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培根人生论蒙田随笔集帕斯卡思想录(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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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帕斯卡思想录(12)

凡处于困境之中而总是怀着良好的希望并且享受了幸运之乐的人,假如不是对坏事也同样地感到痛苦的话,就会被人怀疑是幸灾乐祸了;他们喜出望外地发见能有这些希望作借口,以便显示自己对它的关切,并且以他们对此所佯为抱有的快乐,来掩饰他们看到事情失败时所怀有的那种快乐。

当我们在眼前放一些东西妨碍我们看见悬崖时,我们就会无忧无虑地在悬崖上面奔跑了。

▲二十六 论灵魂不朽

灵魂不朽是一件与我们如此之重要攸关的事情,它所触及于我们的又是如此之深远;因此若是对于了解它究竟是怎么回事竟然漠不关心的话,那就必定是冥顽不灵了。我们全部的行为和思想都要随究竟有没有永恒的福祉可希望这件事为转移而采取如此之不同的途径,以致于除非是根据应该成为我们的最终目标的那种观点来调节我们的步伐,否则我们就不可能具有意义和判断而迈出任何一步。因而,我们首要的兴趣和我们首要的义务,就是要向自己阐明为我们的全部行为所依据的这一主题。而这就正是何以我要在那些没有被说服的人们中间划出一种极大的区别的原因,我要区别那些竭尽全力在努力求知的人和那些对之毫不介意也不思想而生活下去的人。

我只能惋惜那些在这场怀疑中真诚在叹息着的人,他们把它视为最终的不幸,并且不惜一切以求摆脱它;他们把这场寻求当作是他们最主要的而又最严肃的事业。

然而对于那些并不思想人生这一最终目的而度过自己一生的人们来说,他们仅仅由于不能在他们自己身上发见那种可以说服他们的光明,便不肯再到别的地方去寻求;他们不肯从根本上去考察这种意见是不是人们出于单纯的轻信而加以接受的一种意见,抑或是尽管它们本身幽晦难明,然而却具有非常之坚固的、不可动摇的基础的一种意见;对于他们我是以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态度来考虑的。

对于涉及他们的本身、他们的永生、他们的一切的一件事,采取这种粗疏无知的态度,这使我恼怒更甚于使我怜悯;它使我惊异,使我震讶,在我看来它就是恶魔。我这样说,并不是出于一种精神信仰上的虔敬的热诚。反之,我是说我们应该出于一种人世利益的原则与一种自爱的利益而具有这种感情:关于这一点我们只消看一看最糊涂的人都看得到的东西。

并不需要有特别高明的灵魂就可以理解:这里根本就不会有什么真正而牢靠的心满意足,我们全部的欢乐都不过是虚幻,我们的苦难是无穷无尽的,而且最后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威胁着我们的死亡,它会确切无误地在短短的若干年内就把我们置诸于不是永远消灾就是永远不幸的那种可怕的必然之中。

没有什么比这更真实又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纵使我们能做到象我们所愿望的那样英勇;然而在等待着世上最美妙的生命的归宿便是如此。让我们在这上面思索一下吧,然后让我们说:在这个生命中除了希望着另一个生命而外就再没有任何别的美好,我们只是随着我们之接近于幸福才幸福,而且正如对于那些对永生有着完全保证的人就不会再有不幸一样,对于那些对永生没有任何知识的人也就绝不会有幸福可言;这些不都是无容置疑的吗?

因此,处于这种怀疑状态确实就是一件大恶;可是当我们处于这种怀疑状态的时候,至少进行寻求却是一桩不可缺少的义务;所以那种既有怀疑而又不去寻求的人,就十足地既是非常不幸而又是非常不义的了。假如他对这一点安然自得,公然以此自命,并且甚至引以为荣,假如成为他的快乐和他的虚荣的主题的就是这种状态本身;那末我就没什么话好形容这样一个肆无忌惮的生物了。

我们怎么可能怀有这种感情呢?除了无从解脱的悲惨而外就不能期待别的,这里面又能有什么快乐可言呢?眼看自己处于无法钻透的蒙昧之中,又有什么虚荣可言呢?如下的这种推理是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有理智的人的身上的呢?

