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培根人生论蒙田随笔集帕斯卡思想录(超值金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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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帕斯卡思想录(13)

由于这种混乱,就有人说,正义的本质就是立法者的权威;又有人说,就是君主的方便;还有人说,就是现行的习俗;而最确切的却是:按照惟一的理智来说,并没有任何东西其本身是正义的;一切都随时间而转移。习俗仅仅由于其为人所接受的缘故,便形成了全部的公道;这就是它那权威的奥秘的基础了。谁要是把它拉回到原则上来,也就是消灭了它。没有什么是比纠正错误的法律更加错误的了;谁要因为它们是正义的而服从它们,就只是在服从自己想像中的正义而并非服从法律的本质;法律完全是靠着自身而汇集起来的;它只是法律,而不再是什么别的。谁要想考察它的动机,就会发见它是那样的脆弱而又轻浮,以致于假如他并不习惯于观赏人类想像力的奇妙,他就要惊叹一个世纪的工夫竟能为它博得那么多的威严和敬意。攻讦或颠覆一个国家的艺术,就是要动摇已经确立的习俗,对它们追根问底,以便表明它们是缺乏权威和正义的。据说,我们应该追溯到被不正义的习俗所消灭了的那种国家原始的根本大法。这准是一场会输光一切的赌博;在这个天平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是公正的。然而人民却很容易听信这类议论。他们一旦认识枷锁,立刻就会摆脱枷锁;而大人物们则由于人民的毁灭以及对于既成习俗怀着好奇心的考察者们的毁灭而大蒙其利。这就是何以有一位最聪明的立法者要说,为了人民的福祉,就必须经常欺骗他们;而另一位优秀的政治学家则说:Cum veritatem qua liberetur ignoret,expedit quod fallatur.

绝不能使人感觉到篡位的真理;那本来是毫无道理地建立起来的,但却变成有道理的了;我们一定要使人把它看成是权威的、永恒的,并且把它那起源隐瞒起来,假如我们并不想要它很快地就告结束的话。

正义,强力——遵循正义的东西,这是正当的;遵循最强力的东西,这是必要的。正义而没有强力就无能为力;强力而没有正义就暴虐专横。正义而没有强力就要遭人反对,因为总是会有坏人的;强力而没有正义就要被人指控。因而,必须把正义和强力结合在一起;并且为了这一点就必须使正义的成为强力的,或使强力的成为正义的。

正义会有争论,强力却非常好识别而又没有争论。这样,我们就不能赋予正义以强力,因为强力否定了正义并且说正义就是它自己。因而,我们既不能使正义的成为强有力的,于是我们就使强力的成为正义的了。

惟一普遍的准则,就是对通常事物有国家法律以及对其它事物取决多数。这是从哪里得出来的呢?就是得自其中所具有的强力。由此可见,格外具有强力的国王也就会不听从他的大臣们的大多数。

毫无疑问,财富的平等是正义的;然而人们既不能使服从正义成为强力,于是他们就使得服从强力成为了正义;他们既不能强化正义,于是他们就正义化了强力,为的是好使正义与强力二者合在一起,并且能得到成其为至善的和平。

“当武装的强者保有他的财富时,他所保有的就可以安全。”

我们为什么要遵从大多数?是因为他们更有道理吗?不是的,而是因为他们更有强力。

我们为什么要遵从古老的法律和古老的意见?是因为它们是最健全的吗?不是的,而是因为它们是独一无二的,并可以消除我们中间纷歧的根源。

……这是强力的作用,而不是习俗的作用;因为有能力创造的人是罕见的;在数量上最有强力的人都是只愿意趋从而拒绝把光荣给予那些以其自己的创造而在追求光荣的创造者们;假如有创造力的人坚持要获得光荣并蔑视那些不曾创造的人,别人就要给他们加以种种揶揄的称号,就会打他们一顿棍子的。因而,但愿人们不要以那种巧妙自诩吧,或者说,但愿他们对自己知足吧。

强力是世上的女王,而意见却不是。——然而意见之为物是要运用强力的。 ——那是强力形成了意见。按我们的意见,柔和是美好的。为什么?因为想要在绳索上跳舞的人只是单独的 ,而我却可以纠聚更有强力的一伙人来说它不好看。

权力的特性就是能保护

维系人们彼此互相尊敬的绳索,一般说来,乃是需要的绳索 ;因为既然人人都想能统治,而又不能人人都做到,只有某些人才能做到,所以就一定会有各种不同的级别。

因而,让我们想像我们看到人们是在开始互相结合。毫无疑问他们要互相作战,直到最强的一方压倒了最弱的一方为止,终于便有了统治者的一方。 然而当这一点一旦确定,这时候作主人的就不愿意让战争继续,便规定自己手中的强力要按自己的意思承继下去;有的是把它付之于人民的选举,另有的则付之于世袭,等等。

