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苏女蒙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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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昨夜,一场雨,院里落了一地不知从何处飘来的合欢花。雨水还是点点从屋檐上落下。苏蒙尘站在屋檐下,凝着花朵出神,合欢,多美的名字。合则欢,散则悲。微叹一口气,呼出心里的忧烦,想着,大概会有什么事发生,从那场雨开始到现在,她就一直心神不宁。

幸好冷冽一早就出门了,否则不知该如何同他相处。他的表白,他的情意,让她害怕,想要逃避。不是不感动,只是不心动。心不动,则不伤。心若动,必会伤。看着日头渐好,想着将绣庄的活交了去。总不能一直闷在屋子里,也想着独自一人出去转转。

但昨夜的雨,将院子里,落得一片泥泞。苏蒙尘撩起衣裙,小心翼翼地走着,尽量不想将鞋沾湿。将要走到门口才发现,门槛因为地势比较低,已经形成了一个小水塘,积水不浅,面积也不小。苏蒙尘着的长裙是曳地的,眼下提着裙子,既不便淌水也不便跳跃。寻思着,还是等着晌午过后再说吧。

刚转身,想要前行之际,忽然被人从身后拦腰抱起,苏蒙尘大惊,正欲呼喊,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尘,别怕,是我。”

冷冽将她抱回屋里,轻轻放定,动作十分温柔,待她气息调匀,才轻轻松开了双手。

苏蒙尘对他淡淡一笑,有些羞赧,“冷大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嘘……”冷冽以指点唇,示意她不必自叹。眯着眼睛,抿嘴一笑,“这些,是我应该做的。”说这话时,目光柔情款款,有意无意地掠过苏蒙尘的双足,令那笑容有着一股冶艳妖魅的气息。

苏蒙尘怔怔看着,下意识的将裙摆遮住双足,红着脸颔首道:“谢谢冷大哥。”

“想出门吗?院里有积水,不好走吧。”冷冽问道,他不明白苏蒙尘单独出门是想去哪?还是昨天他突然的告白惊扰到她了。

“想去绣庄将成品交给老板,我们不是要回江南了,所以通知他一声,我不再接活了。”苏蒙尘避开他炙热的目光,低头轻轻说道。

冷冽从她手里接过完成的绣品,对她温柔一笑,“这个,交给我就成了。你在家歇着吧。”

“等一等……冷大哥。”苏蒙尘出声唤住了冷冽。

“怎么了?还有事吗?”冷冽回头轻问。

“你……能帮我打听下慕容府里一个叫绿绮的丫头吗?”苏蒙尘低首道。

“绿绮?你以前的侍女?你想起来了?”冷冽上前一步,靠着苏蒙尘问道。

“没……我失忆后她就……一直在我身边,我们那天匆忙走了,也没通知下她,我怕她担心,所以……”苏蒙尘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绿绮,只是隐约觉着,她对自己很好,是个贴心的好朋友。

冷冽听完她的对话,笑着说道:“知道了,我会想办法将你的消息通知她的。慕容府里还有别人需要通知吗?”

“没了……我在那,除了她,没别的朋友了。”苏蒙尘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有时很羡慕你,还能有几个知心朋友。”冷冽轻轻说道,有些怅然若失的表情。

苏蒙尘看着他眉梢的寂寥,有些放心不下,便出声安慰他,“朋友不需要太多,有几个知心的便可。一个人能走到另一个人心中最深处,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情。”

“是吗?”冷冽倾身问道,“那我可以走到你心里吗?”他说这话时,唇边漾起轻柔的笑。

苏蒙尘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微微一愣,睁大眼睛看着他,并未回答。

“别这么看着我,这对我是一种无声的邀请。”冷冽在她耳边轻柔耳语。此刻他双眸清亮,但有微波涌动,笑容清澈,却如烈酒,让人迷醉。

苏蒙尘别开脸,不愿被他的双眸诱惑,淡淡说道:“我没有。”

冷冽含笑看着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拥她入怀,低语道:“没有什么?别急着拒绝,至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在他的温言软语下,苏蒙尘的心如微风拂过,微微轻颤,却又有了莫名的伤感,抿着双唇,不想给他听到呜咽的声音。

“怎么了?小尘,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冷冽看她欲哭的模样,觉得他的心急吓着她了。

苏蒙尘强抑下想哭的念头,轻轻说道:“没有……和你无关。”

“可是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有心事。”冷冽叹息着说道,她还是对他防备着。不愿敞开心扉。

苏蒙尘只是一直摇头不语,冷冽也不再追问,只是加重了双臂的力量,将她紧紧拥住。

“别哭,小尘。我会保护你的。”

他的声音温润而清甜,像一股清泉流入她的心中;他的怀抱带着阳光的温暖,令她宛如置身春光如沐春风。有那么一刻,她差点想不再那么坚强,让他照顾她,疼爱她,但她终于还是推开了他,力度不大,但是干净利落、格外坚决。

她的动作还是让冷冽心思一凛,但旋即微笑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替你去送绣品,顺便打听绿绮的消息。”