“我不知道是谁把我安置到世界上来的,也不知道世界是什么,我自己又是什么?我对一切事物都处于一种可怕的愚昧无知之中。我不知道我的身体是什么,我的感官是什么,我的灵魂是什么,以及甚至于我自己的那一部分是什么——那一部分在思想着我所说的话,它对一切、也对它自身进行思考,而它对自身之不了解一点也不亚于对其他事物。我看到整个宇宙的可怖的空间包围了我,我发见自己被附着在那个广漠无垠的领域的一角,而我又不知道我何以被安置在这个地点而不是在另一点,也不知道何以使我得以生存的这一小点时间要把我固定在这一点上,而不是在先我而往的全部永恒与继我而来的全部永恒中的另一点上。

我看见的只是各个方面的无穷,它把我包围得像个原子,又像个仅仅昙花一现就一去不返的影子。我所明了的全部,就是我很快地就会死亡,然而我所为最无知的又正是这种我所无法逃避的死亡本身。

“正像我不知道我从何而来,我同样也不知道我往何处去;我仅仅知道在离开这个世界时,我就要永远地或则是归于乌有,或则是落到一位愤怒的上帝的手里,而并不知道这两种状况哪一种应该是我永恒的应分。这就是我的情形,它充满了脆弱和不确定。由这一切,我就结论说,我因此就应该不再梦想去探求将会向我临头的事情而度过我一生全部的日子。也许我会在我的怀疑中找到某些启明;但是我不肯费那种气力,也不肯迈出一步去寻求它;然后,在满怀鄙视地看待那些究心于此的人们的同时,我愿意既不要预见也没有恐惧地去碰碰这样一件大事,并让自己在对自己未来情况的永恒性无从确定的情形之下,恹恹地被引向死亡。”

谁会希望跟一个以这种方式讲话的人作朋友呢?谁会从人群中间挑出他来,好向他倾谈自己的事情呢?谁会在自己的苦痛之中求助于他呢?而且最后,我们又能派定他的一生有什么用处呢?

▲二十七 为不确定的东西而努力

如果除了确定的东西之外,就不应该做任何事情,那末我们对宗教就只好什么事情都不做了;因为宗教并不是确定的。然而我们的所做所为又有多少是不确定的啊,例如航海,战争。因此我说那就只好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了,因为没有任何事情是确定的;可是比起我们会不会看见明天到来,宗教却还有着更多的确定性呢;因为我们会不会看到明天,并不是确定的,而且确实很有可能我们不会看到明天。但我们对于宗教却不能也这样说。宗教存在并不是确定的;可是谁又敢说宗教不存在乃是确实可能的呢?因而,当我们为着明天与为着不确定的东西而努力的时候,我们的行为就是有道理的;因为根据以上所证明的机遇规则,我们就应该为着不定的东西而努力。

圣奥古斯丁看到了我们是在为着不确定的东西而努力的,如航海,作战等等;然而他并没有看到证明我们应该这样做的那条机遇规则。蒙田看到一个缺陷的精神引人反感,以及习惯能做到一切;然而他没有看到这种效果的原因。

所有这些人都看到了效果,但他们并没有看到原因;他们比起那些已经发见其原因的人们来,就像是只具有眼睛的人之于具有精神的人一样;因为效果是可感觉的,而原因却惟有对于精神才是可见的。尽管这些效果可以被精神看得见,但这种精神比起看得见其原因的那个精神来,就又像是感官之于精神了。

根据机遇,所以你就应该使自己不辞辛苦去追求真理;因为假如你未能崇拜真正的原理便死去,你就整个都完了。——你说:“如果上帝愿意我崇拜他,他就会留给我他那意志的标志。”——他已经这样做过了;但你却错过了它们。 因此,努力去追求它们吧;这才是最值得的事。

机遇——按照如下不同的假设,世上的生活也就必定随之而异:(一)假如我们能永远生存在世上,(二)假如确实知道我们在世上不会生存很久,但不能确定我们是否会在世上生存一小时。这后一种假设才是我们的假设。

在某些艰辛而外,除了十年(因为十年,这也是机遇)的自爱心竭力在讨好别人而并不成功;你到底又允诺了我什么呢?

反驳——希望得救的人在这一点上是幸福的,然而他们也有着对地狱的恐惧作为相反的力量。

答辩——是谁才更有理由恐惧地狱呢?是对于地狱的存在根本无知并且如其有地狱的话,确实会受惩罚的人呢?还是确实信服地狱的存在并且如其有地狱的话在希望着得救的人呢?

他们说:“假如我有信仰,我会立刻抛弃欢乐。”而我呢,我要向你说:“假如你抛弃欢乐,你会立刻就有信仰。”因此,就要由你来开始了。如果我能够,我就给你以信仰;然而我不能够做到,因此也不能够验证你所说的真理。但是你却很可以抛弃欢乐并验证我所说的是不是真的。

顺序——我害怕自己犯错误并发见基督教是真理,远过于我害怕自己相信基督教是真理而犯错误。

▲二十八 智慧把我们带回童年

迷信与欲念。顾虑,坏的愿望。坏的恐惧:这种恐惧不是出自人们信仰上帝,而是出自人们怀疑上帝是否存在。好的恐惧出自信仰,假的恐惧出自怀疑。好的恐惧和希望结合在一起,因为它是由信仰产生的,并且因为我们希望着我们所信仰的上帝;而坏的恐惧则和绝望结合在一起,因为我们恐惧着我们对之根本就没有信仰的上帝。前一种是恐惧失去上帝,后一种则是恐惧找到上帝。

