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就没关系,你以为我喜欢这破房子不成?”郑斯年被她逼急了,瞪起眼睛跟着叫,“夏惜文你也给我听好了,不要因为自身条件好就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我不吃你大小姐那一套!你和我结了婚,就是我们老郑家的人,就必须孝顺我父母,不然我要你这个老婆做什么?”
“要老婆做什么?哦,难不成你要老婆就是伺候你父母?哈哈哈,郑斯年你还真搞笑,什么年代了还讲这一套?想让我伺候你爸妈?好呀,我伺候,像旧社会小媳妇伺候公婆一样伺候,可问题是,旧社会的公婆讲究大媒请花轿迎的规矩,你爸妈呢?他们对我做过什么?啊?”夏惜文跟着叫了起来,冲到门边上,指指对屋的公婆大叫道,“当初结婚时,一分钱可没花吧?现在倒好,我买的房子倒成了他们的,说来就来,说住就住,这成了他们的家,我倒成了无家可归的孤儿,桃疆李代,你说说,这世上有这样的道理吗?”
夏惜文这样一反驳,郑斯年倒无话可说了。
毕竟,这房子确实跟他没有半点关系。
两人就此沉默下来,谁的心中都有气,越来越觉得,对方选择自己时,需要大过爱。
夏惜文的心里更有气,她更认定,自己一心想嫁的这个男人,其实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爱自己。
“郑斯年,你说,我们结婚是不是错了?”
被夏惜文这样一问,郑斯年不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越来越读不懂你了。”
话音刚落,没容得夏惜文反应过来,卧室门被轻轻推开,郑家二老齐刷刷地站到他们面前,手里提着来时的包袱,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们。
郑斯年一看这架式,立即明白了什么,但没等他发问,郑母先说了话。
“本来想着……”
可她刚开口,就被郑父给捅了一下胳膊,两人对视了一眼,郑母接着说:“我们影响了你们过日子,对不住哩,马上走,我和你爸商量好了,马上走。”
郑父看了看夏惜文,不无歉意地说:“孩子,我和他妈连累你们哩,别跟他吵了,只要你们能过得好,我们以后……不来也成哩。”
凭心而论,夏惜文对这个公公还是很满意的,看着身体没那么结实,总是咳嗽,但人老实,没有婆婆那样多管闲事,听到他这样说,不免心中歉疚,赶紧道歉,“不是,爸,我们不是因为你们吵……你们也不需要走……”话没说完就被郑斯年的白眼给挡了回来,对方看她的眼神令她浑身发冷,那是怎样的怪罪,怎样的埋怨啊!
可是,这一切能怪自己吗?夏惜文倔强地还了一个白眼回去。
这一幕被精明的婆婆看在眼里,不免心疼自己的儿子,上前一步,拍了拍自己手里的包袱,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对夏惜文说:“金窝银窝不能自己的草窝,我们是该回去哩,不过是放心不下才千里万里地跑了来,没想到给人家添麻烦了哩。罢了,罢了,马上走哩,不过临走只有一个请求,对我们家儿子好点,他要强,你是女人,就软一些哩,多让让吧!”
对精明的婆婆,夏惜文心里没有半点留恋,可是表面的应酬还是需要的,她一边点头一边表示,“日子是我们自己过的,舒不舒服我们自己知道,这点你倒是没必要操心。”
话说得相当不客气,听得婆婆满心不舒服,站在一旁的郑斯年见她如此等自己的父母,心头藏的那把火终于爆发了,一边把自己的父母推回客房锁上门,一边疾速返回卧室冲着夏惜文就骂了起来,“夏惜文,你这个女人究竟想怎样?我父母哪里做得不好,你竟然这样不阴不阳地对他们!”
“我哪有不阴不阳?是他们自己要走!再说,不走他们还想住一辈子不成?”夏惜文不甘示弱,迎上前来,目光里露出对郑斯年极大的不满,在她的思想里,认为男人是不能惯的,他硬你就得硬,绝对不能让三分,不然以后再交手,你就是下家。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让夏惜文连半想思想也没有了,只觉得,一切都空了。
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郑斯年回应她的竟然是一记巴掌!
