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改变你一辈子的经典小说大全集(超值金版)
5941800000068

第68章 爱情的梦幻(24)

“不是的,我说的是真的,它的真实度就等同于我眼下正坐在此处这个事实——”

“为了能让我留下——你跟我讲大话——你跟我讲大话——”她显得相当激愤。

他说:“它的真实度就等同于我眼下正坐在此处这个事实——”

她叫起来:“讲大话!——讲大话!——讲大话!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信任你了,无论如何都不会。你真无耻,无耻,无耻,无耻!”

他也发火了,说道:“行啦!”

“你太恶劣了,真是无耻,无耻,无耻。”

莫里斯用一种冷冰冰的口吻问她:“你要不要下去?”

“不要——你跟我讲大话,你真无耻——我不会和你一起下去的。”

“你要不要下去?”

“不要,我不跟你一起下去。”

“那就这样吧!”

莫里斯将梯子安放好,这一幕落入了躲在冬青树下的杰夫利眼中。走到这架梯子旁边是非常危险的,因为梯子最上面的那一阶正好倚靠在草堆顶端边缘下侧的那块布上。保姆凝视着莫里斯,此刻她正待在草堆的另一侧。那侧松软、干燥的草在向上掀起的布下面露出头来。她看到他滑了一跤,虽然并不严重,但她还是发出了一阵尖叫。接下来,他踩到了梯子上面,为了降低她爬梯子的难度,他便扯住那块布扔到了后面。

他问她:“你下不下去?”

她非常恼火,使劲儿摇头道:“不下去!”

莫里斯继续等她,杰夫利却对她产生了些许轻蔑。

莫里斯再次叫道:“你下不下去?”

她好似野猫一样怒道:“不下去!”

“那好,我先下去了。”

他来到了地面上,在原地站住扶着那架梯子。

他说:“我已经把梯子扶稳了,你下来吧。”

没听到她的回应。他用一只脚踩住梯子最底下的那一阶,站在原地耐着性子等了一阵子。他看上去非常疲倦,面色惨白。此刻,严寒的天气让他重新有了精神。

后来,他又问她:“你还下来吗?”依旧没听到她的回应。

他嘟嘟囔囔道:“那你就慢慢做准备吧,这段时间你就继续在上头待着吧。”然后,他就离开了此处。他转到草堆的另外一侧,在那里跟杰夫利打了个照面。

他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杰夫利答道:“我在这里待了整整一宿。我来是为了帮你把那块布盖上的,结果那块布却在我来之前就盖好了。当时我觉得你应该已经离开了,因为我看到那架梯子滑下来了。”

“扶好那架梯子的人是不是你?”

“之后,我又做了一些事情。”

他的话让莫里斯很费了一番思量。杰夫利想将自己那段最新的经历告诉弟弟,经过了一番艰苦的努力,他才终于开了口:“昨天我们吃饭的时候,有个女人到这里来了,这件事你已经知道了——她又来到了这里,雨下了整整一宿,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棚舍里待着。”

莫里斯说道:“真的呀!”一抹笑意在他惨白的面颊上一闪而过,有光芒从他的眼睛里射出来。

“我要拿些食物给她做早餐。”

“真的呀!”莫里斯复述道。

杰夫利抗议道:“她跟那个没用的男人根本就不一样。”莫里斯开始为自己的乘人之危感到自责。

他对哥哥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他现在的状态跟平日里很不一样,看上去心平气和的。他好像有些许的烦恼与忧愁。在此之前,杰夫利从未见到他有这种表现。

杰夫利觉得非常开心,非常欣慰,他问弟弟:“出什么事了?”

