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亮了一室黑暗,片刻,紫薇幽幽转醒,泪眼朦胧。邢夫人焦急地问:“孩儿,怎么了,又做那个梦了?”
紫薇微微点头,眼波流转的是哀伤,目光无法聚焦,似乎还没清醒过来。邢夫人担忧地看向身边的丈夫,无法言语。
刑老爷皱着眉头不说话,倒是急性子的刑剑君忍不住开口:“爹,要不,我们去外公家里问问情况,妹妹的梦是否与柳心柔有什么关联!您看紫薇都被这个梦折磨了这么多年,我怕……”
“嗯,我们也应该去拜访一下老丈人了。”刑老爷沉吟着。
“老爷……”邢夫人哽咽着,始终还是要回去面对这个不负责任的爹。
“今天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我们明早出发,去洛阳拜访你们的外公。”刑老爷坚定地对着众人说。
这时,刑家大少爷剑言担忧地看着紫薇,说了一句让大家都惊讶万分的话:“紫薇像极了我们书院仕女图上的一个仕女。”
庭院深处,流水淙淙从底下而过的清幽小筑,柳絮飘飘,清风依依,风中夹杂着淡雅清幽的花香,这里便是刑家书院。
刑剑言从藏书阁中拿出一幅画,轻轻地看了众人一眼,慢慢地打开了画卷。一幅精致的仕女图呈现在众人眼前,画上有四个美女,不,或者应该说是一个。画中从四个角度去呈现同一个美女的姿态,侧面、背影、回眸、低首弹琴,但就没有一个是正面的。大家都惊讶地看着画,从画里可以看出,画中人的姿态与紫薇的神态惊人的相似。
紫薇脸色惨白得吓人,她声音颤抖着:“大哥,我没有让人画过这样的仕女图。”
刑剑君皱着眉头说:“我也知道你没有让人画过,就算有,也应该只有我和剑君帮你画过。奇怪的是,这张画是洛阳的牡丹书院托人送过来的,我们上月也送了一批画卷和典籍过去给各地的书院。当时,我看到这幅仕女图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剑君给你画的,但是我看到印章是洛阳牡丹书院,想来也应该是人有相似,不承想回家看到你,就觉得这不可能是人有相似,哪有可能如此神似?”
刑老爷听完这番话后,低着头审视着这幅画,突然问了一句:“知道作者是谁?”
“我已经派人快马去洛阳了解情况,应该过两天就有消息传来了。”刑剑言回答说
“太迟了,心里纠结着,寝食难安。我们明天就出发去洛阳,解开紫薇的梦的秘密,还要找出仕女图的作者。”刑老爷为此次出行定下了目标。
众人都带着满腹的心事,此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呢?紫薇的命运又会怎样呢?紫薇的心思飘得很远很远,触不可及。
当第一缕阳关洒向大地,邢家当家带着一家子向洛阳出发了。繁枝容易纷纷落,嫩蕊商量细细开,洛阳东风几时来,川波岸柳春全回。一路春光无限,让大家本来阴霾的心情一扫而光。
紫薇坐在马车里,浮想联翩,从马车看向窗外,看着人间春色,觉得不枉此行。作为良家女子,只能养在深闺,遵循三从四德,规行矩步,日常也只能待在家中。幸而爹爹宠爱,紫薇得而出外游玩,未被禁足。前人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爹爹却认为女子也应该读书识字,才能抒发心中所思。虽不致学富五车,但也应当琴棋书画略懂一二,这便是女子应有的德。至少刑家的男子都这样认为。
邢夫人看到紫薇凝望窗外出神,不忍打扰。故自顾闲暇,探出马车外,叮嘱夫君:“老爷,找个地方歇歇脚吧,我看紫薇都应该累了,毕竟没出过远门,劳顿奔波还是会伤身的。”
“好的,剑言、剑君,你们先快马向前,打探是否有茶寮或饭馆,打点好一切,稍作休息再继续赶路。”刑老爷吩咐儿子。
“嗯,我们先去前面打听打听。爹自己小心。”说完策马向前。
当刑家老爷带着一行人来到小茶寮的时候,刑家少爷已经打点好茶点。小丫鬟灵儿搀扶着紫薇下了马车,舟车劳顿,使得紫薇血色褪了不少,邢夫人倒没事。
剑君逗着紫薇说:“小妹,看看你,身子多弱啊,才出来没多久,脸色就白成这样,看来你还真的适合养在深闺啊。”
“剑君,你就别笑话她了,这丫头,从没出过远门,而且马车颠簸,不舒服是难免的。”剑言说着公道话。
紫薇微笑着,走到剑言身边,挽着剑言的手臂说:“还是大哥了解我,二哥一点都不怜香惜玉,我以后不帮二哥做鞋子了,就帮大哥做。”紫薇努努嘴,撇开脸不看剑君。
“哎哟哟,我的好妹子,二哥说错话了,小妹的身体不知道多好,是二哥没见识,请原谅我这张乌鸦嘴吧,小哥这厢有礼了。”剑君夸张地作了一个揖,把紫薇逗得掩嘴直笑。
“二哥,想不到一双鞋子就把你给出卖了!”这回轮到紫薇笑话剑君了。
“是的是的,小哥在妹子面前,就是个没出息的人,只有大哥才是你崇拜的对象。”剑君故意吃味地说。紫薇正想反驳他,邢夫人唤着:“大家过来歇歇脚吧,别逗紫薇这丫头了,你看她一下车就精神起来了,也不显得身子弱啊。好了,歇完还要继续赶路呢。”
刑老爷扶着夫人坐下,茶寮的小二立马过来招呼着:“大爷、少爷、夫人、小姐,请用茶!”
