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见过这么大的耗子啊？这是老鼠精吧？”另一个小伙子说道。
大家一时之间议论纷纷。一个胆量大一些的小伙子又跳了下去，把这只大老鼠拎了上来。两个看库人也是好奇，把这只大老鼠放到称粮的称上称了一下，不禁啧啧称奇重十二斤七两八钱。
“封镇长，我们的任务完成了，粮食你就慢慢往出倒吧。撤了，弟兄们。”志民又回头对着孙二宝他们说道。
“别呀，贤侄，你也看到了，还有那么多老鼠呢，要是不都收拾了，这些粮食还是够呛啊。你们帮忙帮到底，帮我想个主意啊。”封大头看着志民和孙二宝说。
“镇长大人，先把这个先兑现了，剩下的事儿好说。”孙二宝拿出中午在百味斋；封大头写下的字据说。
按照现在的市价算，一匹好马的价钱大概要二千大洋，两匹好马就得四五千大洋。这也不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也怪不得孙二宝不给封大头喘息的机会。
“宝库，你先回家找你娘，到柜上拿五千大洋过来，这是钥匙。”封大头咬着牙根儿对着疯子说道。疯子接过钥匙一溜烟儿的跑了，志民和孙二宝看着疯子的背影，都在心里暗乐，知道这个家伙一定会趁机多拿一些大洋，好去春满楼找他的猫咪。
“封镇长，你看着天也要黑了，有啥话去百味斋再说吧。你最好把月席的钱一起交清了。”孙二宝掏出从他大哥那里拿回来的怀表，看了看时间，又露出了狐狸一样的笑容说道。
“你们好好干活，一会儿我让百味斋的伙计给你们送饭过来。”封大头对着十几个小伙子说道。
“封镇长，有酒吗，您看晚上的天气这么凉。”一个小伙子说道。
“有，两个人一瓶苞谷烧酒。”封大头说道。
“嗯，都好好干，我跟何所长再给你们添两个肉菜。”孙二宝喜笑颜开的说，全然不顾封大头一副忍痛割肉的表情。
傍晚的天气很凉，脚下尽管穿着胶鞋能感觉到凉意。
“二宝，县署什么时候给咱们发棉衣和棉鞋啊？报告你不是早打上去了吗？”志民问道。
“县署都是吃人饭不干人事儿的家伙，谁知道啥时候呢。”孙二宝答道。他忽然话锋一转对封大头说道：“封镇长，你能不能去县城给我们几个人定制几双牛皮靴啊，天冷了也好干活。”
“好，贤侄，只要把这群耗子灭了，几双靴子包在我身上。”封大头带着哭腔说。
“嗯，最好到志民的姐姐家定做吧，至少他们家不会糊弄。”孙二宝此刻说话的神情，倒像是县长交待给下属任务一般。
“好说，好说，明天我就派人去定，你们一会儿把尺码给我。走吧，先吃饭，然后帮我想个主意。”封大头说。
百味斋的老掌柜接过封大头的月席钱以后，眉开眼笑的吩咐着两个伙计告诉后厨说：“今晚的菜码要给足分量。”两个小伙计应承下之后，忙不迭的跑到厨房去了。
晚上的菜码果然大了一些。孙二宝没有忘记许诺给粮库干活的那群年轻人的话，点了一只卤鸭，一大盘酱牛肉，随着封大头定好的饭菜，一并让百味斋的伙计送了过去。
疯子这时也赶了过来，把叮叮当当作响的一个褡裢放到了志民面前说：“何哥，孙哥，你们数数数目对不对。”
“不用数了，信得过你的。”孙二宝接过话茬说道。疯子听完后的表情，说不清是笑还是在哭。
八道菜很快就上齐了，雅间里流溢着一股股扑鼻的香气，让人垂涎欲滴。
“今天傍黑儿的时候，镇西头的吴大仙死了。”屏风隔阻的另一个雅间里有人说。
“嗯，还忘了跟你说了，我和老刘跟他说话时还好好的，看他走出铺子门口，大叫一声后人就死了，头上还有身上莫名其妙的多了十几个血窟窿。死的蹊跷呢。”另一个人说道。
雕花楼空的木质的屏风，传过来几个人的说话声音。让隔壁的志民他们，都竖起了耳朵。