莫里斯只是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两人一起回到了棚舍。女人正忙着叠毯子。她看上去十分干净、美丽,这都是洗漱为她带来的结果。她将自己的头发梳成了一个很低的发髻,遮挡了部分耳朵,而此前她的头发一直是朝后梳的,并且梳得很紧。那时的她看上去非常质朴,那是她刻意为之的结果。在那之前,她是一个整洁、清秀的女人,面部表情十分端庄,这份端庄是讨人喜欢的女人所特有的。

莫里斯用一种相当笨拙的方式笑道:“能在这里再跟你碰面,真是出乎我的预料。你好啊。”她默默地凝视着他,表情很肃穆。他又说:“但昨晚在这里待着显然要好过在外面待着。”

她答道:“没错。”

杰夫利对他说:“你能不能再去捡些树枝回来?”杰夫利可从来不会吩咐旁人去做什么事。莫里斯遵从了他的吩咐。他进入清晨又冷又潮的户外,开始朝前方走去。他很不愿意再跟保拉碰面,因此他避开了那堆干草。

杰夫利在棚舍门前正打算点火。女人把咖啡从那个箱子里拿出来,杰夫利在火上搁了一个罐子开始煮,两人就这样做起早餐来。就在这时,保拉过来了。她面色惨白,因为没戴帽子,所以头上残留的一些干草的碎屑便暴露在了空气中——简而言之,她的情况很不妙。

看到杰夫利时,她叫道:“原来是你!”

他说:“早啊!你出来得这么早。”

“莫里斯在什么地方?”

“他可能就要回来了,我也不清楚他究竟去了哪里。”

保拉沉默了一阵子,又问:“你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昨晚,不过我没有看到任何人。半个小时以前我睡醒了,就竖好了那架梯子,打算把用来盖草堆的那块布带到上面去。”

保拉沉默了,她已经清楚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她在火堆旁边蹲着烤手,这时莫里斯带着树枝回来了。她抬头看向他,可他却移开了自己的视线。杰夫利笑起来,丽迪亚的双眼让他根本忍不住自己的笑意。莫里斯也朝着火堆伸出了双手。

保拉用一种亲昵的口吻问他:“你冷不冷?”

他用相当友善但又稍显冷漠的语气回答她说:“只是有一点点冷。”四人在火堆旁边围坐着,喝咖啡,吃熏肉,咖啡里带着一股被烟熏过的味道,熏肉已经被烧烤过了,不过大家都只吃了很小的一片。保拉目不转睛地望着莫里斯的双眼,对他充满了热情,但他却一味回避她。他始终不愿意将自己的视线定格在她脸上,尽管他对她的态度还是非常友善。自始至终,杰夫利都在微笑着望着丽迪亚,丽迪亚凝视着他,表情相当肃穆。

那位日耳曼姑娘最终返回了牧师家中,没有遭遇任何麻烦。大家都不知道她昨晚偷偷跑出了家门,只除了那位女佣。她跟莫里斯在不到一周以后就宣布了订婚的消息。牧师说要在一个月后炒她鱿鱼,期满之后,她就搬到农场住下了。

至于杰夫利与丽迪亚,两人最终都将对彼此的承诺变为了现实。

作品赏析

《干草堆里的爱情》是劳伦斯的写实主义中篇小说名作。作品叙述了20世纪初英国乡村一对亲兄弟的动人爱情经历,赞美了乡村农民宽厚、勤劳的品质和青年人纯朴、真挚的爱情,表达了作者对风光旖旎的自然美景和自由自在的乡村生活的热爱和向往,以及与英国劳动者心灵相通、血脉相连的朴素情怀。

在这个故事里,劳伦斯吸纳哈代的自然主义风格,摒弃了他一贯严密的叙事形式,注重以壮丽的自然景物来衬托人物的内心思想活动,结构松散自由,情节及其发展并没有传统小说里的缜密逻辑和因果关系,一些看似次要的段落反倒成为揭示人物内心的重要线索。然而正是这种不拘一格的叙事形式,赋予了小说中的传统故事以阅读的巨大魅力,带给读者无限的审美趣味和想象思索的空间。

