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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硝烟四起(6)

麦雅贞出身在自由职业者的家庭,父亲是一位名老中医,她在香港广华医院的护士学校读书,后和一些有志青年投身抗日救亡工作、1942年从香港回来参加东江纵队。部队北上五岭时,麦雅贞在五支队担任卫生员,由于工作出色,于1945年冬被吸收为中国共产党员。

1946年6月,东纵主力北撤烟台,麦雅贞又和同志们一道留在粤北坚持斗争,分配在部队机关卫生所工作,在这段时间,她和叶昌建立了爱情,部队转移到仁化禾镰洞时,组织上批准他俩结婚,从此结成一对革命夫妻。

麦雅贞在工作中不仅履行着医务工作者“救死扶伤”的天职,而且有着一腔对同志火一样的热情和慈祥爱心……

手枪队员张建华在一次战斗中受伤了,血流不止。战友们将他抬回禾镰洞,麦雅贞一刻不离地守护在小张身边,药物紧缺的情况进行紧急救治,后因小张失血过多,终于不治,麦雅贞和卫生队的女同志含着泪水,为小张料理后事,将他的遗体抬到禾镰村的山林里,埋葬了这位年轻的战士……

1946年初春,警卫员梁满在解放江西省大余县河洞乡的战斗中负了重伤,被敌人的子弹打中了生殖器,尿道和一个睾丸击破了。他被抬回来后,麦雅贞和卫生员对他立即抢救,但男卫生员刚巧又不在,这可难为了这些女同志了,麦雅贞没有半点犹豫,她替梁满洗净伤处,细心检查伤口,医生的职业直觉告诉她,尿道可以自然愈合,睾丸破了一个,还有一个是完好的仍然可以生育。当满仔苏醒,麦雅贞像大姐姐般地抚慰他:“满仔,不要怕,你还有一个是好的,不影响将来生孩子。”满仔含着泪点点头。为了使打破的睾丸不致发炎坏死,她在没有任何医疗设备的条件下,用土办法,将消过毒的马尾,将破损睾丸缝好。经过精心护理,梁满又重新生龙活虎地回到了战场……

叶昌和麦雅贞怜爱地轮流抱着他们爱情的结晶,亲了又亲,幸福的笑意荡漾着他们饱经战火的脸庞上。

麦雅贞问叶昌:“你替小孩起个名字吧。”

叶昌说:“你定吧,这孩子像你。”

麦雅贞沉思片刻道:“是个女的,叫小雅好吗?”

叶昌高兴地托起女孩:“好,这名字富有诗意,叫着她,就想念你……”

真是琴心剑胆,侠骨柔肠!

战争年代,婴儿无法跟随部队,只好忍痛割爱地送给当地的老乡抚养。凌溪横岭有个农民叫杨道德,他妻子前不久生了个孩子夭折了,有奶水喂养,而且他们夫妇也乐意接受逗人爱的小雅。

婴孩送人,真是割肉连心啊!麦雅贞忍着泪,咬着牙将刚生下20多天的小孩,托卫生员小杨背着送给杨氏夫妇。

谁知道,在游击战争环境里,敌人随时都可能来扫荡,要抚养共产党人的后代,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杨氏夫妻敢于抚养小雅,说明凌溪人民与游击队有着血肉相连鱼水情……

1948年8月,可怜的小雅在杨道德家里未满周岁,会爬会笑,美丽的小酒窝格外逗人爱。但是却被邬锡金这只披着人皮的豺狼夺去了不谙世事的弱小生命……

邬锡金借着“隆昌部队”的威势冲进了凌溪,群众听到反动派来了,纷纷逃到深山野岭。因为这一次,五岭部队不在凌溪活动,他们失去了主心骨。

邬锡金派人到山上对游击队说,只要回村就可保住性命,否则放火烧屋。群众陆陆续续地回来,邬锡金却翻脸不认帐,兽性大发,对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实行血腥镇压。

他将农会会长刘新权杀害。

接着要老百姓交出刘冠英(叶昌)的女孩,如不交出,全村都要遭殃。

大家横眉怒目,一言不发。

邬锡金掏出手枪朝天放了一枪,阴笑道:“难道你们陪着刘冠英的黄毛丫头见阎王爷吗?”