正是在这里,想像力便开始扮演它那角色。迄今为止,是权力在强迫着事实;如今则是强力被想像力固定在某一方,在法国是贵族,在瑞士则是平民,等等。

因而维系对于某某个别人的尊敬的绳索,乃是想像的绳索。

瑞士人被人称为贵族是要冒火的,他们要证明自己是平民出身,才好被评为有资格担任要职。

正义——正如时尚造成了漂亮,同样它也造成了正义。

大人物的乐趣就在于有能力造就幸福的人。

财富的特性就是可以被人慷慨地施舍。

每种事物的特性都应该加以探求。权力的特性就是能够保护。 正义就是已经确立的东西;因而我们全部已经确立的法律就必然要被认为是正义的而无须检验,因为它们是已经确立的。

▲三十 相反罪恶的平衡

一个人的德行所能做到的事不应该以他的努力来衡量,而应该以他的日常生活来衡量。 我决不赞美一种德行过度,例如勇敢过度,除非我同时也能看到相反的德行过度,就像在伊巴米农达斯的身上那样既有极端的勇敢又有极端的仁慈。因为否则的话,那就不会是提高,那就会是堕落。我们不会把自己的伟大表现为走一个极端,而是同时触及到两端并且充满着两端之间的全部。然而,也许从这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只不外是灵魂的一次突然运动,而事实上它却总是只在某一个点上,就像是火把那样。即使如此,但它至少显示了灵魂的活跃性,假如它并没有显示灵魂的广度的话。

人性并不是永远前进的,它是有进有退的。

激情是有冷有热的;而冷也像热本身一样显示了激情的热度的伟大。

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的人们的创作也是一样。世上的好和坏,总的说来,也是一样。Plerumque gratae principibus vices.

滔滔不断的雄辩使人感到无聊。

诸侯们、国王们有时候也游戏。他们并不总是坐在他们的宝座上;他们在宝座上也感到无聊:伟大是必须被舍弃之后,才能感觉到。连续不断会使人厌恶一切;为了要感到热,冷就是可爱的。

自然是通过进步在行动的,itus et reditus。它前进,又后退,然后进得更远,然后加倍地后退,然后又比以前更远;如此类推。

海潮就是这样在进行的,太阳似乎也是这样运行的。

身体的营养是一点一点来的。充分的营养但少量的食物。

当我们想要追随德行直到它的两个方面的极端时,就出现了罪恶,它在其沿着无限小这方面的不可察觉的道路上是不知不觉暗暗钻进来的;而在其沿着无限大这方面,罪恶则是大量地出现;从而我们便陷没在罪恶里面而再也看不到德行。我们就在完美的本身上被绊住了。

人既不是天使,又不是禽兽;但不幸就在于想表现为天使的人却表现为禽兽。

我们保持我们的德行并不是由于我们自身的力量,而是由于两种相反罪恶的平衡,就像我们在两股相反的飓风中维持着直立那样。取消这两种罪恶中的一种,我们就会陷入另一种。

▲三十一 享有一切必需品并不是好事

最使我惊讶的,就是看到每个人都不惊讶自己的脆弱。人们在认真地行动着,每个人都追随自己的情况;并非因为追随它事实上有什么好处(既然它只不过是时尚),而是仿佛每个人都确凿地知道理性和正义在哪里。他们发见自己没有一次不受骗;可是由于一种可笑的谦逊,他们却相信那是他们自己的过错,而不是他们永远自诩有办法的过错。然而最妙的就是世上这种人竟有那么多,他们为了怀疑主义的光荣而不作怀疑主义者,以便显示人是很可能具有最奇特的见解的; 因为他居然能够相信自己并不处于那种天赋的、不可避免的脆弱之中,反倒相信自己是处于天赋的智慧之中。

最能加强怀疑主义的,莫过于有些人根本就不是怀疑主义者;假如人人都是怀疑主义者,那末他们就错了。

〔我一生中曾有过很长的时期是相信有正义的,而在这一点上我并没有错;因为按照上帝愿意向我们所作的启示来说,的确是有正义的。然而我却不是这样加以理解的,而正是在这上面我犯了错误;因为我相信我们的正义本质上是公正的,并且我有办法认识它和判断它。然而我却多少次都发见自己的正确判断是错的,终于我就走到了不信任自己,然后也不信任别人。我看到所有的国家和所有的人都在变化;于是在我对真正正义的判断经过许多次变化之后,我就认识到我们的天性也只不过是一场不断的变化而已,而我从此以后却再也没有变化;假如我有变化的话,我就可以证实我的见解了。

怀疑主义者的阿赛西劳斯变成了教条主义者。〕

谈论谦卑,这对于虚荣的人乃是骄傲的材料,对于谦卑的人则是谦卑的材料。因此谈论怀疑主义,对于坚信的人便是坚信的材料;很少有人是在谦卑地谈论谦卑的,很少有人是在贞洁地谈着贞洁的,很少有人是在怀疑中谈论怀疑主义的。我们只不外是谎话、两面性和矛盾而已,我们在向自己隐瞒自己并矫饰着自己。

自由过份并不是好事。享有一切必需品并不是好事。

如果我们太年轻,我们就判断不好;如果太年老,也一样。如果我们想得不够,如果我们想得太多,我们就会顽固不化,我们就会因而头脑发昏。如果我们完成了自己的作品之后仓促之间加以考察,我们对它就一心还是先入为主的成见;如果是时间太长之后,我们又再也钻不进去了。站得太远或是太近来观看绘画,也是这样;仅仅有一个不可分之点才是真正的地方:其余的则不是太近,就是太远,不是太高,就是太低。在绘画艺术上,透视学规定了这样一个点。然而在真理上、在道德上,有谁来规定这样一个点呢?

