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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上面所说的“孩子们”的事,也有一段故事。那是十年前的一天,刚刚走上领导岗位的韩副署(那时还不是副署长),在参加一次庆典的时候,恰巧碰见了大学时的同学杜长城。这个杜长城,恰有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儿,乳名叫宝宝儿。宝宝儿见了随韩副署来的女儿韩玲儿后,觉得格外亲切,后来便渐渐地混熟了起来。杜长城见这韩玲儿可爱,便不自觉地说出要跟两个孩子定了亲事。韩副署也觉得这杜宝宝儿聪名伶俐,定了亲事倒也门当户对。就这样,两家的娃娃亲便定成了。在后来的十年时间里,这两个孩子虽没有再见过面,但也经常互传书信,后来便渐渐地恋了对方。只恨种种原因,两个人始终没能结成连理。

话又说回来,韩副署送走了冯署后,便回到署里继续收拾物件。再过月余,便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王家屯。大家也许已经明白,这韩副署便是如今的韩大爷,韩玲儿呢,便是那个韩母无疑了。

冯署走后,也并非一帆风顺,第一劫便发生在清江口。那是九月初九,也就是重阳节的那天早上,冯署在清江口与家会了面后,便开始四处打听杜长城的消息,可遗憾的是,整整打听了一个上午,就是无人知道这个叫做杜长城的人。时光匆匆,轮船晚上就要启航,怎么办?

“这送信的事,就先搁着吧!”女儿冯叶菲焦急地道,“咱们自己都忙不出个眉目来。”

“可我已经答应过人家了。”

“你送到了又怎么样?人家会给你开红包不成?”叶菲的母亲冷冷地道。

冯署也实在无奈,便顺手将那信封放在小包里,而后便匆匆地上了轮船。天有不测风云,轮船刚出发二十多分钟,便突然发生爆炸。熊熊的烈火将一船乘客封困在火海里。

“叶菲,你哥呢?”冯署惶恐地问道。

“刚才出了船舱,不知怎么还没回来!”叶菲心里也在着急。

“咱死也在死在一块儿!”冯署说着便将小包递给了叶菲,“你跟着小张,我去把你哥找回来!”叶菲的母亲想要将他拉住,但还没来得及上前,便不见了他的踪影。

风越来越大,火也愈来愈烈。一股横来的风,将叶菲和小张隔在了不同的甲板。夜,渐渐地深了;江面,也渐渐的平静了。就在这凄哀的平静的夜中,一切过去的故事都在改写,一切未来的渊源又在诞生。冯署没有死,后来去了台湾,又娶了一位谢氏少妇,再后来便得了一个儿子,取名叫谢全刚;小张也没有死,后来回到了故地,文革时变成了疯大爷,再后来认了一个干孙子,安安静静地生活;那冯叶菲呢,胡跑乱窜,最后跳入水中,浑浑沉沉中又被冲到了河岸。再醒来的时候,便躺在了一家富户的床上。

“这是什么地方?”叶菲无力的问道。

“你是冯署长的女儿吧。”那中年男人道。

“嗯,”叶菲点点头,“他们呢?”

“哎,船都沉了。”那人道,“就只你命好,被人救上来了。”

“谁?是你吧?”

“不,”那人摇摇头,一个乡村教师,见包里有这封信,便将你背了过来,说着便掏出了那封信。

“你就是……”

“不错,我就是杜长城。”

“我们问遍了全清江的口的人,却没一个人认识你?”叶菲愤怒地问道。

“认是有人认识的,不过你们没有问遍。”那叫做杜长城的道,“说实话,那里大多数人都不会认识我,毕竟与这里隔了二十多里。”

“那你怎么说你在清江口?”

“这里也叫清江口,”杜长城笑了笑,“清江口是个很大的地方!”

叶菲垂下了头,想到自己的父母和兄长,不禁伤心起来。

“事已到这个地步,咱们只得另谋出路了,”杜长城叹了口气,“咱们是剥削阶级,得换个身份才是。”正在这时,一人青年,也是就是那个乳名叫做宝宝儿的人出了来。

“她醒来了吧?”青年问道。

“嗯,现在你们就是亲兄妹了,”杜长城道,“这几天收拾一下家务,我们得离开这里。”

“可这里……”那青年有些惊讶。

“反正就只我们一家,也没什么亲戚可挂碍!”杜长城道,“别想那么多了,咱们若不走,恐怕就要大难临头了。”

这事本来已经安排得好好的,可天有不幸,当年末,杜长城便病死在西行途中,化名为林鸿远的杜宝宝儿,虽感头顶万钧,但还是经受住了具大的考验,带着化名为林鸿欣的叶菲参加了当地的解放战争。就这样,作为知识分子革命者的林鸿远和林鸿欣,在解放后便飞黄腾达,一直做到了县里的局级干部。

世事真多巧合,当年杜宝宝与韩玲儿互通书信,应当早知相互的情况,可这杜宝宝却以为那韩家的人也要渡台,定在沉船中已经身亡。若当时问了叶菲,虽不能知道详细情况,但也可知道大概,可遗憾的是,他偏没有问。就这样,此事一蒙就是五十多年。