冷冽的离去,让苏蒙尘松了口气。她知道,她的拒绝,自是伤了冷冽。但她也不想,在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仓皇接受冷冽。至少,现在她还不行。

柳霁风双目睇着古琴,十指在琴弦上翻飞。一曲终毕,优雅的抬眸,望着身前的女子。是慕容泱,一身粉色的丝裙,长长的流苏在腰间飞舞。只是,一张小脸,写满了离愁。

“风……我不想走,不要离开你。”慕容泱蹙着秀眉,嘤咛道。

柳霁风眼角含笑,嘴角溢出一抹玩味地笑意,“等你去了长安后,我也会结束琴行,去长安找你。”

“真的吗?你说的是真的吗?”慕容泱有些不敢自己的耳朵,一连追问了好几遍。

柳霁风一脸轻笑,手指随意拨弄着琴弦,犹如轻触着慕容泱的芳心,“难道,到现在你还不相信我吗?”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慕容泱用素手掩住他的唇,柔柔说道:“家里最近出了这么多事,你也不能向大哥去提亲,我怕你……”

“傻瓜,怎么会呢,别乱想。”柳霁风顺势将慕容泱揽在怀里,大手宠溺的玩弄着她的发梢,“你去哪,我跟到哪。天涯海角,你我永不分离。”

“风……”慕容泱的双眸有些迷茫,脸上有了红晕,一抹娇羞的神色轻轻漾开。

“你……苏姐姐最近还在府里吗?”柳霁风轻吻着她的额头,嘴里别问着不相关的事情。

“我听说她被人带走了,现在府里都没敢提她的名字。生怕惹大哥不开心,人人自危。”提起苏蒙尘,慕容泱也是一脸的无奈。

“是吗?那你不会也丢下我,跟别人跑了吧?”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柳霁风便继续轻哄着怀里人,只是他的眼色,露出一丝的阴狠。

“怎么会呢,风,泱泱心里只有你一人。”慕容泱举起右手,信誓旦旦道。

柳霁风握住她举起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印上一吻,“我自然相信你,泱泱,时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记得,在长安等我。”

慕容泱嘟起小嘴,又同柳霁风说了几句话,才依依不舍地离开琴行。待慕容泱离去后,柳霁风起身走到窗前,窗外的景色没有了往日的绚烂夺目,似乎笼上了一层暗沉的光芒。柳霁风薄薄的嘴角掩下一抹淡笑,是的,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慕容府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在回府的路上,慕容泱特意去了自己平时常去的那间绣庄,想为柳霁风选几件衣裳。没想到,却被几方绣花锦帕吸引了目光。绣工精致,花样新颖,叫人爱不释手。所以,她买下了所有的锦帕。想着自己用不完,还可以送给雪风和洛云。她们肯定也会喜欢的。

回到府里的时候,已是晚饭时间,慕容泱交待菡萏将男式的衣裳直接拿回房里。省的被大哥他们发现,又要盘问自己。至于那几方锦帕,就在饭桌上送人好了。

慕容泱对着众人微微一笑,随即坐下。慕容洵示意大家开饭。席间,众人默默吃着,无人说话。自从苏蒙尘走后,这个家似乎再也没了欢声笑语。每个人觉得头顶都有一片乌云笼罩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就有倾盆大雨落下。

“雪风,洛云,我今天出门买个几块帕子,绣得挺不错的,你们看看有喜欢的花色吗?我特意多买了些,送你们的。”慕容泱吃到一半,想起了手帕的事情,示意菡萏将锦帕拿来送给雪风和洛云。

“好看吧,我就知道你们会喜欢的。”看着雪风和洛云一脸的艳羡,慕容泱露出得意的神情。

慕容洵只是自顾吃饭,无意地抬头瞥了一眼慕容泱手里的锦帕,他的脸色随即一变,双眸里有些了异样的光芒,出声问道:“这些帕子,在哪里买的?”

“就是金针坊啊。”慕容泱欣喜大哥也对绣品有了兴趣,还想在他面前献宝,自夸一番。却发现大哥在听完她说出绣坊的名字后,起身放下碗筷,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前厅。

第二日正午时分,苏蒙尘正坐下树下写字,耳边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起身打开屋门,发现绣庄的老板站在门外,他看着苏蒙尘还没离去,如释重负,擦了擦额头的汗滴,气喘吁吁地说道:“苏姑娘,幸好你还没走,绣庄里来了名客人,很喜欢你的绣样,点名要你为他缝制衣裳。”

“老板……这……”苏蒙尘面露难色,她和冷冽已经打算几日后便离开邺城,所以不想再接活了。

“我知道你要走了,可是这名客人指明要见你,你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有些人不能得罪。所以……”老板知道苏蒙尘的为难,只好继续拱手相求。

“老板,我之前做活,也都是在家里绣好,送到绣庄由您代为出售,你应该知道,我是不见客人的。”苏蒙尘轻皱眉头,一脸的为难。

“苏姑娘,我当然知道。可是,就当你行行好,不管你接不接这活,你随我去见见这位客人。你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咱们也合作这么久了。再说冷公子也是我的旧识,我还能害你不成。”老板已经作势要给苏蒙尘下跪了。

