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苏女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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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长夜悠悠,细雨滢滢。

苏蒙尘扶着冷冽,行在雨里。淋着细雨,已经分不清,滑落在脸庞的,是雨还是泪。一片落叶会惊动整个夏天。一朵过眼的云会叫醒一世的沧桑,一个擦肩的人会轻轻摇落你所有的盼望……

苏蒙尘的泪合着雨滴,落在冷冽的手心。他驻足,轻轻拂去她的眼泪,说道:“小尘,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

“我不知道。”苏蒙尘摇摇头,水眸睇着冷冽,“我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哭?只是眼泪抑制不住的落下。”

“别哭,我会保护你的。”冷冽紧紧拥住她,雨一丝丝,一缕缕,细细密密的斜飞着。氤氲的雾气从空中升起,眼前的她有些迷蒙。袅娜多姿,翩然入目。

冷冽忆起那个雨夜,当他得知苏蒙尘怀孕后,在她房外枯站的雨夜。还记得他们在民居内独处的那晚,她在他温暖的胸前娇嗔,他被她的情怀牵动,他久闭的心扉为她敞开。曾经以为,以后的日子,他们二人终成陌路,只能,将心中的情意掩下,再也不辨彼此的容颜。将心中的思念,在遥远苍穹中低吟浅唱。

而现在,她却在他怀里,没有什么再可以将他们分开。无论何人,无论何事。冷冽任性地紧紧拥住她,眼里满是幸福,那种失而复得的,弥足珍贵的,幸福。对的,这就是他一直渴求的东西。不是权贵,不是富足,只要每天醒来,身畔有她,她的笑靥,她的温情,抵过世间一切的美好。

“小尘,你会后悔跟我走吗?”冷冽俯身在她耳畔问道。

“不会,冷大哥。我不后悔。”苏蒙尘柔柔睇着他,朱唇微启。

一份偶遇,泛起涟漪,一份动容,情牵一世。冷冽挽起苏蒙尘的小手,见她纤细的身子在颤抖,大手一伸,将她拥进怀里。那温暖的臂弯瞬间热了她的身子,也热了她的心窝。

苏蒙尘微叹,在他身边,让她心安。一种被人珍视,宝贵的感觉。是她一直渴求的,虽然不知他的身份。只是心却感到温暖,一种平和的感觉。

“谢谢你,冷大哥。”抬眸,笑着说。

冷冽敛下眼俯视她水汪汪的眸子,“对我说什么谢呢,傻丫头。“他抿嘴。

看到他笑,她也笑了。苏蒙尘揪着的心化开,化成了一滩暖水。兜绕在心间,将他的笑拢着、收起、藏住。

冷冽的眸色很深,敛着眼,他拢起手臂,将怀中娇柔的人儿拥得更紧。

“我……我们走吧。”苏蒙尘屏息,不敢抬眸看他。隐约地……就怕有什么东西,将一触即发。她僵着身子,轻轻推拒他,发自本能地矜持,本能地不确定,本能地感到犹豫。

她的决绝虽然温柔而且轻微,但终究是拒绝。

冷冽终于松手,却在下一刻,忽然反手将她扯向自己……

“你……”苏蒙尘嘤咛一声,双眸凝着他,他深邃的眼,旋即落入他眸底。她好慌张……

“怕我吗?”冷冽轻声问道。

她轻摇螓首。

他抿唇笑着,“那我可以吻你吗?”

苏蒙尘屏息,答不出话,白嫩的脸上还挂着雨水,却仍能看出两抹嫣红。

冷冽沉默地注视她,半晌后俯身,薄唇停在他唇边,浅笑。“沉默就是同意的意思吗?”