伊芙琳 / (爱尔兰)乔伊斯

作家档案

詹姆斯·乔伊斯(1882—1941),爱尔兰作家,意识流文学的缔造者。生于都柏林。父亲是税吏。从小受天主教教育,曾在都柏林大学学习哲学和语言,也曾在巴黎学医。一生颠沛流离,辗转于的里雅斯特、罗马、巴黎等地,多以教授英语和为报刊撰稿糊口,又饱受眼疾折磨,到晚年几乎完全失明。但他对文学矢志不渝,勤奋写作,终成一代巨匠。1941年1月在瑞士苏黎世去世。

乔伊斯是20世纪最伟大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及“意识流”思想对全世界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深受挪威作家易卜生的影响,渐渐表现出对人类精神世界特殊的感悟,而且对家庭笃信的宗教和自己生活环境中的习俗、传统产生了叛逆。代表作有长篇小说《尤利西斯》和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

主人公少女伊芙琳从小失去了母亲,好朋友也都离她而去,父亲对她也很刻薄。她生活在悲惨的家庭里,想和认识的恋人一起逃离这个苦难的地方,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

她在窗前坐着,注视着夜幕笼罩下的街道。她把头靠在窗帘上,鼻子里闻到了一股气味,那是沾满灰尘的印花布窗帘发出的气味。她看上去很累。

街上的行人很少。从最后一栋房子里出来了一个男人,他经过这里,朝自己家的方向走去。她能听见那个男人在人行道上发出的脚步声,后来这男人走到了红色新房前的煤渣路上。那地方曾经是片空地,每个晚上,他们总和别家的孩子在那里嬉戏。那地方后来给一个来自贝尔法斯特的人买下了,那人在空地上盖起了房子,那房子可和他们这种褐色的小屋子不同,而是明亮的砖房,连屋顶都是闪闪发光的。从前,这条街上的孩子都会去空地做游戏,里面有迪魏茵家的孩子,瓦特家的孩子,邓恩家的孩子,小瘸腿杰厄夫,她自己,还有她的那些弟弟妹妹们。可是,厄尼斯特从不到这来玩。他显得太大了。她的父亲常会去空地,用他那根李木手杖,把他们撵出来。那时候,小杰厄夫总会替他们把风,只要看到她父亲过来了,就会大声提醒他们。即便是这样,他们那时的生活显得很快乐。她父亲那时候还不这么坏,并且母亲也还健在。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她和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母亲也永远地离开了。迪茜·邓恩死了。瓦特一家搬去了英国。所有的事情都改变了。如今,她也要像其他人那样,离开自己的家了。

自己的家!她朝自己屋子的四周看了看,再次看了看那些熟悉的东西。多年以来,她每个星期都会擦拭一下这些东西,她不知道,那些灰尘都是从哪飘进来的。可能这是她最后一次看这些东西了,以前就算是做梦,她也没想过要和这些东西分别。挂着破风琴的墙上贴着一张神父的照片,照片都已经发黄了,可是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照片上人的名字。在那张照片的旁边,是一副彩印画,上面描绘着向圣女玛格丽特·玛丽·阿拉考克许愿的场景。那个神父是他父亲学生时代的朋友。她父亲在拿照片给客人看的时候,总会随便地说道:“他如今就住在墨尔本。”

她已经同意离家出走了。这样做是正确的吗?她尽量周全地考虑这个问题。不管怎么说,她在家衣食无忧,周围住的也都是从小就认识的人。当然,她必须很辛苦地干活,包括家里的,也有店里的工作。要是他们知道,她和一个小伙子私奔了,那些人会在店里说些什么呢?可能会说她是个傻瓜吧。他们马上会贴出广告,找到替代她的人。盖文小姐会为此感到高兴。她总是表现出比她强的样子,特别是在别人在听她说话的时候。

“希尔小姐,你没注意到这些女士正等着吗?”

