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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眼前就有好风景(1)

既然漏雨的屋檐下也能飞出欢快的歌声,一张白纸也能画出漂亮无比的彩图,就不必计较环境的优劣,不必在意身份的高低贵贱,先精彩你的心灵,再去精彩你的世界。

带上你缤纷的梦想,满怀热情去描绘,你手指抚摸过的平凡日子,也能铺展出绚丽的织锦,你双脚走过的贫瘠的土地,也能生长出甘甜的果实。

画亮一颗星星需要什么

那会儿,她刚刚大学毕业,正是青春灼灼,又天生丽质,追求她的男子很多,他们各有优长,有的事业有成,有的家境优越,有的才华崭露,有的兼而有之。置身于爱的包围中,她幸福着,也烦恼着,因为一时不知该如何取舍。

她向最要好的朋友请教,朋友没有给她明确的答案,而是讲了一个故事。

那年秋天,经历了多次跳槽,依然没找到可心的岗位的朋友,心绪烦乱中,独自去了西北,想看看风景,散散心。

那天下午,朋友路过陇西高原的一个黄沙漫野的小村。在村口的土边,朋友看到一群七八岁左右的孩子,或弯着腰,或蹲在地上,或者干脆跪在地上,正每人手持一截树枝,在刚刚被一场小雨淋过的湿软的黄泥路上,认真地描画着自己心中最美的画图。有画太阳的,有画大树的,有画小人儿的,有画牛车的,每个孩子天真无邪的瞳仁里,都闪烁着一览无余的爱恋。

朋友忽然发现,那个最小的大约只有四五岁的小女孩,一只手里握着很短的一截蜡笔,蹲在那里轻轻摇晃着两个小辫,看着别的孩子尽情地描画,她的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渴望,但她的面前却是一片空白,虽然她的另一只手里也握着一截树枝。

朋友好奇地问小女孩:“想画什么?为什么不动手呢?”

小女孩仰起脸来:“我想画有很多星星的天空,可是画不亮那些星星。”

“哦,原来是这样。我可以帮你画吗?”朋友也随手拣起一截树枝,准备加入他们的行列。

“可以啊,你要是能送我一张白纸就好了。”小女孩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

“这个好办。”朋友想起自己背篼里还有几张没用过的稿纸,忙拿了出来。

“啊,太好了,我可以把星星画亮了。”小女孩兴奋地坐下来,把一张稿纸翻过来摊到膝盖上,拿起那一小截黄色的蜡笔,有模有样地画起来。

朋友凑过去,看到小女孩画好的三颗金黄色的星星,果真比那些画在泥地上的鲜艳多了。刚才还在兴奋地作画的那些孩子,全都围拢到小女孩身边,他们不无羡慕地看着小女孩膝盖上的蜡笔画。小女孩则一脸的自豪,像一个骄傲的小公主。

原来,她只要一张白纸,就可以实现自己的心愿,就可以那么开心地站在叫人羡慕的中心。那一刻,朋友如醍醐灌顶,恍然明了:一直让自己烦恼的,不是工作岗位的好坏,而是自己心里塞了太多的欲求。

后来,朋友选定的岗位上,快快乐乐地工作,没过多长时间,便成绩斐然。

听了朋友的故事,她茅塞顿开——只需要一张白纸的小女孩,和只需要一份喜欢的工作的朋友,都那样轻松地找到了快乐。其实,自己跟他们一样,要获得幸福的爱情,其实只需遇到一颗与自己相爱的心。

进城的父亲

我把在乡下跟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父亲接进城里来住,原以为他会有一段不适应期,但很快我便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父亲像一株生命力极为旺盛的柳树,一下子就融入了城市的生活。