苏蒙尘轻轻颤抖,摇了摇头,柔润的双眸,还有着泪水,显得不知所措。

冷冽笑出声,随即将她揽进怀里。伸手拂过她的双唇,动作轻柔且爱怜,然后低头看着她的反应。

苏蒙尘愣着,细细地喘息,她的脸上一片红潮,胸口扑通地跳着。

冷冽面无表情,伸指,抬起她的小脸,眸中殷紫的焰色又起。“别害怕,我愿意等,等你真正接受我的那天。”

苏蒙尘相信,任何女子,都会爱上面前的男子。但是,却不包括她在内。一个失忆的人,等同一颗无心的人,也许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有过去的记忆,可她的心,似乎遗落了,丢失了……

“小尘,我们走吧,雨越下越大了。”冷冽出声提醒道,拥着苏蒙尘往前走去。苏蒙尘凝眸看他,多温柔的男人啊。为何,她的心却不能为他,掀起丝毫的波澜……

苏蒙尘颔首任由他拥着,不知走向了何处。冷冽并没有带苏蒙尘回琴行,只是带她回到自己在城里的一处小屋。暂时,小尘在他身边的事,还不能让大哥得知。因为,他怕柳霁风会对小尘不利。

将她轻轻放置床上,凝眸,他的眼色,越沉越深。在烛光下,她身下的衣物,早已被雨水打湿,姣好的身形若隐若现,冷冽别开眼,拿起干净的衣物以及毛巾,沉着而镇定,递到苏蒙尘面前,“小心着凉,擦干头发,换下湿衣服吧。”那声音,如沙砾一般粗哑。

冷冽悄声走出房间,苏蒙尘坐起后,用毛巾将湿发拧干,换上干净的衣服。才有片刻的时间瞟过这屋里的一切。屋子不大,却非常整洁。苏蒙尘本想待冷冽回来,再同他说说话,探听一些她的过去。但一直没见他再回屋,只好在床铺上躺下,和着雨声,沉淀思绪。

终于离开了慕容府,离开了慕容洵。只是未来,她该何去何从。她没了记忆,不认识人,她该如何继续以后的生活,难道,一直依附于冷冽身边。不,这不是她想要的。她有手有脚,能写字画画,还会弹琴刺绣,依靠她自己,仍旧可以活出她的一片天空。

所有的爱恨情仇,在这一刻全部放下。过去的,忘记的,通通不再想起。从今天起,她苏蒙尘,将是一个全新的,积极的,乐观的,去描绘她人生全新的未来。

想到这里,苏蒙尘的唇边漾起一抹笑容,合着这笑,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慕容洵站在书房内的格窗前,窗外,潺潺的雨声,让这个初夏显得格外荒凉,一股微寒涌上心头。心情掩不住的一片苍凉。有一股冲动,一股冲进雨里的冲动,试图借着雨水,去浇熄心头的火,去洗刷心头的结。

终于,他放手了。让她走了。她的离去,掏空了他的心,带走了他全部的喜怒哀乐。从此,他徒留这副身躯,如同行尸走肉,再无任何感觉。心中时不时涌出的痛感,还是在提醒着他,她在他心底的影响力,不敢再去打开记忆的锁,害怕漫天飞扬的往事,将他完全击溃。

一切都结束了,放下了。从此以后,生命里不再有她。敛下眸,静下心,担起肩头的重任,去保护慕容家族。或许,她的离去也是好事,至少,不让她牵连其中,不用为她烦忧,让她无忧无虑的,去过着属于她的生活。

大手揉着手心的一撮乌丝,这是那次为尘儿洗头时,趁她睡着悄悄剪下的。现在,却成了对她思念的唯一寄托,发丝断了,情丝依在。放在鼻尖,还是熟悉的清香,闭上双眸,抑制思念。雨,还在凄凉的飘着。似乎呼应着,慕容洵那满腹的落寞和哀愁。

夜已深,府里各处都已熄灯,慕容澈提着灯笼,冒着落雨,往书房走去。

“二少爷,你来了。”在书房门外站立的杜威一见慕容澈来了,立刻上前行礼。

“大哥还在书房?睡了没?”慕容澈将灯笼放到杜威手上。

“在呢,一直没睡。”杜威回道,“您……去劝劝吧。”

慕容澈望了紧闭的房门一眼,心底暗暗叹口气。

“我知道了,你下去歇着吧。”慕容澈挥手让杜威退下,轻叩房门,“大哥,是我,可以进来吗?”

