只画舫,急得管理画舫的人忙跑出来摆手拒绝。
却见那人足下的画舫无人控桨竟撞邪般突然破水而开,箭一般,笔直往着幽深湖心飘射而去。
“舫借我们一用,这个拿着!”
李铭随手丢下一袋银子,不等那早已看呆的男人回神,脚下足尖一点,已凌空登上另一只画舫,运功追着前头的二爷疾疾而去。
越近湖心,高卷的风浪越如蛟龙搅海,惊涛骇人。
而那渐近湖心的两只画舫却平空里破浪而出,由前面的那只青龙画舫开路,一前一后,直直朝着云镜所在的位置相撞而来。
透过漫天水花,云镜只见当先一只画舫之上遥立着一个挺拔身影,四周浪涛惊涌、湖风肆虐,他却破浪而行、屹立如山。
“来得到挺快!”
云镜但听身边的紫瞳男子低哼一声,腰上已同时一紧,竟被那人忽然揽身带离画舫、踏着幽湿湖面凌波而去。
“萧……”
“轰隆”一声水响溅起漫天水花。
云镜声音一滞,连人带声已刹那间被人制住。
身后的画舫被那人离开的同时一袖掀翻,使她来不及看清眼前发生了什么,眼皮便骤然一重,整个人沉沉昏睡过去。
一道黑影半空里突然窜射而去,湖面却突然跃出数条黑影团团截住那人去路,剑光交错间,那道凌波而去的紫衣人影已渐去渐远、眨眼消失在幽暗的碧波之上。
云镜做了一场光怪陆离的梦,梦里她身在一个虚幻飘渺的地方,似一座仙雾缭绕的灵山顶,又似一个看不见楼宇屋顶的高大殿堂。
雕龙漆金的巨大天柱耸立如云,四周皆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她从这根柱子跑到另一根柱前足足花了半天时间,却等行到柱前,但见柱上龙身忽而绕柱而动,长长的龙须一甩,直将她掀了个大跟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