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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林可扶着梁舟回到梁家的时候,已是半夜十二点多钟。时虽已晚,但梁韩两家人都还静静地坐在堂屋里:他们到哪儿去了呢?怎么这晚了还不回来?

“哎呀,你们到底窜到什么地方去了!”秀娟一看到梁舟和林可,便焦虑而又欣喜地埋怨道。

“一家人可差点儿急死了!”远妮道,“安平和世龙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呢!”

众人都站了起来,将二人扶着坐下。

“舟儿也真是的,看人家可可伤成那样,还要人家扶着!”看到林可憔悴的样子,秀娟心里直发酸,“人家一个女孩子,晚饭都还没吃呢!”

“秀娟你就别怪他们了,看他也确实有些累了。”远妮扶着林可,“可可你们到底上哪去了?”

林可两眼呆呆地望在地上,有气无力地道:

“我们迷路了,又爬不动!”

“哎呀,舟儿横竖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了,怎么会迷路呢?”梁母跺着脚叹道。

梁舟微睁着眼睛,轻轻地道:

“那地方我确实没有去过!”

“那里什么样子?要多长时间?”秀娟问道。

“有一片竹林子,还有垂柳,垂柳下面有一条小溪!”梁舟道。

“先得过一道湾,而后又绕来绕去,最后翻过一座小山,便可以看见那绿竹林和柳下溪了。”林可补充道。

远妮听了一惊,——二十几年前,林霞不也说起过一个叫绿竹林、柳下溪的地方吗?

“那你们用了多长时间?”远妮惊问道。

“我也不大清楚,反正绕来绕去,花了很长时间?”林可道。

“好了,不问了,你们都休息去吧,我和远妮来熬点药,”韩母拿了个杯子过来,“淋成这样,感冒了可不好!”除了秀娟和艺儿外,其余各人都按韩母说的回了房。待林可、梁舟服了药,艺儿才扶了林可回到自己的卧室,梁舟也随母亲回到自己的睡房。整个堂屋里,就只剩下韩母]、远妮两母女。

“咱们也回去吧,不早了。”韩母收拾好药杯,“别忘了把伞带回去。”

远妮拿了伞,心思重重地跟了母亲,走了出去。

“远妮,你是不是想着以前的事?”韩母见远妮没精打采,便无奈地道。

远妮犹豫了片刻,担扰地道:

“我在想,艺儿她……”

韩母叹了口气,“我想不至于那样吧,现在不像以往,他们交往的人也比以往多得多。”

“可我总预感到,艺儿好像会是我一样的命。”远妮道。

“哎。”韩母长叹一声,“咱们坐一会儿吧。”说罢便捡了块石板地坐下,远妮也跟着坐了下来,“我以前就给你讲,该免强就要免强一下,说不定还会免强出个好结果来。——你觉得安平现在好吗?”

远妮没有立即回答,半晌,她才道:

“我也会这样告诉艺儿的,有时免强的东西,也会幸福一辈子!”

两母女又说了一会以前的事,而后便起身回到了家里。回到家后,又各想着各自的心事,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阿秀便到了梁家,千万句的感叹,千万句的愧悔,而后又举杯而泣,声声乡思,日日苦痛,好在将近五十岁的时候终于回到了故土,回到了童年。

阿秀自然讲到了二十多年前的那一段瓜葛,不过受了远妮的嘱咐,并没有对孩子们讲。那梁舟原以为可以弄个清楚的,可什么也没有听见。

5月7日一早,这几兄妹便回了城。林可和梁舟虽然各有其痛,但并未被人察觉,——别人都以为是身体上受了伤的缘故。

林可是个放得开的人,大方而活泼,不拖泥带水,那曾经的事虽让她苦痛过,但后来见众人都依如往日、并无异常,也就渐渐地淡忘了那事。梁舟呢,伤痛至极,可又不好在众兄妹面前表露出来,因此只好把苦痛闷在心里,时间一长,觉得自己与林可间并无尴尬,心情也就好了些,照常如往日一般交往和玩耍。

五一长假后的头一个星期天,林可刚上完课,便匆匆地跑回家里。一跨进门,便见一个陌生妇女正和母亲说着话:

“其实下岗也是件好事,这一下岗呢,就逼着你去找一份更好的事做。”

“我也这样想,只是不知从何做起。”林可的母亲道,“这件事就得多靠你了!”