单元门上的声控灯坏了半个多月了,每次晚上回来开门,我都要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花费不少时间,有时弄得心情也一团糟。可是,我和整个单元的人,谁都没有在下班的路上或逛超市时,顺手买一个价格低廉的灯泡安上。父亲来后的第二天,门前便一片光亮。我夸赞父亲是光明使者,他嘿嘿一笑,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小区门前的花坛,许久没有人照料了,里面长满了杂草。父亲不知从哪里弄来了工具,主人一样地开始除草、搬走垃圾、疏松花土,又从别处移来了各种花苗。不久,门前便花香四溢,小区里的人见了父亲,都夸奖他勤快能干,他反倒不好意思了,说他在乡下习惯了干活儿,见到那块地方荒着,感到可惜了,栽种一些花,看着养眼,心里也舒坦。

父亲不光栽种了那些花,还当仁不让地当上了“护花使者”,每天都要在小区院子里转上几圈,拦阻一些淘气的孩子对花的揪、掐、摘,顺便把散落在花坛边的垃圾,捡起来送到大门外的垃圾箱里。我笑着逗他,你一天天那么忙碌,让小区总能保持美化的环境,我得找物业管理部门,为你申请补助啊。

他得意地告诉我,他最近这两天,还撕掉了不少贴在小区单元门上的广告。我问他为什么撕掉,他说,他一眼就看出那些都是骗人的东西,有的说是某某药店免费发放什么治疗糖尿病的药物,有的说是请专家免费给老年人进行体检。其实,都是糊弄人的,让你去了,一检查,准保个个都有病,使劲儿吓唬你一番,让你乖乖地掏钱,买那些昂贵的还不一定见效的药物。这样的事情,在乡下我就见识过了,村里的人没少上当受骗。他同小区里的不少老人也聊过,他们当中也有人被骗了上千块钱。

我很赞同父亲的说法和做法,但又提醒他,让他在撕掉那些小广告时,注意别让贴小广告的人遇见,防止人家打击报复。他一脸凛然道,怕啥?那些骗人的家伙都心虚着呢,就是打了照面,我也敢戳穿他。

我没再多说什么,换了一个话题,建议他去附近的公园活动一下身体,他说那里人多,闹哄哄的,不如在小区里走走。忽然,他问我能不能把家里用不上的书找一些出来,我问他干什么,他拿过一张前一天的晚报,指我看上面的一条募捐性的新闻。

原来是一所专门为打工子弟开办的学校,正在向社会各界募集课外书给学生们阅读。这是一件好事,我立刻放下手里的工作,开始从我的书架上筛选我一时不读的、适合学生阅读的书籍,父亲在一边帮忙把选出来的书,装到一个纸壳箱里。忽然,他举起一本《现代汉语词典》,让我把它也捐了。我说报上只是说捐课外书,父亲说学校买不起课外书,这么厚的词典,肯定也买不起,而学生们肯定更需要它。我点头,觉得还是父亲想的周到。

第二天,父亲说他要亲自送到那所学校去,我说路太远,要转两次车呢,还是通过社区转交吧。父亲说早送去,学生们可以早看到,路远点儿没关系,就当是看看城市的风景了。

天很晚了,父亲还没有回来。给他配的手机也没带,我有些担忧父亲迷了路,或者遇到了麻烦,焦急地跑到楼下看了好几趟。直到六点多了,父亲才回来,他手里还拎着一袋10斤装的大米。

我刚要嗔怪他回来这么晚,害得我禁不住要胡思乱想了,父亲却兴高采烈地告诉我,他回来的路上见到一家商店前排了长长的队伍,大多是老年人。他一问是商店搞促销,每斤大米一元钱,每人限购10斤。他便过去排了两个多小时的队,买了这袋大米。

超市的大米每斤也不过一元二三,10斤大米顶多也就节省两三元钱,还不够他今天出去的路费呢。我说父亲真不会算经济帐,父亲立刻反驳我,该节省的就要节省,一毛钱也是钱啊。我立刻投降,说父亲做得对,他便嚷着赶紧给他盛饭,说是饿坏了。

父亲昨天还跟我说他兜里有二百多块钱呢,我问他怎么不在街上买点儿自己喜欢吃的,他脸红了,说没跟我商量,把钱和那些书一起捐了。我笑了,说他差一点儿裸捐了。父亲问我什么是“裸捐”,我说像他那样饿着肚子捐钱捐物的,就是裸捐。