这种乡镇的酒肆，不像县城和省城的酒楼那么讲究，每个雅间都有间壁墙，隔音的效果也好。而乡镇里的稍有规模的酒肆，则大多采用屏风阻隔的方式，规划出一个个所谓的雅间。这桌要是不压低声音说话，那桌的人一定会听个清清楚楚。但也有一点好处，就是多日不见的旧友，隔着几张桌子，若是听到熟悉的嗓音会赶过来，撩起半张布帘，探进一个脑袋，待发现正是自己要找的人，则会坐下来喝上一两杯，聊一聊彼此的近况，增进一下感情。如此一来，往来穿梭敬酒的多了，酒肆的各类坛装的，玻璃瓶装的，以及放在柜下用大瓮盛的散卖的高粱、苞谷酒的销量也好了起来。
“谁在那屋说话呢？小点声。”封大头有些气不顺的问道。听到封大头的声音之后，隔间立时鸦雀无声了。封大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威慑力，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是封镇长啊，呵呵，惊扰您了。”一个人探进半个脑袋说。
“嗯，杨掌柜和谁一道吃饭呢？”封大头打着官腔问道。
“就我和隔壁铺子的几个掌柜。这不，下午打了几圈儿麻雀，晚上就想聚到一处喝一口儿，没想到惊了封镇长和各位长官。对不住了。”这个杨掌柜陪着笑脸说道。
志民和孙二宝也想起来，这个杨掌柜是镇西边收山货的，一个铺子的掌柜。
“没事儿了，你过去吧。”封大头说。
“等一下。”志民喊住了杨掌柜问道：“你们刚才说什么大仙死了？是怎么回事儿？”
杨掌柜愣了一下说：“何长官，吴大仙真的不是让人害死的，他下午来老刘的杂货铺买东西时还好好的，刚一出门走了没有几步就死了。当时杂货铺还有几个人，都可以作证的。”杨掌柜说完，扭头对着隔壁喊道“老刘，老单，你们几个都过来一下，警察所的几位长官要问话。”
“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孙二宝也感觉到事情有些蹊跷，放下筷子问道。孙二宝这么一问，也提起了其他人的兴趣，都把目光望向了刚走进这个雅间的七个人。
“长官，我是杂货铺的老刘，是这么一回事儿，傍黑儿的时候，吴大仙来我铺子买香烛，杨掌柜他们在我里屋玩麻雀，我和老单还有王家的大嫂和吴大仙还说了几句话，谁知道，他刚一出门就躺到地上死去了。”老刘说。
“我是老单，长官，我们都是亲眼所见。你们要是不相信，就去问问杨掌柜铺子对面的几家人，他们都看到了。”这个叫老单的也说道。
“知道吴大仙顶的是那路仙家吗？”志民通过儿二叔的情形，对此玄奥之事也略知一二。
“问过，他也不说。”杨掌柜说道：“镇子周围的村子里，也有几个顶仙家的，不是黄仙，狐仙就是蛇仙了，他们有时来我这里也买一些香火纸烛之类的东西，人家从来不避讳讲自己顶的是什么仙家，就是这个吴大仙，从来不说。”
“他还买过什么特殊的东西没有？”志民问道。
“对了，他每次来都要买几斤香油。一般人家，一年也吃不上一斤的。”杨掌柜说。
“哦，谢谢几位乡亲了，你们回去吃饭吧。”志民说道。
杨掌柜几个人听志民这么一说，才放心的回到隔屏去吃饭喝酒了。
“鼠仙？”孙二宝听完后，看着志民问道。志民微微点点头又摇摇头，也没有说话。因为，这件事情真的是太离奇了，死了一只大老鼠不说，镇上紧接也莫名其妙的死了一个所谓顶仙的人，而且，死时的状况竟然和那只大老鼠一模一样，这一切都让人感觉到匪夷所思。
封大头等几个人也想到了这一点，几个人面面相觑的呆怔了半晌，谁也没有说一句话。
“都傻愣着干啥，喝酒，喝酒。”孙二宝端起酒杯张张罗罗的说道。
“各位贤侄啊，求你们快一点帮我想个办法吧。”封大头站起身弯下腰双手作揖说道。