“妈妈,我回来了!”林可见她们停住了谈话,便走了进来。

“啊,千金回来了。”那妇女道,“我也还有事,你们就两母女聊吧!”

“好的,有事我再和你联系!”母亲送走了客人,便回对林可道,“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

“我有件事想问问你,”林可道,“不过先得谈今天的事。”

“你说吧!”

“刚才那人是谁?是干嘛的?”林可道。

“可可呀,”母亲叹了口气,“妈妈前两天下了岗,现在还得另谋出路!”

“下了岗?”林可一惊,“那你准备谋什么样的出路?”

“教育大道那里的新星餐馆,现在要承包出去,我看如果可能的话,我们就包了过来,”母亲道,“钱的事我想不成大问题!”

“好主意,这样的话,我就可以不在学校吃饭了!”林可欢呼着道,“什么时候开业?”

“没一定的把握,反正越早越好!”

“嗯!”林可点点头,“两个月内行不?”

“最好一个半月就搞定!”林可道,“那时候有许多毕业生都有毕业会餐!”

“这事我会尽力的,你就好好用功读书,明年7月,你也要考大学。”母亲道。

“这并不矛盾,”林可笑了笑,“我看那新星宾馆,首先要改个名字,其次呢,应当提高服务质量!”

“我们当然会提高服务质量的,——原来那些人就是因为伙食不好、服务不周才办垮了的!”舟儿道。

“还有,”林可又道,“那房子虽不旧,但也不新,我们还得把房子改修一下。除了改修,当然还要精心装饰。搞好里面的布置,设定合适的情调,那就更不用说了。”

“这事我们会努力的!”

“教育大道的主要消费者是学生,因此我们应当提高里面的文化层次,增强里面的文化气氛。”林可也不顾母亲的表情,只管没完没了地说道,“生日宴会,同学聚会,烛光晚餐,情侣套餐都要有精心的布置和合理的设计!”

“好了好了,这事等你爸回来再说吧!”母亲笑了笑,“你还要问我什么事?”

林可止住了说话,想了想,“我姑妈是不是住过王家屯?”母亲听了一惊,正要问话,却又听林可道,“而且,甜甜的二舅就是我的故父?”

“可可,谁跟你说的,是不是你干妈?”

林可摇了摇头。

“你那些伙伴是不是都知道了?”母亲还是有些吃惊。

“就我清楚,”林可道,“舟儿也知道一点。”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前些天我在王家屯,听一个妇女说的!”

“哦,”母亲点点头,“既然你知道了,先别让其他人知道。”

“为什么?”

“你爷爷知道了会生气的,——偏在他败落的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

“爷爷?”林可听了一愣,“当年要不是爷爷奶奶,姑妈他们就不至天出走了!”

“你……”

“明明就是爷爷奶奶把他们逼走的!”林可道,“真没想到爷爷竟是个伪君子!”

“别这么说!”母亲道,“那时候的事我们都不大清楚。

“可我清楚!”林可道,“那个妇女,把以前的瓜葛都讲清楚了。”

“可可,你明白了就不要吱声,”母亲道,“那里面到底是怎样的,你就告诉妈妈,可以吗?”

林可望了望母亲,一五一实地讲起了那尘埋多年的故事。听完甜甜的诉说,母亲便长叹了一声,道:

“原来是这样的,我还真以为是人家梁家的不是呢!”

自这之后,林可的母亲也无暇顾及那过去了二十几年的往事,而只顾整日地操劳酒楼的一切。功夫不负有心人,酒楼终于在学生毕业前隆重地开了业。刚一开业,这里便生意兴隆,顾客们纷至沓来,赞誉声也连绵不断。古人云“因祸得福”,这下岗虽非什么大祸,但却让林家人丢了烧饼,捡了黄金,确实是一个天大的福气!

