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苏女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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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失忆的女人会变成什么模样,没人知道。但对于苏蒙尘,她想要重新活过。没有过去,她不会后悔,她可以创造未来。一个属于她自己的未来。

一个人会因为害怕而坚强,因为她明白,只有足够强大,自己才不会被人欺负,才不会在别人的恐吓下,唯唯诺诺,瑟瑟发抖。尤其是女人,女人很少有勇气,但是女人因为害怕所激发的力量,有的时候往往比男人的勇气还要坚韧。

苏蒙尘想变的坚强,也想勇敢。但她觉得自己错了,她想安心过她的生活,可当她真正离开的时候,虽然没了记忆,为何会觉得痛苦。

人非圣贤,但是人往往想不透,往往把自己看得太高,把境界看得太浅薄。即使是苏蒙尘,她以为自己看透一切,放下一切,却一直被煎熬着,她是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明白,自己终究还是女人。

女人只会想要的更多,不会放下。如果看似放下,那只是一种姿态,不是真心的。但即便是姿态,也有一种叫做疏离的。女人愿意疏离男人,必须先懂得尊重自己。正如她现在所做的,虽然没了记忆,但她的本能,让她想要逃离慕容洵。

只是这样的她,心里也是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愉快的感觉。

冷冽亦是将一切看在眼里,但他未曾提起,他只是静静陪在苏蒙尘身边,陪她谈天说地,陪她到处闲逛,但从不提及那段过往,仿佛他们也是初相识,没有那段回忆。

冷冽也不知道,自己的付出,是对还是错,只是那一场相遇,美丽的灼伤了他的眼。那一念,终究是尘缘还是梦魇,是升起的炊烟还是劫灰。

他们居住的小屋简单朴实,取代了曾经繁华的慕容府邸,院子里有一口水井,一株很老的杏树。苏蒙尘常在树下刺绣,作画。冷冽时常出门,不知在外面奔波什么,苏蒙尘从不问他在做什么,不出门的时候,就坐在树下看着苏蒙尘,也不同她说话,一坐就是一天。

日子虽然平淡如水,二人都怡然自得。渐渐地,苏蒙尘的心也没有那么黯然。她欣然接受了现在的一切,至于心里的那个人,该放则放,该忘就忘。

一日深夜突降暴雨,闪电和雷声划破了寂静,在窗外划出几道闪光,有些晃眼,而且骇人。

苏蒙尘被雷声惊醒,失忆之后,每当电闪雷鸣,风雨交加之夜,她就会莫名的害怕,莫名的心惊。刚想大叫,冷冽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旁,将她拥在怀里,只是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小尘,别怕,我在这里。”

冷冽的话从苏蒙尘的耳畔传入,暖暖地进入她心里。突然就不那么害怕了。那夜,黑的厉害,有风吹得窗户纸哗哗作响,就这样,苏蒙尘在冷冽怀里蜷了一夜。

那日过后,二人之间便没了隔阂。仿佛注入了温情。苏蒙尘用刺绣换来的钱,买了布料和细线。她想为冷冽缝制一件新衣裳。才拿起阵线,心忽然疼痛。手开始不停地颤抖,不知为何,她迟迟未能下针。仿佛那针,千钧之重。许久,终落一针,心一直揪痛。索性放下针线,抱头轻叹。

夜暮时分,渐渐升起的新月在天空画上眉痕,洁净的月光柔和的洒向大地,朦胧的月光笼罩在苏蒙尘的身侧,泻了一地的光华。

冷冽修长瘦削的身影推门而入,一袭白色的长袍,随风轻拂。一头银丝被风拂起,宛如圣洁的莲,只是那黑色的面具,有些骇人。

刚一进门,冷冽便看到了苏蒙尘呆坐的场景。他轻声走到苏蒙尘身边,俯身柔语道:“怎么了?小尘。”

“我想给你做新衣裳,可不知为何,一拿起阵线,我就头痛欲裂。我之前也做过刺绣,却没有这种情况。”苏蒙尘微微抬眸,一脸的苦笑。

“我的衣裳很多,不用你特别缝制。”冷冽对她勾唇一笑,将她手中的阵线放入篮中。“起风了,咱们回屋吧。”

