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视线看去,云镜但见一串褐色的天然沉香手串套在姚婧掌间,颗颗珠圆玉润、打磨光滑,被姚婧约了几道在手依旧宽松。
如不出意料,当是由108颗珠粒的沉香珠所串。
这让云镜不免有些意外。
那沉香珠串本身就是极少见的,又是这种可以约成几道的长串便更不可多得,她之前曾见姚婧戴过几回,到没想到她竟将自己的珍藏物品送来给自己。
“表妹不须客气,那耳环亦不值什么大价钱,我看着适合表妹才挑了给你,哪还要表妹还什么礼?”
一见之后,云镜便淡然回绝。
却令姚婧微微发急,忙道:“二嫂若不肯收下,便是还怪姚婧从前不懂事,不肯原谅我。亦或是,二嫂嫌弃这手串不是新买的,不招喜欢么?”
她这样一说,云镜到不好硬推。
虽不解姚婧送东西给自己意欲何为,却还是可以肯定,那手串到确是不可多得的正宗沉香木;其价值远比自己送给她的耳坠要值钱很多,一时到也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姚婧心怀不轨,可她自幼辩识药物,这沉香手串味道独特,却还是辩得出是其本身的香气,并无特意加染其他成份。
或许是姚婧有心拉拢自己,这才下了本钱,想借此讨好自己也未可知。
“表妹误会了!从前是我不懂事,冲撞了表妹,让表妹受过不少委屈,该是我要表妹原谅才是。”如此一想,云镜便也不再推脱。
起了身亲自从姚婧手中接过手串,她自然地将手串约成三道套于腕上,笑道:“这样好的东西表妹今日送给了我,可莫要后悔,我可是收下不还啦!”
姚婧满脸笑容,连连点头道:“二嫂喜欢就好!这几日姑妈一直要我与二嫂多亲近、多跟二嫂学习,我还怕二嫂记怀从前之事,对我不爱搭理呢!如今,我可是放心了!”
二人这般一说,气氛明显较先前轻快几分。
看得黑米却很是不耐烦起来,一旁催道:“姐,你们还要说多久,什么时候才带我出去玩?”
云镜还未开声,姚婧已是面色微微尴尬,主动告辞道:“原来二嫂你们要出去啊,都怪我在这儿打扰了,呵呵,那你们忙,我改日再来!”
“表小姐慢走!”
云镜客气一声,便让冬竹送了姚婧出门。
等冬竹回来,看着二奶奶已拿腕上的珠串取下,不觉轻道:“二奶奶,表小姐这珠串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冬竹已知二奶奶为人谨慎小心,对大奶奶与秦姨娘送来的东西虽是收下了,却是纷纷备注了收在一边,压根不曾动一分。
方才表小姐这手串她却是径直套在了腕上,若是有什么不妥,岂不是让人担心!
“东西到是好东西,可惜送东西的人却居心叵测,绝不会凭白无故送这样贵重的东西给一个与之曾有过节之人。无功不受禄,这般贵重的东西必要有与之相等的代价付出,我既推不掉,且收着看看她要作什么也好!”
将自己珍爱之物送给别人,通常有两种可能。
一是视所赠之人为知已!
宝剑赠英雄,红粉送佳人。
另一则是发自心腑想与那人冰释前嫌,从此彼此恩怨尽消,化干戈为玉帛。
可显然,姚婧与自己这两种皆不是。
当初为一根成色一般的蝶形发簪都能气得动手打人的姚婧,要她将整个雷泽国都不可多寻的沉香手串赠给自己,显然与割了她的肉也差不多了。
现在就只等着看,姚婧在这一步跨出之后,下一步,又会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命冬竹随意地将手串收在妆盒之中,云镜简简收拾一下,便带着黑米出了门。
听萧煜说最近时局动荡,人心浮动,生意不景气。
前段时间木行的危机刚刚得到缓解,又因云镜被掳之事再生波澜,如今行里的资金已经到了只出不进的地步,甚是愁人。
也正是这个原因,云镜初时被萧煜救回来才遭遇一家人的冷眼,认为是云镜害得萧家日益衰落,以至昏迷三日除了萧煜竟无一人前来探望。
所幸云镜这一变故竟是因祸得福,彻底去了傻病,萧家上下的人才算稍有安慰。
不管怎么说,云镜到底是云郡王的三女儿。
以前疯傻让人不耻,如今清醒,那萧家在外人眼中的地位便又立时不同。
眼下便是银子周转不利,但有了云郡王作靠山,便是云天傲本人不须出面,各大钱庄也是不敢怠慢。
如今只等萧煌伤愈回来,这筹银子的事儿便算解决了一大半;只看后面如何经营,方能令木行起死回生了。
云镜今日带黑米上街,主要是应了萧煜要求,帮他一个忙来的。
作为风流倜傥、桃花不断的花花公子,萧煜从前确实惹了不少的风流债,却自正式到木行做事,便仿佛一下收了心,再未惹出什么花边新闻。
可命运有时候就是这样,树欲静而风不止,越是躲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两日前萧煜在街上见到一个黄衣少女被几个蓝衫汉子追逃,他出于好心便顺手搭救一把,谁知却惹来个甩不掉的包袱,莫名其妙地粘上他了。
初时云镜听得哈哈大笑,戏说萧煜这是欠的桃花债多了,如今上天让他偿还来了。
等得知那少女竟是宰相府逃婚出来的千金嫡小姐,她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这家伙真是到哪儿都招蜂引蝶呀。
从前的那些花花草草不谈,如今可好,连宰相家的千金都惹上了,这回可真不是轻轻松松可以打发得了的。
若是平时遇见还好,偏这相府小姐是逃婚出来,如今对着萧煜死缠烂打不肯回去,无论萧煜态度好坏,都有可能惹得一身腥,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她曾笑言让萧煜直接将人家娶了,等生米煮成熟饭那宰相便是再气也无可奈何了。
可说笑归说笑,不说萧煜肯不肯,单是这其中的牵扯就够萧煜受的。
一个弄不好,便是连累萧家的大事,半点马虎不得。
萧煜让云镜帮忙,云镜问他怎么帮?