“老板,你别……我不是那意思。好吧,我随你去见见那位客人。但时间不可太长,顶多一盏茶的功夫。可好?”苏蒙尘也不想老板难办,只能随他去会会那位客人。

“太好了,苏姑娘,谢谢你,你真是我的恩人啊。”一听苏蒙尘答应了,老板立刻乐得喜上眉梢。

苏蒙尘随老板进了绣庄的内间,刚一踏入房门,门被轻轻带上。心里一惊,双眼看着窗口背身站着的人,看身形,是名男子。微微行礼说道:“承蒙这位公子的抬爱,看上我的绣品,只是怕要让您失望白跑一趟了,我暂时不接绣活。”

男子闻言,身形微动,转过身来。苏蒙尘迎上他的目光,一瞬间,她望见了一双她再也熟悉不过的眼睛……是他,慕容洵。

慕容洵凝视着她,唇边徐徐勾出一抹笑,说道:“姑娘,请坐。”悠邃的目光始终停住在她脸上。

苏蒙尘垂下眼,没想到要见她的人,竟然是他。不知他目的为何,只能坐到一侧的椅子上,颔首不语。

初见时,她心里一惊,直了双目与他对望,直到那一笑,让她觉得胸口颤痛。一直垂头不敢看他,想掩饰自己的紧张。

“为什么?为什么没跟他走?”慕容洵起身走到苏蒙尘身前,冲动地握住她的双手。

苏蒙尘身子一震,挣扎地抽回手。慌忙地从椅子上站起逃开他身边。“我离开您,并不是要跟任何人走。”

没等慕容洵说话,她继续说道:“侯爷,我已经不再接活,想必您现在也知道了。那我就先告退了。”苏蒙尘对他行礼,作势要走。

她冷淡的态度,让慕容洵心痛。他不愿放弃,阻挡了她的去路,“那你为何要离开我?”

苏蒙尘抬头直视着他,目光冰冷,一片平静,“侯爷您忘了?是您让我走的。”

慕容洵睇着她的目光,是灼热的,抿着唇,压着声音说道:“那是我以为,你记得冷冽,却忘了我。”

苏蒙尘并未回话,只是低着头。屋内再次沉静下来。阳光从窗外斜射到苏蒙尘的身侧,一头乌丝上也染了金光,没人知道她心里想着什么。只是平静地,冷淡地,漠视着眼前人的存在。

许久,苏蒙尘抬头,秀娥眉梢淡淡凝着笑意,轻轻说道:“我记得谁,不记得谁,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没关系了,这是侯爷您说的吧。”

“你……你明知道,那是我的气话。”慕容洵一脸的无奈,想发火,却又觉得懊恼。她说的没错,是他放她走的,也是他说他们没关系的。可是,她离开的那晚,他就后悔了。

“气话?或许吧。侯爷,我要走了。”苏蒙尘无视他的怒气,淡淡说道。

“你……”她冰冷的神情让他发疯,更让他心疼。这些日子,她的音容笑貌一直在他心头萦绕,久久不散。他以为她和冷冽走了,可昨日泱泱带来的绣帕,却让他得知她还在邺城。重燃了将她寻回的希望。可现在,她的漠然,比她失忆,更叫他心痛。

“我的话说完了,可以走了没?”缄默了半晌,苏蒙尘再次行礼想离去。

慕容洵上前一步,趁她还没回神,突然伸手握住她的柳腰,将她压向墙边。

这个举动,让苏蒙尘方寸大乱,“你……”才要开口抗拒他,慕容洵立刻吻住她的唇,这个吻,火热而霸道,似乎想唤醒她的记忆。

许久,慕容洵才放开她,在她耳边咄咄道:“你还能否认,你不认识我吗?这个吻,你记得吗?”

苏蒙尘执起衣袖,轻轻擦拭了他吻过的唇,眉眼之间,一抹轻蔑,“抱歉,我不记得了。我只当被鬼压了。”

慕容洵眯起眼,突然一拳击向苏蒙尘身侧的墙壁。捏成的拳头已经慢慢渗出鲜血,苏蒙尘无动于衷地看了一眼伤口,木然地说道:“侯爷请自爱,要是您的身子出了什么事,可不是我能担待的。”

闻言,慕容洵的脸上淡淡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意,眼前的人,不但忘记了他,还彻底忽视了他,他的所作所为,都不能在她心里,掀起任何波澜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吧。

“你最近还好吗?”慕容洵不再逼迫她,而是问起了她的近况。

“一切都好,谢谢关心。”她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波澜不惊。

“那就好,看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你走吧,好好照顾自己。”慕容洵放开了她,示意她可以走了。

苏蒙尘低头行礼,走出了屋子。

慕容洵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眸光闪烁,有些心痛和无奈。也许,他也该放下了,学会屈服,学会宽容。

再见了,尘儿,今生再也不见!慕容洵在心底喃喃低语。

苏蒙尘刚走出绣庄,转身闪进拐角的巷子,紧咬着双唇,轻抚着胸口。还没来得及安抚下自己的心情,便觉得头后一阵剧痛,眼前一黑,没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