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恢复正位，已经昭告天下。
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对于之前民间传闻皇后被打入冷宫，也终于有了个确切的解释。
我这个正位皇后，起先的几天里倒是没有什么人打扰闹事。但是我想，一场很大的风暴正慢慢地向我逼近。
顺其自然好了。有时候越是刻意地去改变什么，越是改变不了什么。唯有坦然面对一切。
“怡然。”一刹那本以为是夜凌风，欣喜地抬首，却发现是夜御宭。
是不是，终究断不干净？
他倒也敢明目张胆地到这德贤宫来。
我怕，他也是有计划的吧。
温柔的面目下藏的到底是什么，我始终是没有摸个清楚。
“你怎么跟夜凌风一个调儿？”我笑着说道，“知道了我的名字以后就直接唤我‘怡然’。”
他的脸色突然有些难看，随即又恢复了原先的平静，简单地说了句：“是么。”
“嗯。”我客气地对他说道，“今日来此有何事？你先自己找个椅子坐下来吧，在我这里就是随随便便的，没什么礼数。”
“这德贤宫怎么空荡荡的？”他坐在了离主座最近的那个椅子上，奇怪地问道，“这么大的一个宫殿，就你一人，不感到寂寞？”
我合上后宫的资料，微笑着对他说：“习惯了。那么多宫女什么的，我都让她们退下了。一个人清静些，我不喜欢热闹。”
“嗯，”他点了点头，“皇兄喊你‘怡然’，那我可不可以换个称呼？”
我诧异地看着他，半晌才反应过来，玩笑道：“那你想称呼我什么？冯姑娘？”
“好吧，那就冯姑娘吧。”他无奈地笑笑，“但是以后若真把我当朋友了，可就得换个称呼。”
“朋友？”我的脸色一下子暗下来，“我好像跟你说过了……”
“我不介意。”他温柔地笑，“没有开始就没有结束，花如果不开放就不会有凋谢的时候——但是我不介意。”
不介意？
何为不介意？
是不介意我为皇后，还是不介意我会出宫，早晚都会结束这段倘若开始了的友情？
“夜御宭……”我喊着他的名字，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你可要，考虑好哦？”
他并没有我想象中的开玩笑的神色，反而是异常认真地答道：“嗯，考虑好了。倒是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做朋友？”
“当然不是。”我脱口而出。
刚说完我就赶紧低下了头去，掩住自己所有的心思。
温柔如水的男子，特别是像他这样让人琢磨不透的人……我不是不想和他交朋友，而是不敢。
有时候最温柔的东西，也就是最毒的毒药。
我怕伤，更怕殇。
一样更比一样深刻，不适合我。
像我这种……想得到自由的人。
他莞尔，“那就做朋友吧。”
那就做朋友吧。
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的脑中久久回荡，不散。
听起来倒不是像要和我真诚地交朋友，反倒像是有更深一层的感情不能去触摸，只好用朋友代替所有关系。
那么，就做比友情深一点，比爱情浅一点的那种……朋友吧。我在心里暗暗地想道。
“嗯。”我微微颔首，轻声地应。
和他在一起总是能够卸下所有的装备，舒坦得不能再舒坦。这可能就是朋友之间的特别之处吧。
“对啦，你今日怎么来到这德贤宫？”我不经意地问道，“有什么事么？”
“嗯，有事。”他郑重地肯定。
“什么事？”我追问。
“皇兄的计划你知道吧。”毫无波澜的陈述句。
“知道。”我简单地答道。
“皇兄最近埋在朝政的琐事之中没有空来跟你说，所以托我来告诉你关于计划的一部分。”他平静地对我解释道。
我惊愕地看着他，“计划的一部分？夜御宭，你别告诉我，你是站在夜凌风这边的？”
他笑了笑，不可置否。
“有你这样的皇弟，夜凌风也应该知足了。”我坦然道，“不求名利，没有计划的人，在宫廷中可真是少之又少。让人吃惊的是，你还是他的皇弟呢。”
“我也有计划啊。”他戏谑地对我说道。
我警觉地看着他，等待他的下文。
“我的计划和你的未来理想一样。”他卖了个关子。
“我未来的理想？”我奇怪地看着他。
我会有什么理想？
未来的生活，我早已不抱什么希望。如此说来，能有什么理想？
“得到自由，找到自己爱的人，幸福地过一辈子。”他见我不解，终是细细地解释给我听。
我愕然。
这话，我在哪里说过？
像是……？
对了！是在牢房里！我和李贤书说过！
难不成，我在牢里和李贤书说话时，他一直都在？
怪不得，我梦醒时他会在我的身边；怪不得，我生病了是他送我去夜凌风那里！
他这是何意？这是为甚？
我努力压住心中无数个疑问，平静地问道：“你的理想和我的，的确一样啊。真不愧是我的朋友。”
请莫怪我，如此提醒你。我在心里苦涩地想。
“你的这个理想终会变为梦想吧？”我平静地看着他，“你身上流的是皇家的血，定是一辈子都逃不出这皇宫的牢笼了吧？”
“世事难料。”他丢给我四个字。
我一时也想不出有什么话来应付，只好撇开话题，“你刚刚说的，计划中的一部分……有哪些内容？”
他蹙眉，“皇兄让我告诉你，丽妃背后的黑幕的一些情况。”
“嗯。丽妃的父亲是御史大夫，姐姐是九王爷的王妃，生母早逝。”我流利地说出我掌握的资料，“家庭就不用说了，直接说黑幕的范围吧。”
“御史大夫在朝廷中的威力很大，虽然地位次于丞相，但是实力甚于丞相。他提出的方案和治理国家的法子都很管用，全朝上下除了丞相和他实力相当，再无他人。”他郑重地解释道，“御史大夫，名为颜斌，他的女儿，一个是丽妃……”
“这个我知道，”我反过来给他解说，“丽妃名为颜茗丽，还有个姐姐，名为颜怜枫。”
其实她们的名字都很好听，给人一听就是贤淑的女子。
但是……这事实摆在面前，可真不敢恭维。
他点点头，继续说道，“丽妃，现在是皇兄最宠的贵妃，自然是关系更亲近些，而颜怜枫是个孝顺的媳妇，在九王府里很受欢迎。而九皇弟也经常称赞自家媳妇，有时在早朝的时候，就听见他的嚷嚷，这自然也是让整个颜府的威信增高了。而颜斌的野心也大，不得不防。”
“嗯，”我抿了口茶，早已冰凉冰凉的茶，缓缓地说道，“你们现在的意思就是说，御史大人的势力和声誉都过大、过好，且他有野心，所以对皇位有所威胁，所以……要除掉他？”
“除掉倒不一定，只是削弱他的势力。”他叹了口气，“如果他肯配合我们的话，伤害肯定是减到最小。”
“嗯，我知道了。你先走吧，怕是待会儿要有人过来惹事了。”我不动声色地提醒他，“你说的东西我都记住了。”
“果然是聪慧的女子，我没有看错人。”他无所谓地笑笑。
“那么我先告辞了。”
只觉一阵风带过，眼前的人就不见了人影。
天！我竟然不知道，他的武功高到这种地步！
“淑妃娘娘驾到——”
果然……我在心中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