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人类愚行大记录:大癫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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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南海幻梦(3)

现在没有必要去描述董事们是如何通过各种手段操控股票价格的。到8月份,股价达到了最高点1000英镑,然后就开始上下波动,泡沫逐渐破灭了。许多公务人员对董事们表示不满,他们尤其反感那种将股份清单列在每张认购单上的做法。人们慢慢了解到,约翰·布伦特(John Brent)主席和其他一些人所带来的祸事远不止于此,他们开始出卖股票。整个8月,股市持续走低的态势,9月2日,南海公司的股价只有700英镑。

事情已经变得非常糟糕,为了防止公众对南海公司完全绝望,9月8日,董事会在泰勒商贸大厅召开了一次全体会议。当天上午9点,会场内寂静无声,但厅外却异常热闹,许多被获允许的人挤入了大厅。由于董事以及他们朋友的推举,南海公司副主管约翰·费洛斯爵士负责主持会议。他示意大家安静,接着宣读了董事会批准的几项提案,然后又宣布有关可补偿基金、不可补偿基金和预付金等相关账务的处理方法。

接下来,克拉各斯先生做了一段简短的讲话,他希望大家能够团结起来,群策群力,渡过这次危机。在发言结束时,他对董事会富有成效的管理表示了感谢,同时也恳请他们为了公司全体股东的利益而继续努力。亨格福特先生在类似的场合总要滔滔不绝地讲一番话,今天也不例外。当初,因为他毫无保留地支持南海公司而受到了公众的关注,后来,人们怀疑他因为事前知道股票上市的具体时间而获得了大笔收益。他说,他见过许多同类社团的出现和衰落,但像南海公司这样能够在短时间内成就一番事业的,却从来没有过。他们做了许多官员、教士和法官想做而做不到的事。他们把各党派团结在一起。即使他们没有全部消灭,也至少是部分地减少这个国家的动乱和仇恨。通过股票交易,富人变得更加富有,乡村士绅的土地也获得了2倍、3倍的增值。同时他们也帮了教堂大忙,很多牧师和教士从他们兴建的工程中得到了好处。总之,整个国家因为他们走上了繁荣富强之路。他希望这些杰出人士适当地考虑自己。亨格福特的讲话引发了一阵嘘声,这些美妙动听的夸赞之辞听上去就像是对事实的无情嘲弄,但到会的董事、他们的朋友以及所有的赢家都还是以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来表示对亨格福特的讲话的赞同。波特兰公爵也发了相似的讲话,并且对那些在股票投资中失利的人表示了同情。由于他自己在这次大投机中获利非常多,所以,他的举动似乎像是《琼·米勒的笑话》一书中的那个胖子,在丰盛的晚餐之后,他总是拍拍自己鼓鼓的肚子问这个世界是否还有吃不饱的人。

会议通过了多项提案,但并没有挽回公众的信心。当天晚上,股价就下跌到640英镑,第二天又继续跌到540英镑,此后几天仍然不改下跌之势,最后停在了400英镑。9月13日,M.P.布罗德里克(M.P.Broderick)先生给密德莱顿上议员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后来收入了库克斯的《沃普勒》一书中,在信中有这样一段话:“为什么南海公司的董事们心甘情愿地去冒这么大的风险呢?对此民间有各种猜测。我本人也相信,他们这样做只是为了得到巨大的好处。他们滥用货币的信用,使货币难堪重负。在危急时刻,那些大股东们全身而退,因而没有因为泡沫的破灭而损失财产,而那些头脑狂热的人却被贪婪蒙蔽了双眼,妄想在鼹鼠丘上建起一座高山。千万个家庭因此而破产,他们不得不沿街乞讨——愤怒、惊恐和绝望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人们陷入了困境之中,以至于让我感到没有任何计划或方案能够使这个气泡免于破裂。总之,我无法思考要采取怎样的应对措施,甚至连假装去思考都做不到。”10天后,股价继续下跌,他又写道:“公司仍然没有任何有效措施,如今的形势已是四面楚歌,找不到一条退路。从几位刚刚来到伦敦的绅士那里,我听到了一些南海公司大股东的名字,他们的行为令人作呕。现在,很多金融家已经潜逃了,每天还有更多的人在准备潜逃,我怀疑已经有三分之二或者四分之三的人潜逃。从一开始,我就以一句千古不变的箴言作为评判整个事件的基础:1000万英镑(这个数字已经大大超过了流通中需要的现金量了)的存款不能当成2亿英镑来花。而现在人们无疑已经这样做了,我们伟大的国家机器怎能避免灭亡的噩运。”

9月12日,由于塞格雷特利·克拉各斯先生的一再恳请,南海公司的董事和英格兰银行的董事先后几次召开了联席会议。接着一条信息在坊间传开了,消息称英格兰银行已经同意向南海公司贷款600万英镑,于是股价回升到670英镑,但到了下午,人们就知道了这条消息根本不可靠,股价马上下跌到580英镑,第二日又落到570英镑,随后慢慢跌至400英镑。

