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闹那一场后,扇儿和吴致远就生分了。吴致远来找扇儿,扇儿爱理不理,十分紧要的事也只是转托红鸾绿鸥办,总之就是不愿意和吴致远正面接触。
吴致远心下懊恼又焦急,居然一个多月没去院里,只是睡在书房中,哪房都没去。三娘和五娘商量道:“大姐姐和爹闹不好哩。原先我们有事,也是她多帮着,这个时候咱们不去掺和一下逗笑了他们,倒是咱们没心了。玉儿怀孕后,还是大姐姐发话,爹才禁住了,不往狐狸精那里去,只在我们屋里。”
五娘道:“你说的对。恰好快到我的生日了,要不叫上二娘和四娘,七娘身子也还稳健,一块儿摆桌酒儿叫他们聚一聚?老是这样,咱们面上也没光。等大娘打进去冷宫,咱们也是唇亡齿寒!”
两人商量着走到二娘房里,四娘果然也在那。二娘叫丫头摆了茶她们吃,三娘把来意一说,二娘和四娘都赞成。
二娘道:“这事三娘想得好,只是大姐姐看着和气,性子却是倔的。爹一心想要和好,几次被轰出去哩!咱们摆杯水酒儿,有多大用?”
四娘道:“我有个法儿。”
众人凑过去听,听完后各个笑得东倒西歪,指着四娘说不出话来。二娘拧了一把四娘,笑道:“平时温温儿的,怎的有这么一肚子鬼心肠!”
四娘道:“我也不过是把我爹的法儿拿来罢了,我爹娘是对欢喜冤家,一日三顿饭倒要吵上四次。”
众人携着手儿到了上房里,却见扇儿在房中看书。二娘笑道:“大姐姐,你要去考状元怎么的?只顾抱着书看!”
扇儿见她们来,忙叫红鸾绿鸥端茶拿点心出来,摆了满满一桌子。道:“好稀奇!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儿来了?”
三娘笑嘻嘻道:“是这么,过几天五娘生日,叫了几个唱的,咱们摆一桌席儿。大姐姐不能不赏个脸。”
扇儿忙道:“五娘生日,我怎的不去?什么时候,我好安排下。”
五娘道:“罢么!您辛苦了这么多时,就不要你操心了。后儿是我生日,大姐记得拿礼钱来喝酒就是,人来不来,我是不管的。”
众人都笑了,扇儿也笑道:“好好,你敢情是惦记着发财哩。”
一干姬妾走后,又到书房里,如此这般说了一通,把个吴致远喜得愁云消散,连连称是。于是合家瞒着扇儿,开始筹办起来了。
扇儿叫红鸾打开箱子,挑给五娘的礼物。选了半天,才挑出一套织金妆花衫裙儿,两块绡金汗巾儿,又是一串红玛瑙手钏。想着五娘孤身一人没什么亲眷,平时手里也不像三娘有钱,扇儿拿出三钱银子要红鸾去定了寿桃寿面来,又要绿鸥在外头买了二十个胭脂和两匣子杭州粉给她上寿。
五娘生日那天,家里人早在亭子旁空地搭了个不大不小的喜棚,桌上照例是鸡鸭下饭,酒泛金杯。扇儿见吴致远不在,心下有些不快他不管五娘的心情,但是又碍着面子不好开口问得。
酒过三巡后,五娘对扇儿道:“原先家里供唱的大姐,不知怎的倒了嗓子,要她妹儿替了来,说是国色天香声若黄莺,夸得什么似的。”
扇儿道:“自家妹子,夸几句也是难免的。她怕她不来你们怪罪,就把自家妹子托得高高儿的。”
五娘道:“那是,要是没她说的那么好,我不给赏钱她,还要罚她几棍儿哩。”
正说着,几个粉妆玉琢的姐儿磕了头在中间弹唱,无非是《庆喜辰》之类的曲子。第二轮的时候,一个姐儿拿手帕遮着脸,羞答答弱柳扶风般走上来。
扇儿眼角扫一眼,吓得筷子夹的菜也掉回盘子里,那姐儿还真是“国色天香”,长得膀大腰圆,袖口露出手毛,一双船大的脚,倒像个汉子。
那姐儿扭扭捏捏,装腔作势一番,才开口唱了个《山坡羊》。
奴家把你来抱怨,
你却别过脸儿厌,
几番凑合热脸挨着冷梆子,
说不得,银牙咬碎难见。
奴也曾近身前,
红袖儿打翻石砚。
你也不着恼,
笑嘻嘻作旁观。
如此,离了好过人嫌?