这节骨跟上,保长周才富一溜小跑,将嘴巴附到邬锡金的耳朵旁:“刘冠英的小孩在横岭杨道德家养着。”

邬锡金听罢一阵狂笑:“刘冠英,今天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他派人将杨氏夫妇抓来,并勒令杨道德带上锄头,杨道德这位老实巴交的农民知道,蛇蝎心肠的邬锡金是残忍地要他亲手活埋悉心抚养的女孩小雅!

杨道德的老婆不让敌人将小雅抢走,一边哭,一边向敌人扑去:“还我小孩,还我小孩……”

善良的农妇胸口被敌人狠狠踢了一脚,倒地不起。

几条自然村的几百名群众在枪口下呆立着,他们不忍看到这悲惨的一幕。

邬锡盒疯狗般地狂叫了:“我邬锡金今天要为钟怀德报仇雪恨,抓不到刘冠英,将他的小孩来顶替,这叫斩草除根!”他没有忘记,去年钟怀德被处决后,他哭了三天三夜,他的心里燃烧着刻毒的邪火……

他狂叫完,要扬道德夫妇亲自活埋小雅,杨氏夫妇虽遭严刑毒打,宁死不干,最后还是邬锡金指使他的刽子手丧心病狂地将活生生的婴儿活埋了……

当麦雅贞和叶昌知道自己的女儿被邬锡金活埋的消息时,夫妻俩十分悲痛,潸然泪下……

麦雅贞默默地拉着丈夫的手说:“天塌下来也顶得住,我们要记下这笔血债!”

叶昌,这位叱咤风云的英雄铁青着脸,一把拔出腰间的二十响快掣,狠命地扣动板机,一梭子弹倾泻在天空……复仇,为了未满周岁的女儿;复仇,为了在大扫荡死难的许许多多无辜的生命……

三、搞土改操之过急,困燕岩绝处逢生

“啾,啾啾——”一阵欢快的鸟叫声,把叶华从睡梦中吵醒。叶华揉了揉惺松的眼睛,透过洞口朝外望,天已蒙蒙亮,泛着白蓝色,一个亮晶的启明星在东边闪烁着。晨风吹入洞中,给人清凉之感。叶华半坐起来,前后左右躺着北伐队四五十个战土,一个个睡得正甜,大胖子胡克铭一上一下地打着呼噜,小战士冯富仔一只脚正压在他的大肚皮上,嘴里喃喃地说着梦话。

叶华小心地站起,跨过一个个躺着的战士,向洞口挪去。

叶华是1948年3月间从江北人民自卫总队队部调来连队当指导员的。叶华还记得张雪斋、陈持平两位负责人找他谈话,要他下连队去北伐队工作,说:“那里缺乏做政治工作的干部,到那里政治上由你叶华负责,军事上由队长胡克铭负责。”当时,叶华正在协助龙景山做“大搞”工作,便问了句:“现在‘大搞’运动正风风火火开展,我手里的工作怎么办?”陈持平说:“你放心吧,我们会另安排人。”叶华便奉命来到了北伐队。

叶华所提到的“大搞”,指的是中共香港分局向华北解放区学习所推行的土改运动。

1947年10月,中共中央颁发了《中国土地法大纲》。是年冬末,中共滃江地区工作委员会根据解放区一手拿枪一手分田,实行“停租废债”和在山区进行土改的经验,决定在其控制的地区,进行土改试点,全面开展“停租废债”的群众运动。10月13日,滃江地工委发出了《关于实行停租废债的指示》。各地从1947年底到1948年春,先后组织力量在滃源的黄洞,佛冈的青竹,英德的宝洞,新丰的遥田和张田坑等山区,进行土改的试点。于是,一场颇有声势的土改和“停租废债”运动在滃江地区开展起来。

而在新丰,春节前夕,县委召开会议,认为香港分局和滃江地委有关土改的指示符合本地区情况,必须在解放区和比较巩固的游击区坚决执行,反对政治上保守,军事上单纯军事观点,选择张田坑为“大搞”试点,计划在春分前分完田,赶上春耕。