形势的严峻让政府倍感震惊。为了避免受到愤怒股民的攻击,董事会成员都躲在家里。街上到处是危险的暴徒。正在汉诺威的国王一连收到了数封公文,请求他即刻回国收拾残局。正在乡间的家中修养的沃普乐先生也屡屡收到求救信,请求他利用自己对英格兰银行董事会成员的巨大影响力,说服银行对南海公司施救。

但英格兰银行并不愿意蹚这趟浑水,担心这会让他们陷入无法摆脱的麻烦之中。但全国上下都一致呼吁它挺身而出扶危济困,英格兰银行勉强接受了全部建议。它召集了所有制定贸易政策的著名人士研究应付紧急状态的对策。沃普乐先生拿出了一份合同草案,草案得到了各方认可并作为下一步谈判的基础。这样大众的惊恐情绪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9月20日,南海公司在泰勒商贸大厅召开了扩大会议。会议的重要成果是通过了一项提案:根据这项提案,董事会有权批准英格兰银行或其他任何人经营本公司债券的要求,或者批准银行认为适当的任何建议。作为众多的发言人之一,鲍得内先生表示,他对人们陷入了极度的惊慌之中感到万分震惊,由于恐惧人们整天跑来跑去,满脑子都是无边无际的灭顶之灾。

“无边的黑夜笼罩在大地,

人们心中满是狂暴和愤怒,

整个世界如同地狱般可怕。”

两天以后,英格兰银行举行股东大会。主管告诉与会者,此前董事会已经多次召开讨论南海公司事件的会议,但并未就此事形成最终意见。会上,董事会做出了一项提案并顺利获得通过,该提案授权董事会批准经营南海公司的债券,但必须对债券的总值、项目和时间做出详细的规划。

这样,两家公司以维护公众利益为目标,开始自由地采取措施。为了重建南海公司的公共信用,英格兰银行开设专户,以15%的定金、3%的保险费和5%的利息,发行了300万英镑南海公司债券。9月28日清晨,人们如蜂聚般纷纷携款而至。这种情形让人感到债券可能会在一天内就被人们抢购一空,可是不到中午形势就急转直下。尽管采取了一切可能的措施,但南海公司的股价还是一落千丈。事实上,南海公司的债券早就没有什么信用可言了,此前,那些最有名的金融家和银行家也因为大量向南海公司贷款而无法正常运营,有的还不得不关门歇业溜之大吉。剑刃公司当时是南海公司债券的主要承兑商,也停办了支付业务。看上去,灾难似乎马上也要降临在银行的头上。上午,银行还在忙不迭地接受认购,可下午就不得不更加迅速地兑付现金。

第二天是节假日,银行才得以喘息,它们非常后悔卷入了这场灾难。它们的老对手南海公司在这场风潮中彻底倒下了,它们的股价一直跌至150英镑,几次波动过后,慢慢跌到135英镑。

到这时,银行才发现它无力恢复公众的信心,更不可能力挽毁灭的狂澜。它不想因为救市而白白搭上自己的性命,因此它决定终止已经履行了一部分的协议。他们为此找到的理由同样是冠冕堂皇的:英格兰银行与南海公司的合约只不过是一份协议草案,在一些重要的细节问题上,协议未作任何约定。其实,更为重要的是对退出协议没有任何惩罚条款。

“就这样”,用《议会史》的叙述就是,“人们看到,一个神奇的泡沫飘到了不可思议的高度,它制造了令整个欧洲凝神观望和翘首以待的海市蜃楼,在8个月的时间里,它由兴至盛,由盛而衰。而事实上。它是建立在欺骗、幻觉、轻信和恐惧之上的。它的制造者的那套鬼把戏一旦被人们识穿,它就啪的一声碎裂了。”

在灾难即将降临时,整个国家都变得“道德沦丧”。在为了揭发罪犯而举行的议会质询会上,一幕幕丑剧不断上演,向人们展示了罪犯们丑恶的心灵和肮脏的手段。对所有罪行的调查研究最终成为一件很有意义的工作,因为它向人们证明,国家的赌博和个人的赌博一样也要受到惩罚,罪犯们也必定遭到制裁。

著名作家斯摩莱特曾经说过:“没有一个历史学家会喜欢这个时代。因为那些情感丰沛、善于想象的读者没有一个会喜欢阅读这些详细描写肮脏交易的史书。在这些描写里没有温情,没有色彩,不加修饰,它所展示的仅仅是一幅枯燥无味、腐化堕落的画面。”

事实上,他的想法错了。如果斯摩莱特有些幽默感,他就会发现这个主题所能够带给人们的启发要远远超出一个小说家所希望达到的。一群遭到劫掠处在绝望之中的人们难道没有温情吗?数以百计的家庭因为股票投机而一贫如洗;昨天的富翁沦为今天的乞丐;手握重权、前呼后拥的重臣落到贬谪流放的下场;在每一寸土地上都有自责、悔恨和诅咒。难道这样一幅悲惨的图画里不是充满了生命、生气吗?