他却说,他已直接对那少女说他早有心上人,让她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别浪费时间妨碍他做正经事。
这让云镜忍不住再次笑场,不信他这样的花花公子对一位美貌如花的千金小姐这般绝情,也压根想象不出他做正经事的模样。
可让她惊讶的还在后头呢。
那宰相千金许是自幼养尊处优惯了,对自身的自信可是极度之高。
听了萧煜的话非但未曾退出,反而还一脸骄傲地说萧煜在说谎。
并告诉萧煜,她已都将他的过往打听过了,那些莹莹燕燕、花花草草全是上不得台面的蠢女人,哪一个有她这么高贵优雅、美丽无双、才情横溢、武功高强!
如果萧煜会看上那些人,那就一定不会拒绝她!
嗯,没错,萧煜是这么说的。
说那样自信自恋到等同疯子的女子,比从前装傻的云镜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听得云镜不知该笑该哭了。
随后萧煜便开口求云镜今日出来一趟,与他合演一出双簧戏,将那少女打发离去。
听了萧煜所说的方法,云镜当场便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恼道:“自己惹的事自己去搞定,谁是你的心上人,假装一下也不成!你那么多旧情人,随便找一个不成,干嘛非得扯上我?”
可萧煜却捂着后脑勺一脸委屈,哀怨连连。
说他可是将认识的女子在脑中虑了个遍,也没想到有谁集高贵优雅、美丽无双、才情横溢、武功高强在身的。
想来想去那相府千金那般自恋,也就只有云镜这样傻起来可以以假乱真、正经起来天人皆惊的女子,可以与之抗衡。
至于身份都无须掩饰,反正他只说是心上人,又没说未婚妻,越是乱越是有说服力,能够把人打发掉就成。
见他说得有板有眼,云镜虽不太赞同,却认为试试也是可以的。
毕竟如果那少女纠缠不休,萧煜不接受还不会有什么事。
万一经不住磨,与人家有了不该有的关系,到时候麻烦就不是一点点了。
若真能打消那少女的痴缠,于萧煜也是一桩好事。
于是,二人便约好到今日未时于丹枫雨露茶楼会面。
等云镜与黑米赶到的时候,萧煜已经早早等在那里。
“二嫂,你可来了!”
从楼上看见云镜出现,萧煜简直看见了救星,下一秒人已快步奔了下楼,径直迎上云镜领着她直上二楼包厢。
“喂,你去哪儿?”
脆生生的声音猛然响起,云镜只觉眼前一晃,一道鲜亮的人影便俏生生地立在楼道间;恍如一道亮丽的风景,瞬间吸去了所有人的眼睛。
眼见得萧煜去而复返,那少女先是“咦”了一声,随后晶亮的大眼睛便大剌剌地落在云镜身上,尔后唇角一挑,伸手直指云镜道:“他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咳!这位姑娘,借过一下!”
云镜“啪”一声展开折扇,不动声色地遮住小半边脸孔,对那少女悄悄一挤眼色,便一声不吭地越过她径上了楼。
黄衣少女还在发怔,萧煜却是眉眼一笑,转眼已与云镜双双消失了楼梯口。
黑米随后跟上,眼见得那黄衣少女反应过来便怒气冲冲地奔了上前,遂脚上步如生风,眨眼已拦在少女跟前,冷声道:“师傅说他最近遇到个跟屁虫,原来就是你?”
“放肆,你是谁,竟敢这样说我!”
少女俏脸猛然一红,手中的软鞭便毫无先兆地往黑米身上甩了出去,却被黑米抬手一抓,竟是不避不闪地徒手抓上鞭身:“就这点功夫,还敢自称武功高强!比我姐差得远了去了,怪不得师傅看不上眼!”
说完,他便极不屑地将鞭一丢,人已身形一转,直接入了身后的厢房。
留下黄衣少女一脸红白交替,生平第一次被人气到回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