张田坑乡是老游击区之一,群众基础好,有农会、民兵组织,1948年2月6日,颜申、龙景山冒雨来到这里,召开会议,交代“大搞”政策,决定对该乡马头区联防中队副、反动恶霸地主江庆春首先予以镇压,为“大搞”扫除障碍。会后,游击队处决了江庆春,没收了他家的浮财,并将江庆春及公尝的土地和富农多余土地以抽多补少方法分配给无地或少地的贫雇农。至1948年2月中旬,全乡共没收土地200多亩,粮食500多担。契据账本200多张(本),当众焚烧,农会会员扩大至五六十人,民兵20余人,取得“大搞”试点的胜利。

为此,2月11日,县委在雷公寨召开碰头会议,决定在新丰、连平、河源、滃源、英德等八县边区铺开“大搞”,并建立一个巩固的半江游击根据地。

龙景山首先来到遥田,和梁泗源、孔刚等召开干部会议,派出土改工作队,发动遥田群众进行分粮分浮财,解决春荒,接着组织贫农团划阶级,进行土改分田。遥田乡是老游击区。群众听到“大搞”,坚决表示要一手拿枪一手分田。全乡地主慑于群众威力,自动把土地、契账本交农会处理。在半个月内胜利结束,计没收地主土地400多亩,粮食200多担,浮财现金100多万元、契据账簿500多张(本),当众全烧。在庆祝分田胜利的庆功大会上,有100多名武装民兵游行示威,2000多群众参加大会,他们敲锣打鼓,舞狮舞龙,燃放鞭炮,喜气洋洋!

“大搞”运动,在八县边区进行了三个多月,镇压反动地主3名,没收反动地富资财50多户,收缴长短枪320多支、子弹1000余发,烧毁契据帐本3000多张(本),发动群众7万多人。有10万人分得了土地、资财和500多担余粮。新开辟游击区大小村庄20多个,新组织成立白日、青天、惊天、西风四个连队160多人,扩大基干民兵300多人。

叶华到北伐队后,与队长胡克铭带队伍经常活动在新丰、翁源、英德三县交界的回龙、塘村,蒲昌、牛牯塘等地,发动群众,宣传党的政策,扩大人民武装,相机打击反动势力。而这个时期,敌军为破坏“大搞”,也组织清剿,到处疯狂清剿游击队和摧残游击区的基本群众。为了避敌锋芒,北伐队四处游动,一般在一个地方只待一天,一到晚上,又转移到另一个地方。为了安全,队伍一般晚上不在村里住宿,只住在山上的茅棚和石洞中,有时连饭也吃不上,一个月能吃上一次肉就感到心满意足了。好在队员们早已习惯这“天当房,地当床,野菜野果当干粮”的日子,斗争的决心和信心毫不动摇。

叶华从总队下来,隐隐觉得当前斗争如此残酷与艰苦,与正在进行的土改和“停租废息”有着直接的联系,打土豪,分田地,贫苦农民欢天喜地,踊跃支持,但另一方面,被分了田地的地主、富农们自然高兴不起来,他们利用游击队在执行政策上的某些偏差,如杀了中农的猪、分了雇农的工钱等,大肆诬蔑说“红军一是点头,二是摇头,三是杀头,靠不住”。一些凶狠歹毒的家伙,则组织联防队或请来国民党军队进行反抗,彼此间水火不相容,局势骤然紧张。围绕“大搞”斗争,叶华印象最深的有以下几件事:

1948年2月24日,正是农历正月十五日元宵那天,我土改工作队进驻茶洞,当地地富分子从滃源县请来国民党一营正规军联合当地联防队共500多人包围工作队驻地苗竹窝,工作队黄祥等16人英勇顽强,与强敌战斗了一整天,打死打伤敌人70多名,于十七日晚间安全突围出来,敌人抓不到工作队员,就抓走茶洞农会会长曾作群、民兵队长曾作环和群众共12人,连同被俘哨兵黄辉及突围后在山中掩蔽被俘的徐朗,押到滃源龙仙,全被残酷地杀害。与此同时,反动分子梁汝锦报请龙仙国民党一个正规营,包围我方尖山队驻地黄沙坑,我队张友三与敌战斗毙敌两名,民兵队长、农会会长张海邦等四人遭敌杀害。