紫薇听着小二这么圆润的吆喝,觉得滑稽,就“噗”一声笑了出来。小二听到笑声,特意看了紫薇一眼,这一看,惊呆了。
剑言看到小二这么无礼地看着自己的妹妹,就很不高兴地咳嗽了一声。小二反应过来忙解释:“三位爷,这姑娘,我见过!”
刑家男人听了这句话,愕然相看,不明所以然。剑言发问:“小妹从没来过这里,你见过她,此话何解?”
小二殷勤地回答:“爷,前些日有位面相清秀,但看起来很冷的公子,带着一幅画卷来过这里,逢人就打听,谁见过这位姑娘。”
剑言闻言,拿出包袱里的一幅画卷,打开问道:“你说的是这幅画吗?”
“不是不是!是正面的,不过也是这位姑娘!”小二看了这幅画一口就否决了。
刑家的男人听了,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了。“小二,你知道那位公子是往那个方向走的吗?”剑君问。
“他好像是从洛阳来的,打听不到消息,又往洛阳方向回去了,随行的还有一位姑娘,那位姑娘好像患了重病,脸色苍白,形容枯槁。我想那公子应该是带姑娘回洛阳看病吧。”
“谢谢你啊,小二,这是打赏你的。”剑言拿出碎银,打赏给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二。小二眉开眼笑的拜谢:“谢谢爷!爷还有什么想问的?”
“你知道那位公子的名字吗?”剑言抱着试探的口气问。总算小二没让他失望“听那位姑娘唤他玉航,至于姓什么,就真的不知道,爷,我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了。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没了,你去忙吧。”剑言屏退小二,对众人说:“这个玉航应该就是画仕女图的人,但为什么要打听小妹的下落呢?看来我们必须尽快赶去洛阳,把这个谜底解开,才能心安。”
紫薇忍不住自嘲:“看来我还是养在深闺比较好,起码不用面对这一连串的事情。”
剑君担忧地安慰紫薇说:“小妹,这不还有我们在么,不用担心的,有什么事,还有我们顶着嘛。”
紫薇只能微微点头,表示认同。不过,听完二哥的话,她非但没有安心,反而心头涌上了莫名的不安。
淡月笼纱,娉娉婷婷。轻风拂过脸颊,掠起紫薇的青丝,引发了一连串的愁思。幽兰露,如啼眼。无物结同心,烟花不堪剪。草如茵,松如盖。风为裳,水为珮。油壁车,夕相待。冷翠烛,劳光彩。西陵下,风吹雨。
今晚,刑家人暂且留宿在离洛阳城不远的客栈休歇,众人用餐后皆回房休憩,明天一早进城。想到进城,紫薇心头涌起的,不仅仅是愁思,此行,她多了点期待,究竟玉航是谁人?缘何打听自己的存在?他身边的姑娘又是谁?
紫薇想到这里,突然发觉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玉航竟如此关注,他不过是一个陌生人呢,为何能牵起自己心中的涟漪?
紫薇忆起小二的话“面目清秀,但看起来很冷”,究竟是一个怎样的男子呢?紫薇羞红着脸,只因自己居然这样想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她拿出画着自己的画卷,仔细端详着。从画工来说,这位公子应该是才华横溢的。
忽然,紫薇注意到画在灯火中隐隐约约的呈现出几行淡淡的字。她试着把画往烛火移近,字越来越清晰了,紫薇终于看到了几行字“缘来缘去,皆为上苍作弄,此情葬于心中,但愿来生,再续未了缘”,紫薇惊得画从手中滑落,灵儿听得声响,从门外闯了进来,慌问:“小姐,怎么了?”紫薇呆在原地,毫无反应。灵儿焦急地大叫:“老爷!夫人!少爷!小姐出事了!”