全体国民理性的双眼都被蒙蔽了,他们疯狂地跟在一个金光闪闪的幻象后面狂奔,直到不幸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还在固执地否认这仅仅是一场噩梦,此情此景难道不是发人深省的吗?

历史学家们往往乐于记述那些无能的大臣为了取悦于更无能的国王而设计的阴谋、残酷的战斗等,一说起这样的故事,他们便滔滔不绝,一遍一遍没完没了。而却将那些可能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人类道德和福祉的事件丢在一边,视而不见,他们总是觉得这些内容干瘪沉闷、没有温情、没有色彩,他们以这种错误的笔调写就的史书典籍,已经泛滥成灾了。

在这个臭名昭著的泡沫时代,英格兰出现了一种独有的现象:公众的心志变得越来越不健康。人们开始厌烦那些通过小心谨慎的努力慢慢获得成功的产业了。他们渴望得到无穷无尽的财富,于是铤而走险,从事各种腐化堕落的行为。空前的奢侈之风带来的是人们道德品行的急剧下滑。一个愚昧无知的粗鲁之人,因为一场赌博的胜利就会一夜暴富,这怎能不让那些知书达理的人感到羞愧难当。

金钱的力量不断让世人折服,它可以令粪土变成珍珠!那些曾经被里查德·斯蒂勒爵士认为是“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的粗野之徒,在厄运降临而一败涂地之后,就成了人们心中的反面典型。在议会质询时,许多董事并没有因为挪用公款而尝到苦果,但他们的傲慢无礼却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其中有一个既愚昧又狂妄的家伙,在他春风得意的时候声称要用金子去喂马,但到最后却落了个几乎要自己动手烧水做饭的下场。他们曾经留给世人的每一个傲慢的眼神,每一句不可一世的大话,都被记录下来,而命运最后回报给他们的,则是无尽的贫穷和羞辱。

恣意妄为者的苦果

国内的形势非常紧急。乔治(George)一世不得不改变了他在汉诺威的预定日程,火速回国。11月11日,他回到了英格兰。

12月8日,议会召开会议。这期间,全国所有的城镇不约而同地举行了公共集会。人们纷纷恳请立法机关严惩南海公司的董事们。正是他们的那些恬不知耻的欺骗行为,使得整个国家走到了悬崖的边缘,然而几乎没有人认为政府也应当像南海公司一样受到惩罚。

没有人去指责大众的轻信与盲从,贪婪和堕落已经吞噬了所有优秀的国民本性,他们对金钱的痴迷和疯狂渴望使他们又一次地钻进了阴谋者布好的罗网。从来没有人指责人们的这些行为。所有人都认为单纯、诚实和勤奋的人民受到了一伙强盗的欺骗,这些人恶贯满盈,罪有应得。

全国上下几乎都是一致的看法,上下两院的议员也持同样的观点。对南海公司董事会成员的恶行,几乎众口一词地要求严惩。但这时国王发表了一个谈话,希望大家考虑董事会成员对国家经济所怀有的热忱和曾经的努力,处置的提案要对他们在这场灾难中遭遇的不幸予以照顾和适当的怜悯。这个谈话的发表立即引发了公众的争论。其中几位发言者猛烈抨击了南海公司董事的行为,在他们中莫乐斯沃思勋爵的发言最为激烈。

他这样说道:“毫无疑问,南海公司的董事们是这场灾难的元凶巨恶。但现在却有人以适用于他们行为的法律为由来为他们开脱。如果是那样,我们可以遵照古罗马人的先例。古罗马人没有惩罚弑父逆子行为的法律,因为立法者猜想不可能有做儿子的天良泯灭亲手将亲生父亲置于死地。所以当出现这样的犯罪时,他们把那些罪恶滔天的恶徒直接装进麻袋,缝好袋口,然后扔到台伯河里活活淹死。同样,那些谋划和实施了邪恶的南海阴谋的罪犯们,也应当被装进麻袋扔到泰晤士河里。”

其他人的发言大都比较温和,也比较谨慎。沃普乐先生更是表现得异常谦和,他说当务之急是要努力恢复公共信用。“就像在伦敦城发生火灾的紧急时刻,所有的聪明人都会先想办法灭火,使火势不再蔓延,等火被扑灭了,再去慢慢地查找纵火犯。公共信用已处在危急时刻,如同一个受伤的人正流淌着鲜血,应当迅速挽救他的生命,以后还有充足的时间去惩办刺客。”

12月9日,国王的谈话得到了公众的响应,大家接受了一项有关南海事件处置的宣言。这项宣言是在加进了不仅要抚慰国民的失望情绪,还要惩办元凶等内容之后,才在议会获得一致通过的。调查工作进展迅速。议会命令南海公司董事会成员呈交一份完整的交易账目。经过多日的调查,议会一致通过了一项提案:大众恐慌主要是因为他们陷入了股票投机者设计的陷阱,因此在重建公共信贷的同时,也要考虑通过法律手段防止这种邪恶的行为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