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来得太突然,平静安逸得似乎并不真实。
自打那天过后,依依便搬到了韩学谦的别墅里,她跟公司请了长假安心在家休养。韩学谦最近也把能推的应酬都推掉了,每天到点就下班,片刻都不愿耽误,一到家,依依已经做好了晚饭在等他,简单的家常小菜,不过三菜一汤,却胜过世间最饕餮的盛宴。
这天韩学谦照例准时回到了家,车子才刚拐进小区,远远就看见依依正立在大门外朝着他的方向探头张望。她穿着围裙,头发被简单地绑成了马尾,她立在那里,如同最寻常的年轻主妇,傍晚的霞光映在天边,流光溢彩的颜色绽放在她身后,远远看去,她整个人就映在这漫天的霞光里,美得炫目而又迷幻。
他心底一动,加快油门驶近她身边。他降下车窗,有温软的轻风拂进来,带着她身上淡薄的馨香。他笑着问她:“怎么出来了?外面风这么大。”
依依俯下来,举起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因为你没给我发信息呀。”依依叮嘱过韩学谦,每天下班后要给她发条信息,好方便她算准了时间准备饭菜,可是今天临下班的时候碰巧有个客户找他谈点事,这一来二去的就耽搁了将近半小时,等送走客户后,他一看时间晚了,便着急忙慌地往家里赶,这才完全把发信息的事情给忘了。
韩学谦满脸的歉意:“对不起老婆,是我不好,让你在风口上站了这么久。”他伸手越过车窗在她脸上探了探,指尖一点微微的凉意不由让他皱起了眉:“冷了吧?赶快先回屋吧!我停了车就来。”
他快速地将车停到别墅旁的私人车库里,一进门,只是饭香扑鼻。依依已经给他摆好了拖鞋,她随手接过他的公文包:“我没收到你的信息,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还差个蔬菜没有炒,你先坐着等一会儿,等炒好了菜我们马上开饭。”她又指了指客厅茶几上的一只点心碟子:“这是下午邻居周太太送来的烤曲奇,她自己亲手做的,你尝尝看。”
被她这么一说,他倒真觉得饿了。他走过去随手拿了块饼干吃了,旋即笑着说:“要不我来炒吧!我动作快。”
他脱掉西装,一边卷起衬衫袖子,一边跟在依依后头往厨房跑,不想却被她推出门外:“不用啦,你上了一天的班也累了。去外面客厅歇一会儿吧!我就炒个菠菜,也很快的。”
煤气灶上炖着的罗宋汤正汩汩地往上冒着热气,番茄酱酸甜的味道氤氲开来,夹杂着淡淡一点忌廉的香气缓缓渗入空气里,浓醇馨香得只让人觉得恍惚。耳边似有嗡嗡的鸣响,忽远忽近,并不真切,凝神片刻,方知原来是她打开了头顶的抽油烟机。她很认真地低头炒着菠菜,有一缕碎发落下来,她顺手绾到耳后,她侧脸的线条很柔和,从下巴到颈项,是一种近乎勾魂摄魄的柔美弧度,让他忍不住想要伸手碰触。
不知不觉,他已走近她的身后,他从背后抱住她,她的身子微微一震,他的吻已经落入她的颈间,她的身上总是带着幽幽一缕奇香,这么多年,他从来不曾忘却。
依依整个人僵在那里,她并没有挣开他,只是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她喃喃开口,声音里带着细微的轻颤:“别闹……菜要炒焦了……”
可他却恍若未闻,反倒一把扳过她的身子,从她腰间伸长手臂关掉煤气,顺手就把她推到墙上,整个人迅速地压了过来。他的吻热烈而又急切,不让她有一丝喘息的余地。她的背抵着墙,意大利进口的釉面砖凉凉地浸着肌肤,可他的唇却是那样滚烫,带着足以融化一切的火热烧炙着彼此,她只觉得两腿皆似踏在绵软的云端,若不是他的臂膀紧紧箍着她的腰,她怕是早已跌倒在地。所以,她只能无力地攀住他的颈子,任凭他带着她在热情与渴望的海浪中浮浮沉沉。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放开了她,可他却仍将脸埋在她的颈窝间不愿抬头,只闷闷地唤了声:“叶怜依。”他鲜少连名带姓地唤她,哪怕以前吵架时,他也从来不曾以这样的语气这样唤过她。所以依依郑重地应了一声,他却不再动弹,她感觉他灼热的气息呵在她的肌肤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窜到心尖,过了良久,才听见他含糊地咕哝了一句什么。
他的声音极是低微,可那字字句句,却如惊雷炸响般贯入她耳中,就像是谁随手洒下的一把碎石,在她本就迭起的心湖中激起了万千堆叠的涟漪。他说的是——
“我爱你,不要离开我。”他这样一个大男人,竟然还会害怕,因为他的身体正微微发着颤。依依反手抱住他,与他紧密相依,隔着胸腔,他心脏急促震动的频率轻易落入她的耳中,与她的心跳交汇成了这世间最和谐美妙的旋律。她听见他说:“嫁给我吧。”
他……这是在求婚吗?