房里沉默半响,终于传来慕容洵低沉的声音。“进来吧,门没锁。”

慕容澈推门进去,踱步到书桌前,“都什么时辰了,你还不休息?”

“少啰嗦,我自有分寸,你回房休息去吧。”慕容洵头也不抬,看着眼前的公文。却发现根本无法静心,看进去一个字。

慕容澈皱起眉头,将他眼前的公文收拾起,“她走了,你的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何必折磨自己的身体呢?”

突然“啪”地一声,桌上的公文,被慕容洵拍得四处散乱。“谁准你提起她的。”慕容洵抬眼瞪住慕容澈,脾气突然爆发。

慕容澈无奈的摇摇头,不理会他的怒气,继续说道:“既然舍不得,为何让她走?”

“慕容澈,永远……永远都不许再在我面前提起那个女人,你听明白了没?”慕容洵捏住慕容澈的衣领,咬着牙怒道。

“她不是跟你没关系了,我为何不能提起?你一直都不肯直视心里的感觉,现在她走了,你开心了?”慕容澈心里也是一团怒火,他不明白大哥为何让苏蒙尘跟冷冽走了。

慕容洵怔忡了片刻,松开慕容澈的衣领,双手垂下,一脸的阴沉,“你以为我想让她走吗?她记得冷冽,却不记得我?谁知道她背着我和冷冽做了些什么?”

“大哥,住口,你怎么能怀疑大嫂呢,她对你的情意你不明白吗?她对你的心意你还否认吗?难怪她会走,你这么不相信她,夫妻之间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她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你身边。”慕容澈哑声说道,眸光沉远,犹如磐石重压在慕容洵心头。

“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明白,我多想,待她醒来,好好补偿她,跟她好好过日子,她不记得我,她害怕我,我都不在乎,可是她为了冷冽求我,求我放过他们。你又知道我那刻心里的痛楚吗?”慕容洵声调里的哀怨,让人心疼。

慕容澈有些错愕,无言地看着他。慕容洵涨红的双眸里,满是血丝和骇人的光,须臾,他敛下双眼,喃喃说道:“人家说,夫妻的缘分,是前世的相求。而我,辗转了那么久,求了那么久,却换来的是擦肩而过。真心?呵!骗人的谎言,真心一片,换来伤心。”

“大哥,我……那……”一时间,慕容澈也有些尴尬,不知该说些什么。

“冷冽说的对,我伤尘儿太深,不配拥有她,也没资格留她。所以,我放手了,尊重她的选择。希望她能真正幸福吧。”慕容洵沉着嗓子淡淡说道,敛下双眸,双拳握紧。隐忍着心中的痛。

慕容澈看着眼前的大哥,仿佛一夜间,觉得他苍老了很多,也冷酷了许多。或许,他和蒙尘注定无缘吧,只是希望,大哥能尽快走出这次的情伤,至于蒙尘,希望她一切安好,但愿他们还能相见。

没过多久,慕容洵抬头,双眸灼灼,一脸凝重,看着慕容澈,“皇上希望你我随他回京。他需要我们协助他,助他一臂之力。“

“回京?为何?”慕容澈不明所以。

“有一场战事在等待你我,我们要守护的,不但是这个国家,还有我们慕容家族。”慕容洵抬头说道,语气沉缓,却铿锵有力。

“大哥,我明白了。”慕容澈的眼眸中也有了相同的神情,一脸肃穆。

“还记得父亲对我们的训言吗?”慕容洵问道。

“记得,慕容家的男子,效忠皇室,血染沙场,保家卫国,至死不渝。”慕容澈每念一句,眼眸便多了一抹坚定。

“好,澈,我们一起回京,并肩作战,保护我们心中的人。”慕容洵抿着嘴,对上慕容澈的眸子,会心一笑。但内心暗忖道,尘儿,虽然你不在我身边。但我依旧会为你而战,保护你,免你惊,免你扰。不忘我最初对你许下的诺言。

风,还是从某个缝隙里吹进屋子,昏黄的烛火,屋外的细雨,互相应合,迂回婉转。风轻轻拂过面颊,吹起心底的过往,在那里留下印迹,却又带着彼此,去向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