父亲看出我在打趣他,便故作生气地说,以后他做了好事,再也不向我报告了。

我骄傲地说,我可爱的老爸,你进城不到半年,好事就做了一大堆,想要竞选小区的文明市民啊?父亲连连摇头:这孩子,你不是担心我不能尽快融入城市吗?我这是在努力啊。

老爸,你已经融入了城市,而且是一个优秀的市民了。我冲着父亲翘起大拇指。

每一天都要幸福地舞蹈

她是那两条街道的保洁员,她个子不高,也不漂亮,是一个很普通的女子。我每天晨练时,都能看见她忙碌的身影,我不知她几时开始的清扫工作,也不知道她几时结束。更多的时候,我只看到她舞动一个长把的扫帚,像舞动一支如椽大笔,从街道这端舞到那端,一丝不苟,将那些散落的废弃物聚拢起来,然后再将它们一车车地清理干净。

忙碌完了,她会顺着街道走一个来回,像是欣赏自己得意的作品,她的目光再次打量一番刚刚清扫过的街道,看到不知哪位刚刚扔下的一团废纸或一个烟头,她会弯腰捡起,把那微小的缺憾轻轻地弥补。

从春到夏,从秋到冬,她是我熟悉的最早迎接晨曦的人,她似乎对那份工作很喜欢,也很珍视,我从没看到她偷懒的时候。她那份一丝不苟的认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曾多次在写作课堂上讲起她,讲她大口罩遮不住的笑容,讲她从不抱怨的好脾气,讲她总是热情满怀地对待那似乎单调而乏味的工作。

那个夏日的夜晚,我终于完成了一项繁重的教材编写工作,难得有闲暇和情致,我决定到街上走走,看看城市的夜景。不知不觉间,一阵欢快的舞曲,将我引向那个开放的公园。柔和的月光撒在那块不大的空地上,一大群人围拢在一起正翩翩起舞。他们大多是中老年人,其中也不乏白发苍苍的老者。

我停下来,悠然地欣赏着大家轻盈的舞姿,心中感慨着生活的舒心惬意。忽然,我的心一颤——哦,她也在跳舞,每天早早起来忙碌的保洁员,换了一件红色的短衫,像一团燃烧的火焰,正伴着欢快的旋律,摇晃着柔软的身子,尽情地舞蹈着。

一曲结束,她站定,用手臂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等一支舒缓的乐曲想起时,她竟变成了领舞者,站在众人前面,引领大家做一套优美而复杂的健美操。她做得那么认真,那么投入,一扬首,一展臂,一旋转,一弯腰,每一个动作都那么轻松、自如,仿佛是一位专业的舞蹈教练。我一时不敢相信——眼前这位美丽的舞者,难道真的是我平素所见的那个挥舞扫帚清扫街道的她吗?

我又走近一些。果然是她,一点儿没错。她也发现了我,冲着我微微一笑,打了招呼。

我好奇地问一位坐在一旁歇息的老大爷,问他是否认识她,老大爷爽快地告诉我:“她姓乐,常来这里跳舞的人,没有不认识她的,许多人都是跟她学会跳舞、学会做健美操的,这里的人都管她叫乐老师。”

“乐老师?她不是保洁员吗?”我不无困惑地问老大爷。

“没错,她是一个保洁员,听说工作还挺辛苦的,可她特别喜欢跳舞,几乎每天晚上,都来这里带领大家跳舞,真是活得有精神。”老大爷啧啧地赞赏着。

“其实,她也挺不容易的。”旁边的一位老大娘插话道。

“是不容易,每天都要起早扫大街,那活儿又脏又累的。”我感慨道。

“累一点儿倒没啥,你不知道,乐老师挣钱不多,还要照料一个二十多岁的痴呆儿子。”老大娘向我爆出一个令我吃惊的信息。

“她还要照料一个痴呆的儿子?”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想到乐老师还那样不幸。

“没错,你往那边看,坐在那个石凳上傻呵呵地拍巴掌的那个小伙子,就是乐老师的儿子,听说是先天性的痴呆,她每天都带着他来跳舞。”顺着老大娘手指的方向,我看到了乐老师痴呆的儿子。

