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管理创意英雄谱(第一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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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王云飞:梦想比赚钱重要(2)

公司运营10年来都是我独立管理、独立运营。袁老师和我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她是公司股东。我们也考虑过拉投资,当时日本有两家公司看好《刺青》,说要投300万做一个动画电影,但我们做不了。首先,这个资金确实不够;其次,我们能达到这种水平的人力也不够。

2008年我们有4个项目,公司流水2000多万,我任命了4个导演,同时做4个剧组,而且我自己还在导演《神秘世界历险记》。因为每个导演各有自己的特长,同时管理200人真是有些困难。所以,我们后来设立了制片管理部门,他们负责人员管理,现在一两百人的管理根本不是问题。

当时《神秘世界历险记》的样片出来时,全公司的人都很兴奋。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还报道说《神秘世界历险记》是中国动画顶尖作品。但是,我拿第二版7分钟样片去参加戛纳电影节的时候,感觉它太平了,因为没有好故事、好剧本。我就跟投资方说不能拍了,因为剧本策划组不健全。

然后,我们断了资金链,再加上当时我们与华娱卫视合作的一个项目也停了,现金流就断了。公司运营都要花钱,所以我很快面临资金短缺的问题。后来几个副总跟我说,我们只能裁员,因为裁员不会耽误大家的前程,还可以为公司节流。开始的时候,辞掉一个人我就会掉眼泪,因为我对这个团队有特殊的感情。

雪松把公司副总方邈特意从沈阳调回来一同说服我,她知道自己说服不了我。她对我说:“如果现在这200人每人就分一碗米饭,你现在不停地做饭,没有时间去思考其他事情,可有很多人饭量非常大,能力也强,他们想要吃鱼、吃肉,这种情况下你怎么去满足他们?”

公司裁员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接受不了,但令人欣慰的是,他们离开之后,都有了很好的发展。他们中的很多人在其他公司做了组长、总监、导演。现在北京很多动画团队都是其卡通培养出来的人。为此,我感到很骄傲。

公司裁员必须要保留一部分前期创作人员,这是其卡通的根基。而我必须确保自己的良好心态来迎战接下来的困难。当时雪松就劝我说:“你就别上班了,回家想一想,怎样给我们带来更多的财富。大家还有梦呢!还要买车买房呢!这件事你能解决吗?”

人真的需要镜子,可镜子又很危险,因为当我照到自己很丑的时候,我会把它打碎了。所以敢当镜子的人就是你的朋友,我觉得那时的雪松就是我的镜子,我要好好接受这面镜子。

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我回到公司跟雪松说了自己的规划——公司以后最核心的工作是前期制作。之后,我改变了自己的管理理念,因为一直以来,公司的很多项目都是我自己来做,很可能在我的参与下,埋没了其他同事的才能。现在,我要把权力下放到更有能力的人手中。

中国有句老话叫“笨鸟先飞”,我则认为笨鸟不要飞,要想想怎么蜕变。越是聪明的鸟越要先飞,因为这种人可以创造更好的成果、更大的奇迹。卸掉包袱,你才有梦想,当你身体一团轻的时候,你就又有动力了。

不在于方法,而在于态度

创业的成功总会有许多的因素,对王云飞来说,他的梦想、坚持和乐观固然重要,可家人、朋友,尤其是妻子的支持更是他成功的源泉。也正因为这些有力的支持,才有今天的《神秘世界历险记》。

2009年,我自己又写了一个剧本,大家都觉得里面有很独特的东西。在动态故事板和虚拟配音都制作完成后,我还是果断把这个剧本停了。因为这部片子的受众群很小,需要长时间的人气积累才能展现给大家,就像我前面说的,它是恐龙肉。一个东西出自真心,又能跟市场接轨,才是成功的。

2010年,我们作为央视动画《钢仔特工队》的创作方和制作方,希望赶快完善创意。但央视有它自己的流程,所以合同一直都没签下来。当时雪松劝我把那个项目停了接别的项目,但我坚持一定要做,因为大家已经付出了4个月的努力,停了太可惜。

其实,我想好了借钱也是向家里人借,当时我就想,穷死也不能向朋友借,万一还不上就真完了。当时大家都不知道这个是没有合同就干的项目,所以都没有感觉到任何危机。我的两个副总都不要工资了,房子也要给我做抵押,我说:“你们就在精神上支持我就够了。”

当时,我对老婆说:“今年就得吃你工资了,我没工资开,咱家钱还得一分不剩全拿过来。你再跟咱爸借点钱,我给你打一欠条,咱们就按10%的利息算。我们借完钱之后,如果合同没签,我就得把房子和车抵押还钱。”我还跟姐夫借了一些。他们借给我钱的时候都是抱着“这钱肯定没了”的想法。

我借完钱之后压力挺大,不过第二天又忘了,又开始开心地创作了。可总会有事来折磨我,比如一听说合同签不下来,心脏就不行,但睡了一觉,醒了之后又好了。我就是这种人,一些小事可能压得我扛不住,比如我养的猫走了能干扰我半年,但是这种大事,反而对我没什么太大影响。因为和央视很多做动画的人都很熟,他们都说绝对不能让我血本无归,最后这个项目终于顺利签约。

《钢仔特工队》的项目差不多快做完时,我突然想:《神秘世界历险记》怎么办呢?当时二维的《神秘世界历险记》炒得很火,我想做出三维的效果,来证明它还是一个好东西。

我还是想拍一个自己真心喜欢的东西,然后我就想:自己真心喜欢什么东西?我家的厕所上有三个水印,分别是一只狐狸、一只大象和一只犀牛,于是我就想,我那么喜欢动物为什么不拍一个关于动物的片子?但是动物不能拍得特别俗气,得拍一个有情怀的、真心的故事。