(三)无法言明的委屈
夫妻间的激烈战争一但发生就难再结束,如果有一方动了手,那另一方势必会以死相拼。
更何况,夏惜文有着如此泼辣的个性。
曾经她以为这场爱情改变了自己,彻底温柔,曾经她也认定婚姻可以让自己做个完全的小女人,可是眼下的情形却发生了改变,自己拼了命要嫁的男人竟在此时此刻想跟自己拼命!
郑斯年尽管打完一巴掌之后,心里也有害怕,自己没控制住,可是想让他开口解释,又觉得心里的那口气没咽下去。
只好,僵持。
但夏惜文不干了,她怎么想也想不到,郑斯年竟然敢跟自己动手,这对她来说,简直比天上下刀子地上爆火山一样,受不了。
她想骂,骂不出来,只觉得眼泪在眼眶里打着旋儿,马上就要落下来,忍也忍不住,捂着又红又肿的脸腮,连衣服都顾不得换,用力推开站在自己面前的郑斯年,拿起坤包大步跑出了家门。
出了门,又不知能去向哪里,随手招了出租车就指挥着司机往前开,开出好远,连司机都开烦了,这才不得不细想,自己能去哪里呢?去姨妈那里,势必会让两个大年纪的人跟着担惊受怕,同事和朋友那里更是去不得,刚结婚就遭遇动手,说到哪儿去都是丢人的事,想了想 ,也只有去表妹方筱言那儿。
很快,车就在方筱言家的楼下停了,下了车,夏惜文从包里拿出化妆镜,左右看了看,确认不至于吓着别人,这才上了楼。
尽管用心掩饰,但开门的方筱言还是第一眼就觉得了异常。
“姐,才分开一会儿,你怎么……你怎么这样?”
好强的夏惜文依然想掩饰,赶紧上下扯了扯自己的衣服,这才发现,出门急,竟然把家居服穿了出来,平时那般注意妆容的自己,如此不修边幅,难免让方筱言怀疑。
只好,不先一言,进了客厅,坐下来。
林涌泉正在厨房忙活着,见有客人来,立即跑出来打招呼,“姐,是你呀,来得正好,我正实验新型蛋糕,一会给评点评点哦。”
夏惜文不看他,轻轻点了点头,她越是如此,方筱言越觉得不对,赶紧上前问,“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没什么事,就在家里闷得慌,出来透透气。”夏惜文见林涌泉在,突然不想说下去,“我来,打扰你们了吧?”
方筱言摇头,“怎么会?刚吃完饭,闲着没事,他就爱鼓捣点心,我也无聊,正看电视呢。”说到这儿,突然记起什么似的,抬头看看墙上的时钟,“哎,姐,你吃饭了吗?”
“没……哦,吃了,吃了。”
“姐……”方筱言终于瞧了不对,听对方吞吞吐吐,她觉得有事,“一定有事,快说,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刚见过面,你突然又跑了来……哦,我知道了,你跟婆婆吵架了?对不对?”
“……”夏惜文不知如何作答,双手却捂着脸愈加严实。
方筱言借着光,却突然瞧出了端倪,上前一把将她的手打落,眼前的一幕让她立时惊呆了!
男人特有的粗手印,大红着印在夏惜文白净的手上,清晰可见,不仅如此,夏惜文的嘴角经常时间的发酵,已经开始发肿,鼓起的嘴角怎么合也合不拢。
“这是谁干的?啊?竟然把你打成这样!”方筱言没忍住,大叫起来,“姐,你遇到什么事了?啊?快说,哪个欺负你了!”被她这样一叫,厨房里的林涌泉都听得一清二楚,急急奔了过来,想一看究竟,却被夏惜文躲了过去。
别过头去,夏惜文不让他们看,“你们别这样,我……没事。”
方筱言不干了,“还没事?瞧瞧你,都差点毁容!姐,这是哪个不是人的干的?我找他算帐去!”
林涌泉此时也发现了她肿起来的嘴角,立即跟着叫,“姐,是不是遇上抢劫的了?要不要报警?”
方筱言却一把推开他,责备道:“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真打劫我姐还不早报警了!”回头又追问夏惜文,“姐,这到底是谁干的呀?下手这么狠?不说想急死我们不成?”
