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雾袅袅,碧水青山,精灵谷依旧四季如画,和大自然相比,人善变的多,也健忘的多,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伤痛,随时间流逝,也逐渐模糊,唯一不变的是遗留下的孤寂,对于人来说,孤寂的只是一生,对仙来说,孤寂的却是一世,特别是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离去,而你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孤寂无力从胸口那个涩涩的地方流向全身,那种只剩你一个的无助感,无人倾诉,无人分担,所以痛苦才会成倍加剧。
这是她修的仙身的第二年,距离他去世已了过百年,她放弃了飞升的机会,固执的留在精灵谷做了一名散仙,尽管到哪里都一样,尽管到哪里都只有她一人。若留不住回忆,能够守着回忆也是极好的。
不是没有惧怕过思念一个人的孤寂,却是无法克制。也想过放弃成仙堕入轮回,逃离这无边苦海。只是,从他死的那一刻开始,这条命已不是自己一个人的,求死无门。
她还清晰的记得见到他的第一眼,那么孱弱的身躯,义无反顾的挡在了她面前,这是自从娘亲去死后第一次被人保护,天雷劈下来的那一刻,她看清了他眼底的不舍,像极了娘亲临时前的眼神,无助,渴望,不舍,留恋,最终化为释然。即便满是尘埃也掩不住他芝兰玉树的风采,那深潭似的眸子亮若繁星,透过视线看向远方,那里面有他再也无法企及的东西,她不知道他在看什么,但她知道,他舍不得死,或是不能死。
她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明是最脆弱不堪的生命,却以一己之力妄想匡扶救世,那时,她心里是不屑的,愚昧的人类,总是以为自己可以与天命抗衡,殊不知天命根本没空理你,你再挣扎也好,咆哮也罢,在天命眼中,不过是不服管教的叛逆小孩。对于这类人,死了她并不会同情。只是,她从不欠别人,修仙之人也不能欠别人。一报还一报,别人的恩惠,亦或是施舍,她从来不屑。不过是条命罢了,有什么是她云裂锦还不了的。
即便是面对生生世世只能做痴儿的交换有些犹豫,却仍决然的做出承诺,闭眼的那一霎,她眼里浮现的是那一双黑如深潭的双眼,那一张布满灰尘的脸,她突然很好奇,不知道,被那样的男子眷恋着的究竟是谁,是谁,让他致死都依旧思念。
她回想起她痴傻的那段岁月,或许是她最无忧的岁月,没有修行,没有偏执,是真真纯净如一张白纸的岁月,也是后面每每想起,就更加孤寂的岁月,那个即使笑得一脸温和,却仍拒人千里的男子,她庆幸她那时的痴傻,毕竟,没有人会对一个痴儿防范,即使总是她单方面的厚脸皮缠着他,毕竟,以她当时的智慧,还不能理解矜持这种深奥的词语,也没有人会要求他矜持,但即便是陪在他身边,他却多是弹琴作画,仿佛被禁锢不许说话一般,他始终恰到好处的温和,恰到好处的冷漠,不疏远,也不亲近。
她也曾以为他面部神经缺失,不会有多余的表情,直到见到了那个女人——季云溪,那名为尴尬,欣喜,眷恋,甚至是痴迷的表情终于浮现在他的脸上,那时候她才知道,那就是他一直思念的女子,除了漂亮点也没有什么特别,她心里油然产生一股酸涩,她知道,那叫嫉妒,也叫不甘。明明在那段漫漫岁月,是她一直倾心陪伴,为什么她永远走不进他心里,那个女人将他的心填满,他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再住进去,怎么知道她不比那个女人更适合他,那个女人为他等了十八年,她又何尝不是,固执的等待他的一个回眸,他的眼里却始终没有她。比一场等待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等待的那个人从不给予你任何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