扶着苏蒙尘进了屋子,窗外已经响起嘀嗒的雨声。冷冽轻抿薄唇,今年的雨水,似乎特别的多。也许,因为离开慕容府的那日也下了雨,所以每逢落雨的时候,苏蒙尘总会盯着窗外一言不发。

此时,苏蒙尘起身,朝门口走去。望着窗外的雨幕,出声地凝望着院中飘落的细密雨丝,断断续续的雨滴沿着屋檐,一串串落下,伸手接住水滴,瞬间,沿着手心的缝隙,慢慢滑落。

“冷大哥,你听过吗?雨是老天的眼泪,每当人间有苦难发生时,上天会难过会哭泣,所以有了落在地上的雨。”苏蒙尘看着落雨,轻轻说道。

“小尘,小心着凉,别淋湿了身子。”冷冽露出一抹苦笑,他知道,雨天对她有特别的含义。

“我今天又接个几个绣活,你要看看吗?”苏蒙尘转身走进屋里,语调变的轻松,也不想总提起不开心的事,至少,她不希望因为自己,让冷冽不开心。

“嗯,绣庄的掌柜跟我说你绣的花样好,绣工细致,客人对你的货品都赞不绝口呢。”提起苏蒙尘的刺绣手艺,冷冽也是赞不绝口。与她独处的日子越多,他就会越发现她身上的优点,以至心里的爱,又多了一分。

“老板也是好人,知道我不喜欢与人打交道,每次有活,都会送到家里。”苏蒙尘暗叹老板的贴心。她不知道,其实这是冷冽的特别安排。

他本想让苏蒙尘在他身边,过些轻松的日子,但苏蒙尘坚持要绣花或作画换钱,不想完全依靠他。否则她就要离开自己。几经争执,冷冽无奈。只得同意她的决定。其实,只要她在他身边,做自己开心的事,他也不愿计较那么多了。

“小尘,时候不早了。你歇息吧。整日刺绣作画,伤眼睛的。”冷冽看着雨势渐渐转大,怕苏蒙尘会因为落雨的缘故,侧夜难眠,所以让她早些休息。

“可是……下雨,我怕。”苏蒙尘呜咽道。犹如孩子般无助。

“别怕,我会保护你的,就在屋外。”冷冽轻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安心。

在冷冽的轻哄下,苏蒙尘安然入睡。冷冽柔柔睇着她的睡颜,想着她清亮的眼,甜美的笑。还有那温柔的手心。有些出神,随即轻笑,“小尘,我爱你。”

然后,转身离去,轻轻带门,在屋外守着。苏蒙尘的眼慢慢睁开,有泪,从眼角泻出,有如天光。冷冽的情意,她自是知晓。虽然失去了记忆,但这些日子的点滴相处,已经足够让她感动。只是,那是感动,不是爱意。

轻轻起身,伫立窗前,透过缝隙看着他。他静静地在屋外站着,一身的白衣,被月光濯的清冷,有雨水打进来,夜凉如水,这个人,也是她心中纠缠的结,淡淡的,挥之不去的……

屋外的雨势越来越大,像瓢泼一样倾盆落下。雨势大的如同直流而下的瀑布,不停地灌在单薄的白衣上,冷冽的身影渐渐与白色的水雾融成一体,如雪的银发被雨水浸泡的贴在身后,他没有撑伞,只是站在雨里。任由雨水落下,没有离去,只为了那个守护的承诺。

苏蒙尘苦涩的笑着,他怎么那么傻呀,雨那么大,为何不进屋躲雨。她睡着了,不用看着她的。忽的拉开房门,冲进了雨里,对着雨里的冷冽大喊:“傻瓜,你要被雨淋病了,谁照顾我啊。”

雨不停地在二人的身侧溅起水花,苏蒙尘怔怔地望着眼前的男子,他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裹着身体,脸上也全是雨水,整个人极其狼狈。唯有一双紫眸,依旧妖艳无比,泛着说不清的柔情,嘴角漾起一抹浅笑,轻声说道:“我不会病的,我要永远保护你。”

一句轻语,让她动容。伸出手臂怀抱住他挺拔的身躯,哭喊着,“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别这么傻,好不好?”

冷冽顺势环抱住苏蒙尘,白色的长衫轻轻撩起,为苏蒙尘遮住雨水的低落。其实,那没有任何的作用,但苏蒙尘却感动不已。冷冽将头抵住她的秀发,薄唇慢慢摩挲着她柔顺的乌丝,熟悉的幽香迎面扑来,柔声说道:“不好,小尘。你可以不用理会我的好,不接受我的爱,但别拒绝我,好吗?”