高中时,我养了盆花,我就想这花到开放的时候要是能喷出泉水来就好了。我还希望云有生命,能跟我一起玩,还能张开嘴去吃虫子。这些稀奇古怪的想法我都放在了《神秘世界历险记》的构想里。也正是这些想法给技术实现带来了很大难题,因为三维不像二维随便画一个云就行了,它需要很多演算的粒子,云丝才能很真实。

当时,他们就说这个问题解决不了,后来我想到了一个特别的方法:别把它理解成是一朵云,你把它理解成是十朵云,就是用十个小球做发射器,每个都发射云丝。这十个球分别各做一个动画,然后再让这十个小球成为一个组合,按照同一轨迹运动,渲染出来后的效果就是一朵大云。这朵云就成了片子里女主人公最重要的一个朋友,它没有语言,但是很好玩。

我把这个想法和袁老师说了以后,她特别高兴,说:“这是你自己写的剧本,别到最后又说这剧本不好不拍了,你得把房子和车押给我。”回家后,我就对老婆说:“房子和车又得押出去。”我老婆心态特别好,就当没事似的说:“咱俩一起租房子也没问题。”

当然,袁老师不会真的要我的房子和车,只是前期需要有这种东西作为抵押物,以坚定我们的信念,钱花超了,我和袁老师就再往里垫。

后来,影片的投入要比我们原来预想的高很多,包括声音团队、音乐团队、配音团队,加在一起有270多人为这个项目工作。

《神秘世界历险记》到了后期有70多名员工都住到了公司,还有员工工作到夜里一两点钟才回家。我跟朱江、刘方邈都要到凌晨4点才睡,制片组也每天都会留人到凌晨4点半,第二天9点50分,大家准时上班。公司每天晚上都会有负责渲染的同事,他们都是两班倒,后来因为机器散热太大,我们也害怕会有辐射,就把机器全堆到公司正厅里了。

三维动画表演不好人物就没有表情,所以我要求大家做的人物一定要有表情、要生动。动画监督、执行导演、组长们每人平均需要下达两三遍修改命令,然后到我这儿又修改个七八遍。有一次开会时我说,只有我们认为完美了,观众看起来才有感觉。

《神秘世界历险记》里有关于人应不应该为救动物付出自己生命的思考。成年人看的时候,觉得这故事一点都不孩子气,能够看到里面深刻的故事;孩子在里面看到乒乒乓乓特别热闹、特别好玩,能够嘻嘻哈哈笑个不停。我希望两种人群各得其所。

我期待更多的观众看到《神秘世界历险记》,至于这部作品成功与否,我没有把期望值定特别高。我用心做一部作品出来,就希望别人能够看到或者感兴趣,看完之后如果有被触动的感觉,我觉得这事就是值得的。

一辈子的动画梦

现在也不能说其卡通就成功了,可王云飞和他的团队却一步一个脚印,把自己的梦想一步步实现了。至于未来,只要能继续做动画,就是他最大的梦想。

现在因为有经验、有阅历了,所以无论什么事情看准了就一定做好它,尽可能地把所有能够预想的问题和难点都在前期解决掉。中期无论遇到任何困难,我都要继续走。最后就是做出结果来,达成我的愿望。

我的梦想随着能力的变化而变化,感觉好像是永远也实现不了似的。你最初想要一个饼,但得到那个饼的时候,你突然间觉得,这个饼里面夹着什么会更好?等你60岁做出了一个“最好的饼”时,你可能不想吃它了。我可能为了保全梦想的完美,永远不想到达梦想的终点,只为享受追梦的过程。不是说我有多贪婪,而是因为人有的时候就会看到自己的不足,会期待更多美好的过程。

创业的十年经历,我最大的体会就是要真心。其实,我没拿动画当事业,这就是我自己的一个爱好,把工作、生活和个人的喜好全面结合为自己的人生,最主要就是别给自己留遗憾。我们现在呈现给观众的作品,是我已经改了很多遍的成果。很多人不理解,如此费尽心力,观众们未必在意,但我觉得我用生命在做这件事情。如果能让观众看完之后,觉得身上毛孔都舒展开来,觉得好看,我就可以给自己90分了。

很多人都说“中国动画产业”,我觉得中国动画没产业这一说,因为产业都是一环套一环的,没有真心的内容就不可能有产业。中国有很多的营销精英、宣传精英,为什么别人不买我们的动画?因为这个行业不够成熟,内容还不够好、不够真心,不值得他们买。很多年轻导演出了一部动画作品后,发现没有得到市场的认可,或是外力的阻止使得这个作品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就觉得这个行业不行了,最后选择了放弃。我觉得这是因为动画并不是他真心爱的事业,真心是不离不弃,终有一天你会得到认可,好作品和做人一样,是需要时间积淀的。

在中国从事动画事业,还有很多需要提升的地方。最基本的就是对于创作理念、管理和执行的完善,以及对于整个市场的规划与开拓。每个行业都这样,开始都有梦想,后来发现饿了,就开始找饭碗、找饭。可饭不是每个人都能做的,有些人做的就好吃,有些人做的就不好吃,优胜劣汰,得用时间来说话。

说一千道一万,如何振兴中国动画?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先有做出好饭的能力,先看看有没有做好饭的基础再去想产业发展,否则全是一时的空想。

中国很多原创动画会被骂,说是模仿日本、模仿美国,可我觉得被骂也是一种福气。因为现在有巨人出现,你能有这个机会站在巨人肩膀上去做事情,可能会摔下来,也可能会成长为巨人。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肯定还选择动画。动画就是我的生活,它就像我的妻子——如果再有一次机会,我肯定还会选我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