有人说,“奇迹会坚定我的信心。”他们这样说,是在他们并没有看到奇迹的时候。理智从远处看来,好像是限制了我们的眼界;然而当我们达到那里的时候,我们就又开始看到更远的了。没有任何东西可以阻止我们精神的流转。可以说,没有一种准则是没有某些例外的,也没有一种真理是如此之普遍,竟没有某些方面是它会失效的。只要它并不是绝对的普遍,而可以让我们对当前的题目有援引例外的余地,并且说:“它并不永远是真的,因而就有些情况并非如此”,—— 这样就够了。另有待于指出的就只是,这一点本身也是如此;而这就是为什么假如有一天我们并没有发见例外,我们就会非常之尴尬或者非常之不幸的缘故了。

我们绝不会对天天都要饮食和睡眠感到无聊,因为饥饿是反复出现的,困倦也是的;如若不然,我们就要对它们感到无聊了。同样,没有对于精神事物的饥渴,我们也会感到无聊的。渴望正义:这是第八福。

理智的最后一步,就是要承认有无限的事物是超乎理智之外的;假如它没有能达到认识这一点,那它就只能是脆弱的。

假如自然的事物是超乎理智之外的,那末我们对超自然的事物又该说什么呢?

顺从——我们必须懂得在必要的地方怀疑,在必要的地方肯定,在必要的地方顺从。

不这样做的人,就不理解理智的力量。有些人是反对这三项原则的;或则由于未能认识证明而肯定一切都是可证明的,或则由于不懂得在什么地方必须顺从而怀疑一切,或则由于不懂得在什么地方必须下判断而对一切都顺从。

智慧把我们带回到童年。Nisi efficiamini sicut parvuli.

最符合理智的,莫过于这种对理智的否认。

如果我们使一切都顺从理智,我们的宗教就不会有什么神秘或超自然的了。如果我们违犯理智的原则,我们的宗教又将是荒谬可笑的。

我们一切的推理都可以归结为向情感让步。

然而幻想与感情是相似的但又相反的,从而我们不能分辩这些相反性。一个说我的感情就是幻想,另一个又说他的幻想就是感情。所以一定要有一条准则。理智就把它自己提出来;然而它对一切感官都是驯服的,于是就没有准则了。

人们往往把自己的想象当作是自己的心;于是只要他们一想到皈依,他们就自以为是皈依了。

感受到上帝的乃是人心,而非理智。而这就是信仰:上帝是人心可感受的,而非理智可感受的。

认识上帝距离爱上帝又是何其遥远!

▲二十九 凭借什么统治世界?

他住在河水的那一边。

“你为什么杀我?”

——“为什么!你不是住在河水的那一边吗?我的朋友,如果你住在这一边,那么我就会是凶手,并且以这种方式杀你也就会是不正义的;但既然你是住在那一边,所以我就是个勇士,而这样做也就是正义的。”

……企图统治世界的那种经纶,是以什么为基础的?是根据每一个人的心血来潮吗?那该多么混乱!是根据正义吗?而人们是不顾正义的。

的确,假如他认识正义的话,他就不会奠定人间一切准则中最普遍的那条准则了,即每个人都得遵守本国的道德风尚;真正公道的光辉就会使得一切民族都俯首听命,而立法者也就不会以波斯人或德国人的幻想和心血来潮为典范来代替那种永远不变的正义了。我们就会看到正义植根于世界上的一切国家和一切时代,而不会看到所有正义的或不正义的东西都在随着气候的变化而改变其性质。纬度高三度就颠倒一切法理,一条子午线就决定真理;根本大法用不到几年就改变;权利也有自己的时代,土星进入狮子座就为我们标志一种这样或那样罪行的开始。以一条河流划界是多么滑稽的正义!在比利牛斯山的这一边是真理的,到了那一边就是错误。

他们承认正义并不在这些习俗之中,而是正义就在为一切国度所周知的自然法之中。假如那散播了人世法律的卤莽的机遇性碰巧居然有一度是带普遍性的,他们就一定要顽固地坚持这一点了;然而滑稽的却是,人类的心血来潮竟是那样地歧异多端,以致于根本就没有这种法律。

盗窃、乱伦、杀子和弑父,这一切在有德的行为中都有其地位。一个人可以有权杀我,就因为他住在河水的那一边而他的君主又和我的君主有争执,尽管我和他并没有任何争执;难道还能有比这更加滑稽的事情吗?

毫无疑问自然法是有的;然而这种美好的理智一腐化,就腐化了一切;Nihil amplius nostrum est;quod nostrum dicimus,artis est.Ex senatus consultis et plebiscites crimina exercentur.Ut olim vitiis,sic nunc legibus laboram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