四月,驻白沙国民党一个炮营和白沙、河头联防队共200多人来扫荡遥田江下村,镰刀队队长赖苍天带领一个中队前往遥田鸭嫲窝坝伏击来敌,战斗中,赖苍天中弹牺牲。胡文队发现敌人后,上山打击敌人。敌人转向胡文队追来,胡文队边打边撤至梅坑旗寮,敌人亦随后追来。此时,茶江民兵李亚波,被梅坑地主潘亚生、潘亚托引诱收买,叛变革命,他带敌炮营包围了梅坑民兵驻地——梅坑大楼,民兵30多人在大楼上与敌激战一天一夜,大楼被敌炮轰得砖瓦横飞,民兵打死打伤敌6人,并击毙叛徒后,当晚成功突围。敌人恼羞成怒,放火焚烧大楼后撤离。群众对叛徒李亚波恨之入骨,七手八脚把他尸体抛入火中烧掉。

大地主陈亚波平日对农民迫勒租债,极其凶恶。“大搞”时,部队领导农民分了田地,他怀恨在心,秘密组织起联防队妄图报复。他摆下鸿门宴,写上红柬。两次邀请游击队负责人袁可风来吃饭。都为袁可风谢绝。他见奸计不成,就请郭阳、陈某、俞某3名游击队员吃饭,菜刚上桌,预先埋伏的联防队10余人一拥而出将郭阳三人捆绑,陈、俞二人由于是该村本地人,由陈、俞两姓父老担保自新,释放。郭阳壮烈牺牲,陈亚波还把郭阳尸体陈尸三天,才许埋葬。……

这年6月初的一天晚上,北伐队由藤山和塘村交界的一个山里转移到回龙的塘村,村民们热情地邀大家住一个晚上。为了安全,叶华和队长胡克铭商量了一下,决定还是住在村外的山洞里妥当些。村农会会长冯文渊便把队伍带到村外燕子岩的一个石洞中。冯文渊介绍说,这时石洞较大,可住下100多人。打日军的时候,塘村的百姓为了躲避日本鬼子的迫害,经常跑到这个石洞中居住,并保藏粮食和衣物。岩洞的洞口原来比较大,村民们为了遮挡寒风和野兽的干扰,就在洞口筑起了两米多高的土墙,仅留一个窄窄的洞口供人进出:

此时,叶华来到洞口,轻声询问哨兵有无情况。哨兵摇摇头。叶华朝山下看去,塘村笼罩在薄薄的晨雾中,宁静平和。

渐渐的,太阳升起,晨雾散尽,村子里开始有人走动,抬粪的,打猪草的,一些屋子升起袅袅饮烟。叶华爬出洞口,准备上山顶了望,忽地发现村四周冒出许多人头,细看是一些穿黄衣服的人在蠕动,暗叫不好,敌人包围了塘村。他赶紧退回洞里。

一听有敌情,洞里的战士触电般惊醒,纷纷抓枪准备战斗。

胡克铭来到洞口,仔细观察村中的敌人,低声对叶华说:“这可能是驻青塘的保安团,估计有一个营,他们显然得到情报,知道我们队伍住在塘村,连夜前来包围我们的。从现在情况来推测,敌人可能还没有知道我们确切的住地,否则不会四处搜查。”

叶华点点头,道:“敌人在村里找不到我们,估计会到周围所有山头进行搜查。现在天已大亮,如果我们出洞口向外转移,敌人可看得一清二楚。敌众我寡,我们无法摆脱敌人的追击,这样会使我们陷入敌人的包围中。我看一动不如一静,队伍暂时留守石洞内,以观事态的发展。”

胡克铭表示同意,他要队员们保持冷静,不要慌。接着,他令一个班长上山顶侦察一下,看附近山头特别是燕子岩的山头上有没有敌人,以便作出决策。

班长刚出洞不久就跑了回来,报告说:“敌人一个排的兵力正朝燕子岩搜索过来,洞口已被堵,队伍转移出去已不可能。”

“准备战斗!”胡克铭命令大家枪上膛,准备与敌人决一死战。

从塘村一个保长口中,敌保安营长获悉游击队有一个连的队伍可能藏在燕子岩石洞里,欣喜若狂,他迅速指挥队伍向洞口压过来。

望着黑黑的洞口,保安营长知道游击队正严阵以待,硬冲必然送死。他嘴角一斜,来了坏主意,叫一个排长抓来五六个胆小的村民,用枪和刺刀逼着他们在前面开路,一排士兵远远跟在群众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