“希尔小姐,请你表现得精神一点。”

她不会为了离开这家店面而感到难过,更加不会为此哭泣。

可是她的新家是在一个遥远的国度,那里会不会碰到和这一样的状况呢?那时候,她——伊芙娜,就结婚了。那时候,人们会对她尊重起来。她不会受到妈妈生前所受的那种待遇。就算到了现在,她都十九岁了,可依然遭受着父亲暴力的对待。她知道,是父亲的暴力行为让她感受到了威胁,并为之担心得要死。在他们成长的这段时间里,父亲对她从没像对待哈利和厄尼斯那样好,只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可是到了后来,情况变得更糟了,他开始威胁起她来,说现在这样只是在给母亲的面子,要不然,早把她怎么样了。现在的她处于无人保护的境地。厄尼斯特死了,哈利也忙于教堂的装饰生意,几乎一直在乡下奔走,难得见到他的人。除此以外,在每周六的晚上,总会有争吵出现,都是为了钱的问题,这事情让她觉得很厌烦,这感觉难以言表。她会把自己的全部工资——七个先令交给父亲,哈利也会尽可能寄钱回家。问题就出在她向父亲要钱的事情上,父亲总会说她是个没头脑乱花钱的人,还说不会把他自己的钱让她给浪费掉,他还说了许多别的理由,在周六晚上,他的脾气总是很坏的。最后,他会把钱给她,但会问她,这钱会不会用来买周日的食物。那时,她不得不马上跑去市场采购,手里紧紧抓着她的黑皮钱包挤入拥挤的人群里,等到她在拥挤的人群里采购完后,回到家里时,天已经很晚了。她为了维持这个家耗费了许多精力。她要负责照顾两个年轻的孩子,要督促他们按时上学和吃饭。她的生活里包含了这辛苦的工作,可是,如今她马上就要告别这段日子了,这时候,她又有些不舍得了。

她马上就要去开拓自己的新生活了,和弗兰克一起。弗兰克是个善良的男人,他心胸开阔,很有男子汉的气魄。她想和他一起离开,乘着晚上的航船。她要嫁给他,和他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建立他们的家庭。对于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还记得很清楚。那时候,他住在大路旁的一间房子里,她经常去那个地方。这事情好像就发生在几周以前。他戴着一顶鸭舌帽站在门口,帽子被他推到了脑袋后面,头发很散乱,垂在了古铜色的脸上。这之后,他们就认识了。每天晚上,他都会去商店外接她,之后就送她回家。他带她去了剧院,在雅座间一起看了《波西米亚女郎》,这让她有些不习惯,可也让她感到很惬意。他非常热衷于音乐,自己也会唱上几句。大家都知道他们俩在恋爱。因为当他唱起一个关于少女爱上水手的歌时,她总会为之陶醉得如梦如痴。他总是叫她小天鹅,以此来逗她开心。最开始,她只是为这个男人感到兴奋,后来,相处久了,她也慢慢喜欢上了他。他知道许多故事,都是关于遥远国家的。他最初是个水手,在阿伦航运公司工作,在一艘开往加拿大的航船上担任舱面水手。那时的月薪是一英镑。他告诉她那些曾经工作过的航船的名字,还告诉她各种不同种类的工作名称。他曾经渡过麦哲伦海峡,他把关于帕塔格尼亚人的故事讲给她听,那可是些可怕的人。他说他差点死在布宜诺斯艾利斯,好不容易才逃出生天,来到这个古老的国家,只是为了好好度个假。当然,他们之间的关系还是让她父亲知道了,于是她被禁止和他来往。

她父亲说:“我对这些当过水手的小子们真是太了解了。”

有一天,她父亲还和弗兰克吵了一架。在那之后,他们的恋情不得不转入了地下。

夜色笼罩的大街看上去很深沉。她膝盖上放着两封信,这时信纸的白色也显得模糊不清了。信是她写的,一封是给父亲的,一封是给哈利的。她喜欢厄尼斯特和哈利。她发现父亲开始逐渐变老了,她走了之后,他一定会想念她的。父亲有时也会显得很慈祥。不久前,她生病了,在床上躺了一天,他陪在床头,给她讲了鬼故事,还帮她烤了面包片。还有一次,那时母亲还健在,他们全家去了霍斯山,在那野餐。她还清楚地记得,父亲为了逗孩子们笑,戴上了母亲那个有带子的女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