当一切都在同样动荡着的时候,看来就没有什么东西是在动荡着的,就象在一艘船里那样。当人人都沦于恣纵无度的时候,就没有谁好像是沦于其中了。唯有停下来的人才能象一个定点,把别人的狂激标志出来。

生活没有规律的人向生活有秩序的人说,正是这些人背离了自然,而他们却自信是在遵循自然的;正象坐在船里的人自信是岸上的人在移动那样。这种说法对一切方面都是类似的。一定要有一个定点,才好做出判断。港岸可以判断坐在船里的人;可是我们在道德方面又以哪里为港岸呢?

矛盾是真理的一个坏标志:有许多确凿的事物是有矛盾的;有许多谬误的事物又没有矛盾。矛盾既不是谬误的标志,不矛盾也不是真理的标志。

怀疑主义——每件事物在这里都是部分真确的,部分谬误的。根本真理却不是这样;它是完全纯粹的而又完全真确的。这种混杂玷污了真理并且消灭了真理。没有什么是纯粹真确的;因而当真确是指纯粹真确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是真确的了。人们说,杀人千真万确是坏事;是的,因为我们十分认识坏事和谬误。然而人们所说的好事又是什么呢?是贞洁吗?我说不是的,因为世界将会绝种的。是婚姻吗?不是的;节欲要更好的多。是戒杀吗?不是的,因为无秩序将是可怕的,而且坏人将会杀死所有的好人。是杀人吗?不是的,因为那会毁灭人性。我们只不过具有部分的真和善,同时却渗杂着恶和假。

最有趣的事情就是考虑一下:世界上有许多人已经抛弃了上帝的和自然的全部法律,却又自己制造了法律,并且严格地遵守这些法律,例如穆罕默德的兵士以及强盗、异端等等。逻辑学家也是这样。鉴于他们已经突破了那么多如此之正当而又如此之神圣的法律,所以看来他们的放肆不羁就仿佛是没有任何界限、也没有任何障碍的。

怀疑主义的、斯多噶派的、无神论者的等等,他们全部的原则都是真确的。但他们结论却是谬误的,因为相反的原则也是真确的。

▲三十二 人民有着健全的意见

健全的人民的意见——精心打扮并不都是虚饰;因为它还显示有一大堆人在为自己工作;它是在以他们的头发显示他们有佣人,有香粉匠,等等;以他们的镶边显示他们有丝带、金线……等等。因此,占用很多人手这件事并不是单纯的虚饰,也不是单纯的装配。人们所拥有的人手越多,他们就越有力量。精心打扮就是在显示自己的力量。

尊敬也就是:“麻烦你”。这在表面上是虚文,但却是非常正确的;因为这就是说:“我愿意麻烦自己,假如你需要的话;尽管它对你无用,我还是这样做。”此外,尊敬还能用以鉴别大人物:假如尊敬就是坐在扶手椅上,那末我们就会对人人都尊敬了,这样我们也就不能鉴别什么;但是我们既然非常麻烦,所以我们也就非常有力地作出了鉴别。

世界上最没有道理的事,可以由于人们之不讲规矩而变成为最有道理的事。还有什么事能比选择一位王后的长子来治理国家更加没有道理的呢?我们是不会选择一个出身于最高门第的旅客来管理一艘船的。

这种法则会是滑稽可笑的而又不公正的,然而由于人们就是这样并且总是这样,所以它就变成为有道理的和公正的了;因为我们要选择谁是最有德而又最聪明的人吗?我们在这上面马上就会挥拳相向的,人人都自以为是那个最有德而又最聪明的人。因而,就让我们把这种品质附着在某些无可争辩的东西上吧。这位是国王的长子;这一点是道道地地的,决没有争论的余地。理智不能做得更好了,因为内战是最大的灾祸。

孩子们看到自己的同伴受人尊敬,就大为诧异。

贵族身份是一种极大的便宜,它使一个人在十八岁上就出人头地、为人所知并且受人尊敬,就像别人要到五十岁上才配得上那样。这就不费气力地赚了三十年。

什么是我?

一个人临窗眺望过客,假如我从这里经过,我能说他站在这里是为了要看我吗?不能;因为他并没有具体地想到我。然则,由于某个女人美丽而爱她的人,是在爱她吗?不是的;因为天花——它可以毁灭美丽而不必毁灭人——就可以使他不再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