因为明年就要高考,所以艺儿他们当年的暑假也不怎么轻松愉快。他们整日地就闷在教室里,一天到晚都做着试卷,出去走走的机会更是多日难逢。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补课结束,可新的学期马上又开始了。在新的学期里,他们再也没了空闲去疯疯闹闹,再没了闲心去言诗作赋;他们整天就成了学习的奴隶,学习的机器;他们一天一小考,十天一大考;今天的试卷没做完,明天的试卷又堆了一大叠……痛苦啊,高三的可怜的人们!

平时活泼好动的甜甜,这会儿又如何耐得住寂寞呢?她恨这些哥哥姐姐们只顾了书本而顾不着她;她恨所有的人已经麻木而只有自己尚还清醒;她需要热闹,需要关怀,需要这些哥哥姐姐们给予她的快乐和温馨!——不,我不能沉默,我应该站出来,去摘取我渴望的苹果。不错,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后果,我都就该毫无理由地努力!

就在这寂寞的秋天,一件让人意想不到了的事情发生了——在这些兄妹中间暴发了一份,人们所认为不应该暴发的恋情——甜甜要她的表哥——梁舟做她的男朋友。

晴天霹雳!莲儿怎么能接受这个现实呢?

“甜甜,你就不要这样胡闹了好吗?”莲儿气急败坏地对甜甜道。

“谁是胡闹?我没有胡闹!”甜甜当理不让。

“你也不想想,你们怎么会可能呢?”

“为什么不可能,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人了!”

“他是你表哥!”

“表哥又怎么了?表哥就不能做我男朋友了么?”

莲儿越说越气,可又怎么办呢?难道就让她任情行事?将来出了大问题怎么办?

“甜甜,你们的近亲,近亲是不准结婚的!”莲儿还是苦口婆心地劝说甜甜道。

“谁说要和他结婚,我只要他做我的男朋友!”甜甜没有丝毫退让。

“甜甜!”莲儿恼怒而又无奈地喝道,“法律规定不准近亲……你一天还胡闹什么呀!”

“法律只不允许近亲结婚,可并没有禁止近亲恋爱呀!”

“你,你……”莲儿气得哑口无言,“你就不怕人家耻笑吗?”

“笑就笑,有什么了不起!”甜甜倔强地道,“大不了跟他私奔!”

莲儿听到“私奔“二字,更加气愤,最后竟一下子瘫倒在沙发上……

就在这段奇闻暴发的当天,艺儿也闻到了风声——甜甜怎么也会爱上舟儿哥呢?先是惊愕,继而是伤痛——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是勇敢地去干涉他们,还是好意地劝说他们?艺儿呆在寝室里,——一个人,她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爱上梁舟,为什么会爱得那样不愿醒来。她在流泪,她在痛哭;她为自己的命运流泪,为自己的青春痛苦!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艺儿轻轻地站了起来,擦干脸上的泪水,静静地走出寝室房门……

寝室里静静的,除了几叠孤孤单单的被子和几件伤伤凄凄的行李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寝室里的灯还亮着,模糊而又迷惘。林可匆匆地跑到寝室门口,——她相信,艺儿会在寝室。可是,寝室里空空的。“她去了哪里呢?”林可心想,“会不会……”她的心里不免惊慌起来,“寝室里有没有什么纸条?”林可推了推门,可那门锁上,“管理员那里应当有钥匙!”说时迟,那时快,林可飞快地从管理员那里取了钥匙,匆匆地打开门,可里面什么也没有。“她到哪儿去了呢?”林可正要离开,却忽见艺儿的床角上有个白色物件,“看上面写了什么!”林可快速地抽出那纸条,只见上面写道:

孤独的我何时醒来

醒来这后,有谁关心我的未来

选择了你就选择了痛苦

选择了最好就选择了伤怀。

我无时不渴望你的出现

我无日不枕着你的名字入眠

我深深地渴望星星

可当夜阑人静的时候,我总是被迫地选择离开

天空或许真的很美

但我只能闭着双眼入睡

梦里的星星,只有童年的璨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