“您别急啊，等吃饱喝足了才能想出主意来，您见过饿着肚皮出谋划策的军师吗？”孙二宝说道。
“我求你们了，要不然我给你们跪下了。”封大头撩起衣襟就要往下跪，被身边的志民一把拉了起来。
“大家都帮忙想一想，看看谁有什么好主意。”志民说。
“五行皆相生相克，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是相克之道。”孙二宝口中念念有词地说道。
“二宝，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了，说出来大伙儿听听。”志民的心比较软，见到封大头磕头作揖的样子着实有些可怜，所以，不忍心再捉弄他了。
“木生火，火生土，这是相生之道。两个字，火攻。”孙二宝说道。
“火攻？那么多洞不能每个洞里都放一把火吧？”封大头问。志民也有些不解的看着孙二宝，等待着下文。
“日本人是不是在镇公所存了几铁皮桶煤油？”孙二宝问道。
“是存了几桶，给修铁路那边预备的。”封大头回答道。
“吃过饭，你再派几个人挨家杂货铺去买香油，有多少要多少。”孙二宝说。
所有人听到这里，似乎都明白了一些。但具体怎么实施，还要看孙二宝的安排了。
天色暗了下来，一弯如勾的下弦月挂在天空，墨色涂染了视觉，让天地混沌成一色。
粮库的几盏电灯泡都点亮起来，按照孙二宝的吩咐，十几个小伙子把买来的三五百斤香油，沿着白天挖出来的；宛若老鼠囤粮的位置倒了下去，随后熄灭了所有的灯光。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点亮两盏马蹄灯，又把五大洋皮铁桶的煤油灌入了洞里，随即便扔了一根燃烧的煤油火把进去，只听“轰”的一声，一股火苗从十几米的洞里喷了上来，随后就像烟花一样，消失在众人的眼前。耳边瞬间响起一阵“吱吱吱”的惨叫声，一股股浓烈的焦糊的味道也冲入了众人的鼻孔。
“各位，都到后围墙外长长眼吧。”孙二宝酷似戏台上的将军一般，挥了一下手。
众人一听，都急忙跑到了后围墙外一看究竟。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幅奇景，粮库后围墙外的一大片被收割完的土地上，奔跑着一团团不计其数吱吱惨叫的火焰，在漆黑的夜晚煞是恐怖诡异。
足足有一个多时辰的功夫，这些火焰才逐渐熄灭，空气里弥漫着一缕缕奇异的肉香。
粮库附近有几户人家也不同程度的遭了火灾，但所幸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最严重的一家是烧毁了过冬的柴禾垛，封大头承诺由镇公所负责赔偿。
志民事后问过孙二宝，是怎么想出来这个办法的。孙二宝也直言不讳的说：“简单啊，耗子不是都喜欢吃香油吗，先往洞里倒进去香油，等耗子都闻到香味儿，一定会都跑过来。等它们吃出味道了，再倒进去煤油，香油的气味遮盖了煤油的气味，耗子以为还是香油呢，也不会跑。这个时候再点火，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志民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连连说：“二宝，你就是诸葛亮重生，张子房附体。“孙二宝听后哈哈大笑。
至此以后，黑石镇三年内，没有见过一只老鼠，镇子上一些家养的猫，因为营养不良，皮毛也都失去了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