顺便说一句,那个林鸿欣,也就是以前的叶菲,后事便成了林鸿远的妻子,亦即前文年说的林母。

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不必多叙、还是回到现实。林母和林鸿远听到谢总提到冯署长,不禁大惊失色。

“造孽,造孽啊!”林鸿远又急又气,无可奈何地道。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瓜葛?为什么会成为这样子?”月江见到父母如此,很是不解,后来经过再三询问,才明白了其中的大概。当然,林鸿远不会提到定娃娃亲的事,不地英英心里却已明白(她听远妮讲到过此事的。)

“事已成为这个样子,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月江道,“首先得瞒过晓晓才行,——咱们不能让她突然受到那么大的刺激。

“这事最好也不要对可可讲,她们总是一块儿的。”英英道。

“可迟早她们是要知道的。”海涛母亲叹了口气道。

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要不这样吧,就当是孩子们的误会,”过了好半天林母才道,“就说芬儿和他并没有结婚的意思。”

“我看也只好这样了。”英英道,“那是不是给韩家捎个信?”

“韩家?”林鸿远一惊。

“嗯,三十几年前您去过的,”英英道,“当年的韩副署而今也还健在,他的曾孙女儿又和咱们的可可晓晓打得火热。”

“天哪,怎么会这样巧呢!”林鸿远简直有些不信,“那韩老头我十岁的时候见过的,可怎么就不认识了呢?”

“几十年不见,变化可大着呢。”英英道,“您也许不会相信,就在上次霞儿回来的当天,可可又跟了他梁家的人。”

“几十年,几十年的故事重演吗?”林鸿远惊愕地问道。

“怎么会是重演呢,而今可可和那舟儿好好的,比当年霞儿有福地多。”英英道。

“哎,什么都在变啊。”林鸿远叹道,“现在咱也是老百姓了。”

“早该这样想就好了!”英英道,“今儿我就去找找那边霞儿的妹妹,她就住在城里。”

当晚,英英便去了莲儿家,将这其中的事情都一一地讲了个明白。

“那韩家三代女儿也真怪,都错过了一门看来好像理所当然的婚事!”莲儿说到这里便又突然想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应当是两代!”莲儿尴尬地纠正道。

“其实你不说我也清楚,更何况可可已经告诉了我艺儿的事。”英英笑着道,“这些都得由他们自己作主,——你看,如今两边的人不是都很好吗?”

“嗯,也是,”莲儿舒了口气,“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远妮,看她有什么反应。”说罢便拔通了远妮的电话。远妮开始也有些吃惊,可后来便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她将此事告诉给母亲和爷爷的时候,已是两天后的事情。

“看来她并不怎么惊愕,也许是这种事经历多了吧。”英英道,“若那冯署长——我们应当叫他外公吧,真有一天回了来,见到了艺儿的曾祖父,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可惜年纪已经大了!”莲儿道,“那张秘书应当也还健在,以前装过疯子,前两年还来找过韩大爷的”

“真是天造的缘分!”英英道,“这些经历了人世辛酸的人,对生活或许更有一番深刻的感触。”

二人讲了很久的过去将来,到了深夜时候,英英才辞了莲儿,回到了自己家里。

林芬和谢总得知了那一段渊源后,也感到极其痛苦——好不容易发现的生死情侣,经历了那么多的风风雨雨,最后竟是亲舅侄女儿。

“你就不要多想了,现在这样,不还是一家人吗!”谢总无奈地安慰林芬道。

“可是,可是……”林芬欲死不能得,欲生又羞痛,总是无奈地叹息。

“我同样会把晓晓当自己的女儿的……”

“可你们已经隔了一代!隔了一代啊!”林芬道,“你是我的舅舅,不是……哎!”

“我们在血缘上隔了一代,可在心灵上,没有必要那样,”谢总道,“我们同样可以是很好的——朋友和同事。”

“那已经不同!”林芬望着茫茫的夜空,“老天啊,你真要要把我们逼上绝境吗?”

“林芬,在公司出现困难的时候,你没有退缩?”谢总望着林可,“在遇到感情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这样懦弱!”

“你是说……“林芬有些吃惊。

“无论你能不能够接受,但至少我们不必过于失望。”谢总道,“天上的星星还闪烁着,我们的心灵也还跳动着;我们同样可以相互爱护,相互关照——无论以怎样的身份!”

“可别人……”

“这是我们的事情!”谢总道,“就像公司破产一样,别人的话不一定正确!”

“可近亲是不准结婚的!”

“我们可以不结婚!”谢总瞪着林芬,“或许若干年后,这条规则便会作为笑话载入幽默大词典!”

“你是说,我们有权选择吗?”林芬平静了下来。

“不错,我们可以把近亲的情感处理得很好!”谢总道,“这种感情有别于婚姻但又高于婚姻!”

“那好,我等待着幸福大厦的最终落成!”林芬平静地道。

“不是等待,而是建造!”谢总道,“那大厦不会平白无辜地从地里钻出来!”

林芬深深地吸了口气,望着群星闪耀的天空。黑夜里,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