夏惜文心里本来就委屈,如今被亲人如此一关心,努力藏起的泪,终于肆意开来。
方筱言和林涌泉对望一眼,疑惑满腹,或许他们怎么想也不会想到,郑斯年竟然会对夏惜文动手。
所以,当夏惜文哽咽着告诉他们是郑斯年所为时,两人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不知所措。
好半天,方筱言才反应过来,立马大叫着反问:“郑斯年?他敢动手了?凭什么!”
夏惜文摇摇头,“我们吵得厉害,他父母看不下去,嚷着要走……结果他就以为我在赶他父母,所以就…..就打了我……”
“太不像话了!怎么能打女人呢?”方筱言腾地站起来,做势欲往外走,被林涌泉一把拦下来,却依然不解恨,“我去找那个王八蛋!凭什么打人?”
“事情不是还没弄清楚吗?”林涌泉小心翼翼地劝,“我们再听听姐是怎么说的。”
“还听什么?打人的事实摆在这儿!再说了,多少事实也顶不了一个男人打女人这种事来得恶劣呀!”方筱言嘟起嘴,为夏惜文鸣不平,“姐,你放心,我今天豁出命去,也帮你教训那个郑斯年!他敢打你一下,我就敢打他十下!”
夏惜文只顾掉着眼泪,昔日风风火火的她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吓着了,心一直没平静,虽是当事人,可她依然未能从刚才的惊吓里醒过神儿来。
做为旁观者,林涌泉是最清醒的一个,虽然了解不多,但郑斯年的为人他还是认可的,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一定是两个人之间相互逼急才出的手,当然,他也承认,再急也不能伸手打女人,所以,他也帮着方筱言说话,“姐,筱言说得对,这事郑斯年过份了些,不过我相信,夫妻之间打架总是难免的,有事解决事,不能这样躲着不见,或许这阵子他正四处找你呢,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谈一谈,静下心来谈谈,没什么说不开的,对不对?”
夏惜文还在刚才挨打的场景里,她还分不清谁对谁错,只觉得,心里那份委屈,真的已经说不清,道不明,像根鱼刺卡在喉咙里,只顾着难受。
看到表姐如此委屈,方筱言早就坐不住了,拉上林涌泉一起往外走,“走,你和我一起去找姓郑的去!太欺负了!当初他可是一无所有的小白男,我姐不求金不要银只想找个对自己好的男人,没想到,他就是这么对我姐好的!今天我们一定要问个清楚和明白!”
她这样一说,一直旁观者清的林涌泉却听出一些味道来,隐隐约约中他觉得,或许郑斯年和夏惜文之间的矛盾曾经也发生在自己和方筱言的身上,女人过于嘴贱,男人过于心强,只要女人提到男人不具备的东西,男人心里那根敏感的神经就会发作,他也一样。
想到这儿,林涌泉赶紧拉回方筱言,怕她把事情搞砸,安慰道:“算了,这种事还是我出面去谈比较好,你在家陪着姐,别让她有什么意外。”
听他这样一说,方筱言才注意到,表姐一直闷声不语地坐在那儿已经半天了,沉默的惊人,憔悴的更吓人,这副样子让她一个人待在家里还真是不放心。
转过头,方筱言叮嘱林涌泉,“你必须给我好好教训那个姓郑的!别让他以为我们娘家没人呢!还有,你替我转告他,我姐今天不回去住了!”
本来,她是想着为表姐出口气,离开几天也是好意,可话刚落地,没等林涌泉答应,一直沉默的夏惜文去突然急了,“凭什么不回去?那我的家我的房子!”
一句话,说得两人都惊呆了,林涌泉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迈出家门的,只觉得,心底某处有东西被人扯了一下,隐隐泛痛。
(四)女人的嘴,男人的心
林涌泉刚走出门去,夏惜文憋了很久的眼泪终于没止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方筱言准备好的安慰话都没得及出口。
夏惜文的眼泪顺着脸颊越流越长,一直流到肿起的腮帮上,咸咸地泪水打疼了她,这禁一小声冷叫,这才止住哭,却难掩哽咽地拉着方筱言倾吐,“我这次瞎了眼,瞎了啊!你说,他竟然敢跟我动手,是不是疯了?我付出那么多,他竟然不领一点情,不仅如此,还跟我说什么结了婚,这房子有他一半,有他一半就有他父母一半,你听听,这叫什么话?”