刑家人一听到声响,立马赶过来,发现紫薇还在发呆,地上躺着那幅仕女图。刑老爷忙问:“灵儿,小姐出了什么事?”
灵儿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回老爷的话,我一进来,小姐就这样了,问她话,她也不回答,我好害怕啊,小姐是怎么了。”
刑剑言拿起地上的画,再看看紫薇,他在纳闷一幅画不至于让妹妹惊呆吧,她不是已经看过很多遍了吗?
剑君冲到紫薇面前,大声喊了一句:“紫薇!回魂了!”
紫薇被吓了一跳,终于清醒过来。大喊:“画!画里有字!”
剑言闻言一看,哪有字啊?
紫薇心急地把画抢过手中,凑近烛火,大家顺着紫薇的动作,看着画,渐渐地,画中呈现了几行字,就是紫薇看到的字。
邢夫人惊讶地看着这些字:“怎么之前没发现到有字的呢?”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的。”紫薇回答说。
“这就是紫薇梦中常听见的那句话。”邢夫人对刑老爷说。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这个玉航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这句话?又怎么会画小紫薇呢?”刑老爷带着满腹的疑问。
香车倾一顾,惊动洛阳尘。洛阳三月花如锦,多少功夫织得成。洛阳风光无限好,一进洛阳,紫薇就充分感受到了洛阳的美,终于明白洛阳牡丹花因何如此教人陶醉,令人爱惜。
一入洛阳城,紫薇便被洛阳城别具风情的繁华吸引,不顾闺秀的身份,跳下马车,蹦蹦跳跳地四处参观。灵儿也兴奋地跟着小姐。
刑老爷眼神示意剑君,剑君会意跟在紫薇身后,担当好保镖的身份。剑言带着爹娘紧跟在后。
紫薇被洛阳新奇的玩意吸引着,时而看看这,时而碰碰那,忙得不亦乐乎。灵儿也因为从未出过远门,现在兴奋得忘了自己是谁。
走着走着,冷不防,紫薇撞进了一人的怀里,慌得赶紧想推开,却使劲都推不开。灵儿也焦急地过来拉扯着小姐,一边用力拉一边骂道:“快放开我们小姐,被我们老爷看到你就有得受罪!”
那人也不怕,没有松手的意思。这时,紧跟在后的剑君恼火了,小妹被这样轻薄还能忍吗?剑君赤手空拳就打过去,想不到那人身手挺灵敏的,一下子就避开了剑君的攻击,紫薇被钳制在陌生人的怀里。紫薇这时候才看见,自己是被一个陌生男子钳制在怀里。男子一身黑色劲装,背后绑着长剑,脸部轮廓坚硬,看得出来不常笑,眉宇间尽显气势。紫薇心里想着这名男子长得还挺好看的,脸就羞红了,她怪自己这种时候还想着男子的长相问题。
剑言也赶过来了,看到这一幕,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的妹妹名节和安全重要。他二话不说,一招凌厉的招式使出,足以把陌生男子打倒。那男子终于放开紫薇,紫薇一获得自由,向剑君跑去,剑君赶紧把妹妹抱在怀中,哄着:“丫头,别怕,别怕。哥在。”
那男子停止和剑言交手,看向紫薇这边,见到剑君抱着紫薇,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稍纵即逝。他抿着薄唇,揪着眉头,脸部线条越显绷紧。
剑言不悦地对着男子说:“不知公子何以如此放肆,竟对小妹如此无礼。请公子给个说法,也给小妹一个交代。”
谁知那男子看都不看剑言,对着紫薇说:“姑娘,情非得已,冒犯了。”
“你怎么个情非得已法!你知道这样会影响一个女儿家的名节的!”剑君怒道。
“信不信由你,在下无愧于心。”男子不屑地说。
一直看着事情发生的刑老爷终于开口:“你这样轻侮一个良家女子,就这样一句无愧于心,不觉得太矫情了吗?”
紫薇这时也急着想男子解释为什么要挟持自己,但男子抿嘴不说,一脸不屑的表情。刹时间,场面变得十分尴尬。
“刚才那位小姑娘差点就被两名男子用迷烟迷晕带走了,幸得他及时发现,并且把小姑娘保护在怀中,你们还把好人当贼办。”这时一位美貌的女子出言解释。她责怪着男子:“你也是的,解释一下又不会死。”
真相大白,紫薇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抱着她的剑君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紫薇不好意思地干笑着。
“谢谢公子对小妹的救助,请公子到酒馆喝一杯,以表谢意。”刑剑言作出邀请的手势。
谁知男子不领情:“不用了,这种事正常人看了都会打抱不平的。反正以后要看紧点就是了。”
他对着紫薇说:“姑娘,我们定必会再见的。告辞!”说完转身就走。留下惊愕的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