那般,舍不得亲亲面。
那声音真真个仿似飞沙走石,把个扇儿震得险些回食呛着,忙着饮酒顺下去。待那妞儿唱到最后一句扯下帕子时,扇儿一口酒喷到了妞儿脸上。
这哪里是唱曲儿的大姐,明明就是吴致远穿着姐儿衣服,化了浓妆乔办的。也是三娘淘气,故意厚厚一层粉抹着,红红胭脂扑着,像足了极品人妖。扇儿指着吴致远,笑得肚子痛死。
吴致远见扇儿笑了,立即上前去半蹲着撒娇道:“看大娘脏了奴家妆容,好歹赏口残酒儿喝喝。”
扇儿又笑又气:“你好兴致!做这般丑样子,叫我那只眼儿看得上!”说着,又忍不住笑起来。恨恨儿地要人带他回房收拾干净了。
众人虽然心里知道,但是除了三娘俱没见过吴致远化妆的效果,个个笑得这个把茶盖儿合在另一个身上,那个急着要丫头拍背。小厮丫鬟们强忍着,脸儿憋得通红。
三娘是最辛苦的,她从一开始就强忍笑,扇儿还以为她牙疼。如今想着,她肯定是共犯,便道:“这个不消说,肯定是三娘促狭,谋着一起来惹我的笑的。”
三娘笑道:“大姐姐向来神机妙算,这回却弄错了。是四娘的主意,我们不过牵个头儿哩。”
扇儿看向四娘道:“好,好,我记住你了。”
四娘笑得回不来话,只能把手挥了几下。
吴致远换了清爽衣服回来后,扇儿看见他的样子,不由得暗自道:也不怪他招蜂引蝶,家里有钱,长的又不赖,典型临安镇的高富帅,那些轻浮女子哪里不扑过来?自己是因为不喜欢这种类型,又无心恋爱,才能守住大房的本分,贤惠又不嫉妒的。
众人见他们笑开了,饮酒就更顺畅了,几个甚至划起拳来。
今天吴致远照例是要去五娘房里的,去之前,他走到上房,正色对扇儿道:“他大娘,你好歹听我说完。前些时,是我错对了你。自己是个不长进的货,却把你也看低了。拿着荆山玉,却只当顽石,你不生气也得生气!翠儿是个可怜人,她一心只在我身上,平时虽然性子不好,却也是个良善的,她那般也只是因为吃醋。你好歹告诉我她为何丧门,能化就化,不能就打发出去。不看天地,也看在她孩儿份上!”
扇儿沉吟了一会儿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不如你请了高人来看一看,我心里也是疑惑的。”
吴致远大喜,连连答应:“哪里还需要请,现放着个。我之前和一个道士来往,他好不有道行!原来我一穷二白,还是靠他才发家至此。过几天,我请他来咱们家看看。”
扇儿点点头。待吴致远出门后,她进入盆子书房,继续调息打坐。
这一个多月来,扇儿越发觉出这个九元未央真经的好处了。每一次打坐结束后,她就感觉自己身体各方面的感官都开始灵敏起来,身体也越发结实。
原先她的胃不大好,晚上必定要喝一碗消食的茶,如今什么生鲜冷酸都不怎么忌了,就像广告说的胃口好,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俗话说的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任你倾国倾城广开后宫,任你文采飞扬家世显贵,每天要死不死的看着也揪心啊,典型的有福没命享啊。
至于感官方面,她经常人坐在屋子里做针指,耳朵却能不经意听到对过二娘房里丫头的玩闹,能嗅到花园里兰花的芬芳。有时候夜晚宅子屋顶跑来几只猫儿,她都能感觉到。每次有了这样的感觉,她再派窥隐蜂去看,与实际情况相差无几。
正调息着,扇儿忽的感受到情况不对。她闪身出了盆,侧躺在床上,闭上眼调动着窥隐蜂。只见一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站在她院子里,目光贪婪穿过墙一般地看着什么东西。
扇儿心惊肉跳,虽然可以感知他的存在,但是自己绝对打不过他啊!且看他想干什么罢,反正随时闪进盆子里,小盆子不好见死不救的。
那道士大摇大摆地穿墙过来了,围着那盆木清花直搓手,脸上尽是狂热之色。他看一眼扇儿,见她睡得呼吸均匀,守夜的丫鬟也睡得香甜,便露出轻蔑的微笑,轻轻一挥袖子,就把那木清花拢进袖儿里,得意离去了。
扇儿暗自叫了一声若虚鼠,若虚鼠应声出现:“夫人可是要我去追那人?”
“恩,把老娘的花抢回来!他若是光明正大的要,我又不是不给。这般没本钱的生意,老娘不做!”
若虚鼠应了,光速离去。扇儿在床上辗转反侧。
到了清晨,若虚鼠回来了。它真是个体察上意的好员工,不仅把木清花拿了回来,还带回来不少好东西。
它报告道:“我随着那道人去了一个山中,山中有一个洞,便是他栖身的所在了。里面许多杂碎物,我没瞧上,拣了些稍微过得去的回来。”
扇儿问:“他没发现你罢?”
若虚鼠笑道:“一个练气的老儿,想发现我是做梦。我乃天地灵兽,神君位下也曾受过教的,他算个什么。拿回这些东西他还不知道呢。”
扇儿高兴道:“辛苦你了。不过你这么高端,我实在不知道拿什么犒劳你啊。”
若虚鼠道:“夫人福缘深厚,跟随你身边,便是我的造化了。”
这话扇儿听的很舒服,便要若虚鼠把那几样好东西介绍给她听。若虚鼠捧起一个类似观音手中那个的玉瓶道:“这个玉瓶是天水瓶,何处干旱,将其置于地底,便会源源不断地涌出水来;何处洪涝,将其丢入水中便可迅速吸干水。”
扇儿顿时想起了南水北调,大喜道:“接着说。”
若虚鼠又拿出两个金镶八宝戒指来:“这个是储物戒指。夫人虽说有宝盆,带着这个还是方便些的。宝盆实乃逆天宝物,能不被人发现就尽量不被人发现。”
扇儿点点头,马上把那俩戒指套手上了。
若虚鼠悉悉索索翻了一下,捧着几个手指大小的木偶道:“这个才是好东西哩,但是那老儿不识货,放在顶不值钱的一堆。这个叫应天傀儡,可根据主人心意变化成各种模样,一般修仙者都是看不出来的。”
扇儿兴奋得两眼放光,好家伙,原来世上还有这么多好东西!这比什么金银财宝都划算啊!要不以后专门去偷修仙者?
额,不对,这样的话聚宝盆就真变夜壶了。想到善举规则,扇儿闷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