“不好,不好,求求你别再这么对我了,我的心没有那么坚强。你别管我了,好不好?让我走吧,好不好?”苏蒙尘哭着,嚷着,宣泄着。小手握成拳,不停地敲打在冷冽的胸前。

冷冽淡淡笑着,脸上挂满了柔情,一言不发,只是将她紧紧搂在怀里。温厚的手掌捧起她挂满泪痕的脸,双眸满含深情地望着她,轻轻说道:“我爱你,小尘。不管你能否接受我,我都愿在你身边守护你。这辈子,你是我永远的、唯一的爱。”

苏蒙尘没有回话,只是看着他,他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温柔的唇瓣缓缓落下。那一瞬,下意识的后退,让冷冽的眸子里,有些黯然,但旋即消失。继续拥住她,在雨中伫立着。一地的雨水,仿佛也是他无言的心声。

雨势渐渐变小,细密的雨低落在苏蒙尘的脖颈间,她抬头凝着冷冽,发现他的眼神有些迷蒙,轻呼几声,没有回应,伸手抚上他的额头。才发现,他的额头好烫,“你病了,随我进屋吧。”

将冷冽扶进屋里,安置在床上,想打来热水替他暖暖身子,却放不开他紧握的手,在他耳边轻语道:“冷大哥,放心,我去给你打热水,熬姜汤。”

朦胧中,冷冽闭着眼睛,一直轻呼着苏蒙尘的名字,那声音温润如玉,打在心里,“小尘,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苏蒙尘小手抚上他的额头,冰凉的触感,让他舒服。口中呢喃道:“我不走,我在这里呢,别怕,睡吧。”

就这样,一人躺着,一人坐着。握住的手,整夜未曾松开。

等到冷冽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睁开眼眸,身上伏着一人,静静睡着。“小尘……”冷冽试探着叫她,不知她是梦是醒。

苏蒙尘起身,看到已经苏醒的冷冽,掩不住的惊喜,“冷大哥,你醒了,太好了。还有不舒服吗?”

“我怎么了?昨天淋雨了,你怎样?没事吧?”冷冽不顾他的身体,倒是担心起了苏蒙尘。

“我没事,我很好。只要你没事就好。”苏蒙尘对他柔柔笑着,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下。

“小尘,谢谢你的照顾。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冷冽握住她的手,拥她入怀。

苏蒙尘发现了,他的眼角有泪,是剔透的泪珠,晶莹闪烁。他哭了?为什么?想伸手抚去,又怕惊扰到他。只能淡淡看着,轻声说道:“不用客气,以前都是你照顾我,现在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小尘,我们离开邺城吧。”冷冽在她耳边说道。一直以来,总是担心她的身体,所以随她留在这里。但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害怕慕容洵会反悔来寻她,也害怕柳霁风会打听他们的下落。

“去哪里?我没地方可去。”苏蒙尘颔首说道,她心里亦是清楚,一直不肯离去,是奢望有天还会相见吗?说来可笑,虽然没了记忆,但那人最后伤痛的眼神,一直烙在心底。让她好想去探究。

“我们去扬州,去你的家乡看看可好?”冷冽笑着提议道,“去看看江南的山,江南的水,可好?”

对上他柔情的眸,苏蒙尘觉得有些熟悉。似乎,曾经也有个人要说带她下江南,只是那人是他吗?她不确定。但听到要回家,她还是欣然答应了。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冷冽急着想走。

苏蒙尘哑然失笑,示意他躺下,“冷大哥,你身子还没恢复呢。再说,我手上还有绣庄的活呢。”

“我身体都好了,没事的。至于你的活,推了就成了。”冷冽虽然心急,但话语还是一派轻柔。

“再等几天,还要收拾一下。行不?”苏蒙尘仰头轻问,淡淡一笑。

“好,都听你的。”敛下的眼还是有了一瞬的失望,蓦然间,恢复了笑容。细长的睫毛下,有了淡淡的氤氲。

苏蒙尘感觉到了他的失望,低语道:“怎么了?你不开心了?心里在想什么呢?”

冷冽凝视着她,用很轻很柔的口吻说着:“我心里只想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