虽然这对此刻的她来说并不算太意外,更算不上什么惊喜,可当她真真切切地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却只会瞪大眼睛怔愣当场,她不敢动弹,也不敢思考,生怕这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可她却又清清楚楚地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腮边似有冰凉的液体蜿蜒而下,隔了好久,她才明白那竟是泪。她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曾经等了这样久,曾经苦熬了那么久,那样暗无天日的过往她也都走过来了,她付出了五年的青春,一路跌跌撞撞伤痕累累终于等到了今日,她还能有什么理由不答应呢?
她仰起头来看着他,隔着迷蒙的泪眼,他的眸子幽亮依旧,如同天边最耀眼的那颗星,多年来,始终坚守,不离不弃。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冲他嫣然一笑:“好呀。”她轻缓地吻上了他的唇,这是他们再重逢后她第一次主动吻他,她的吻,如一尾蝶的翅轻点过水漾的湖面,带着幽幽的馨香侵入他的领域,而他只是怔愣了一秒钟便瞬间夺去了主导权,以他独有的霸道占据着她的唇。
窗外的天色一分一分的暗下去,厨房里的光线渐渐变得晦涩不明,抽油烟机下方小小一盏晕黄的灯漏下几缕稀疏的微明,照见瓷砖墙上他与她彼此相拥的剪影,美好得如同绽放在夜幕中的烟火,绮丽而又令人神往。
最后吃饭的时候已经快要八点钟了,锅里炒到一半的菠菜叶子自然全都发了黄,再开火炒过后盛到盘子里,稀稀落落得就像一个营养不良的小孩顶着一头干枯的发,可韩学谦却还吃得极香,他就着一碗白米饭大口大口地嚼着菠菜,吃得可谓满嘴流油,没多大工夫,一大碗米饭就见了底,他心情大好,笑眯眯地将空碗凑到依依面前:“老婆,我还要一碗饭。”
依依对烹饪的要求本就严苛,尤其是蔬菜,定要碧绿生青色香味俱佳才算合格,眼看着好好一盘菠菜愣是成了乱稻草,她心里本就生着闷气,此时见着韩学谦将一只空空如也的饭碗送到她眼底,不禁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这一瞪,倒见他一脸痞痞地冲她笑,她突然就没了脾气,只是依旧绷着脸,没好气地抽过他手里的碗,转身进厨房替他添饭。
韩学谦乐颠颠地跟在她身后,“老婆,你别板着脸嘛!笑一笑多好。不过话又说回来,我老婆人长得好看,就算生起气来也还那么漂亮。”
“呸!甜言蜜语。”话虽如是说,可她到底忍不住轻笑出声,连眼角眉梢都满溢着浓浓的笑意。她将盛好的饭碗递给他,一时想起了什么,便问他:“周太太送来的饼干好吃吗?她说那是她在家自己烤的呢!”
韩学谦一时反应不过来:“哪个周太太?”
“就是住我们隔壁那幢楼的周太太啊!听说她爱人也是做金融起家的,跟你也算是半个同行呢!”
“哦!”韩学谦扒了两口饭,恍然道:“那饼干原来是周启东的老婆送来的啊!难怪呢!听说他老婆家里以前是大户人家,祖父辈的人都到英国留过洋,所以有喝下午茶的习惯。他老婆从小生长在那样传统的英国式家庭里,也学会了一些英式做派,像亲手烤个蛋糕做些小点心什么的,你别说,到底是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不一样,这曲奇饼做得还真是地道。”
依依知道韩学谦并不爱吃甜食,可唯独对曲奇饼干情有独钟,见他说得眉飞色舞,便笑着夹了块酱牛肉到他碗里,“那我去跟周太太学做曲奇饼好不好?”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下午我跟周太太提过,说想跟她学做曲奇饼,她当时一口就答应了的。”
韩学谦看了她一眼,笑道:“可以啊,只要别累着你自己,你怎样高兴都随你。”
依依见他答应了,不由粲然一笑,牵起嘴角深深的两枚小梨涡,说不出的俏皮与可爱。可旋即她稍稍敛起了笑意,有些歉然地道:“周太太说她最近比较忙,只有下周一有时间,我想到时先跟她出去买些做饼干的材料,回来再跟她学做饼干,只是如果这样的话我可能就要晚一点才能准备晚饭了呢……”
韩学谦摆了摆手:“你不用担心我。”他动手给依依舀了一碗罗宋汤,特意替她吹凉了才放到她面前,“我正想跟你说呢!我周一下午两点钟正好要到城东去和市委的领导班子开个研讨会,两点钟才开始开的话,估计没个五六点的也散不掉,那个点正好又是晚饭时间,主办方会后肯定安排了饭局,我本来打算到时候随便找个借口露个面就走,现在也不用了,你安心跟着周太太学做饼干吧!我晚饭就在城东吃。”
“这样可以吗?”依依心里虽然高兴,可她总觉得不妥。韩学谦是个顶讨厌应酬饭局的人,何况他近几年工作压力大,应酬又多,难免落下了胃病,只要晚饭吃得稍许油腻些,他一准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