听表姐絮絮叨叨地说完,方筱言这才弄明白,原来这是一桩断不清的家务事,当她听到郑斯年把表姐的房子说成有自己一半的时候,再也掩饰不住对郑斯年的鄙视之情。
“他倒还真好意思说!当初一分钱不出,现在结了婚,倒想要一半房子了?还说什么有他一半,就有他父母一半,难不成咱们买的房子要拱手让给他们不成?这简直是天下最冷的冷笑话!要我说,这个郑斯年当年生意失败是有原因的,太贪心!贪得让人恶心!”
夏惜文点点头,“其实结了婚,说房子有他的一半,我也不否认,毕竟是贷款的,就算将来……将来离婚,贷款那部分也要分一半给他的……可是,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把那个家说成应该有他父母的份儿!这一点,我不服!想想当初结婚时他家一分钱不出,我心里就憋曲,哪个媳妇结婚公婆不给个十万八万的呀?再没有,三五万是有的吧?可他家倒好,一句老家是农村的,就把我打发了,仿佛农村人就该穷,跟农村人结婚就该一分彩礼不要!”说到这儿,夏惜文跟着又叹起了气,“唉,也怪我,当初怎么就一点不计较呢?如果跟人家算计,已经败了,还想占回上风不成?”
“什么败了胜了的?房子是你的,在法律上,在事实上更是!我看他是不靠谱,自我感觉良好,不要脸!”方筱言把能想到的词儿都用上了,还感觉骂得不够,“他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吃完了,还想拉着他父母一起蹭饭!”
被方筱言这要的比喻逗得想笑,可夏惜文刚扯了下嘴角,又立即疼得合上了嘴巴,“哎哟,他下手还真狠。”
“是,一边都翘起来了,像只大小嘴,一边高一边低。”方筱言心疼地起身往卧室走去,一会找出一堆药,倒了水,递过来,“赶紧吃点消炎的,不然明天怎么见人啊!”
夏惜文拿了药,一把放进嘴里,忍着疼,吃下去,一脸地委屈,看得方筱言的心疼得像被人划了一道口子,从小到大,她深知表姐在家人父母疼爱,长大后因为漂亮在学校受宠,工作更是出色,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称道的,如今竟然被新婚不久的老公动了手,而且这老公还是她千挑万选而来的,简直是天大的讽刺。
“姐,今天你还是别回去了,我怕你们再吵起来,都冷静一下。”方筱言不放心地劝。
夏惜文再次坚定地摇头,“不,我一定要回去,不回去的话,他还真把那儿当成他们家了!我就要是告诉他们,那个家是我的,那房子是我一个人的,跟他们有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想,他们应该知道的吧?”方筱言看着表姐一脸愤懑,越发地不放心起来,“你这样子回去,怕不打也得吵,哪能让人放心呢!”
“放心吧,顶多再受他两下打,不过他再敢打,我就报警,告他家庭暴力!”夏惜文咬紧牙关,“我就不相信,他们一家三口还能真的把房子占了去!”
“姐,现在哪是毒气的时候?你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吃亏!”方筱言害怕,上前拉过表姐的手,一再反对她的做法,“不行,在林涌泉通报情况之前,我可不敢让你回去。”
见表妹如此坚持,夏惜文也没力气再倔强下去,无力地摊摊手,一副无奈的样子,“那好吧,我们就等林涌泉的结果,我倒想听听,他还想不想跟我继续过下去。”
一桩好的婚姻常常是男人多殷勤,女人多褒扬,一但换成男人横眉冷对,女人满腹抱怨,那这场婚姻已经从某种意义上宣告有危机了。可是,谁又能阻止一个倾尽所有“娶”了男人的女人心底那层委屈和抱怨呢?
那头的两个女人还在纠结着,这头的两个男人已经对上了暗号。
之所以有暗号,是因为林涌泉和郑斯年曾经开玩笑说起过,彼此都是“嫁给女人的男人”。见了面,难免都有些尴尬,郑斯年似乎猜出了林涌泉的用意,一落座就问:“是不是夏惜文让你这个表妹夫来找我算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