“我还听说,她去年做了一次大手术,割掉了一个很大的肿瘤,幸好是良性的。”老大爷又向我介绍道。

“哦,那么多的不幸都降临到她头上了,她的工作还那么辛苦,可是,她还能如此快乐地跳舞,真是令人敬佩。”我不禁对她肃然起敬。

“乐老师说过,有很多事情是她不能改变的,她能改变看事情的心态,既然愁眉苦脸是一天,快快乐乐也是一天,那么,何必要在不幸上撒盐呢?她要每一天都幸福地舞蹈。”老大娘说出了乐老师如此达观的原因。

“每一天都要幸福地舞蹈”,望着被众人簇拥着幸福起舞的乐老师,我轻轻地重复了一遍,心灵似被什么猛地扣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了帕斯卡尔的那句名言——一人是一根会思考的芦苇。没错,因为懂得从苦涩中咀嚼甘甜,懂得从艰辛中品味富足,懂得为心中憧憬的幸福起舞,平凡的乐老师,用灵动的舞姿,舞出了令我们眩目的美丽,舞出了令我们向往的美好。

眼前就有好风景

夏日的午后,微风习习。八十四岁的祖父,在院子里的那棵老榆树下,悠然地看着一群蚂蚁在搬运食物。他依然耳聪目明,手脚也很灵活。看着那些忙碌的蚂蚁,他的嘴角浮起了孩童般的笑意,像是观赏了一场精彩的演出,他惬意地点点头。许多人不曾留意的那些小生灵,兴奋地摆动的触角,似乎碰到了他的某一个细小的神经,他不禁嘿嘿地独自笑出了声,父亲告诉我,祖父肯定是又看见了有趣的东西。

祖父一辈子没走出过那个小山村。记得十年前,从欧洲旅游回来,我一边给他看我一路拍摄的那些旅游照片,一边向他描述外面的精彩世界。他像一个小学生似的,静静地听我介绍,不时地问我几个相关的问题。我看到了他眼睛里闪动的向往,就对他说,等我赚了钱,就领他去外面的世界去看风景。

他听了直摇头:“我可不去,我身边的风景还没看完呢。”

我以为他心疼钱,便告诉他:“花不了多少钱的,我可以给他提供路费。”

祖父依然固执道:“不去,眼前就有好风景,没必要舍近求远。”

我不以为然地说:“这么一个小山村,您都呆了快一辈子了,哪里还有值得您欣赏的风景呢?”

祖父却无限陶醉地用手一指:“看看门前的那座小山,上面有多少棵树,有多少条小路,有多少花草、鸟兽,每一处都是独特的景致,让你看都看不过来;还有这村子四周的田地,每一年都春夏秋冬地变换着不同的景象,也让你看不过来;就是坐在院子里,瞧瞧那些鸡鸭鹅狗,瞅瞅那些菜园和花圃,听听头顶的鸟鸣,哪一天都少不了有趣的风景啊。”

我哑然,很敬佩祖父的慧眼独具,他能够从身边最寻常的点点滴滴中,敏锐地发现和捕捉到那么多赏心悦目的风景。

而我们,常常是身在风景中,却浑然不觉。

认识一位农民作家,他思维敏捷,情感细腻,写一手好文章,在文坛内外都颇有影响。奇怪的是,他居然几乎从不外出采风,更不会找时间专门出去旅游。其实,他有很多的机会可以调到省城去当专业作家,去享受现代都市生活。可他至今仍居住在乡村,仍在照料着几十亩土地,像村里的其他农民一样,精心地春种、夏耕、秋收、冬藏,只在晚上和农闲时节,他才埋头于书堆和稿纸间,孜孜不倦地生产精神食粮。

问他为什么一直守着那块土地,不到外面走走,开开眼界。

他笑了:“眼前就是一个精彩纷呈的世界,并且在不断变化着,足够我欣赏和咀嚼的了,用不着劳心劳力地到外面走马观花地转悠。”

我仍有些不解:“可是,眼前的景象都熟悉了,怎能激发起写作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