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虚鼠继续把东西拿给扇儿看,其他的都是什么引雷符清心丹之类。扇儿把东西全部扫进储物戒指里,心里盘算着怎样使用。
话分两头,且说那老道还全然不知,只以为自己得手,得意满满到镇上酒楼打了一壶酒,要了一盘牛肉吃了。
吃得口滑,他又叫小二打了一壶酒,拿了四样小菜来。楼下忽的铃声响动,他伸出脖子看,却是替六娘办事的老占棍胡图,要是平时他才不会白请他,今天得了那样一株稀有的灵物,心下高兴,就招手道:“嘿!糊涂蛋,上来喝酒!”
胡图蹭蹭蹭上了楼,喝了一声道:“老骗子,你今儿发烧了?”说罢就拿起筷子夹菜吃。他之所以叫老道老骗子,是因为他姓片,叫片青山,胡图被他取了绰号自然要礼尚往来。
片青山勉强算是个有仙根的人,苦练多年也不过才练气中期,已经不打算自行筑基了。因为他在师门中一直小心做事,故而离开的时候,看在他多年谨慎老实的份上,门中给了几样用不着的低级法宝。于是他带着多年攒下来的积蓄回了老家临安镇,在临安镇外的山上收拾出一个洞,希望碰巧寻得几位灵药,回门派求几颗延年丹,好歹多活几年。
虽然修仙者弄钱不是一件难事,但是他这种初步入门级别的,十分困难。去旱涝地区求个小雨散个小云吧没问题,但是那种地方的人自己都穷得裤儿都没得穿,给他个馒头都算厚礼;大户人家都有相熟的姑子高人,又大不轻易相信他这种半路闯进来的,偶尔遇见几个傻的才小小赚一笔;繁华之地,用法宝故意做出些异象,譬如用天水瓶造出一条河来……想都不要想!那种地方一向卧虎藏龙的,去现眼做什么?哪个高人嫌你烦不过秒了你也是你活该。
所以大多数时候,他浪迹在市井乡镇,有时摆个算命摊子,有时表演几个小法术卖艺一般赚钱。算命其实也是半算半猜的,相面麻衣之术,借运改命之术乃是推算之术高深学问,他哪里懂得呢!误打误撞之下盐醋混着做蟹糕罢了,他知道个什么好歹。所以才不长眼遇到了扇儿,还打那盆木清花的主意。
他笑眯眯对胡图道:“我不费力气儿,就取得一个至珍贵的东西。那花,我拿去原来师门换些法宝或者灵药,都是可以帮我延寿的,到时候,你可别死在我前头啊!”
胡图本来埋着头吃菜,听到花猛地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下道:“……你可是说吴宅里的花?”
“正是,你后悔当年只学些旁门左道了吧?知道有花也得手不来。”
胡图犹豫着道:“你取来了,就没有高人阻碍你么?”
“什么高人?就一个普通娘们儿,早就听说那小子家的大娘子癖好怪,喜欢收集花花草草的。这花没准就是碰来的。”
胡图这才放下心,道:“到时候你好歹也帮我求一颗灵药,少了我,你朋友也不多,活着多没乐趣儿!”
“包在我身上,不过要收钱的。”占青山笑得一脸德高望重。
胡图瞪大眼睛:“多少?”
“也不多,一百两黄金吧。”
“你这个老骗子,干脆改名叫老土匪罢!你把我这把老骨头卖了,也值不了这些钱。有这些钱,我还用得着赚那些后宅妇人一点散银么?每次钱拿得不多,嚼口倒吃不少。临头了,给三五两都是甜的。”
两人吃得脸红红,占青山丢下一个银角儿就去客栈了。他之所以不回洞中,是希望再转几圈,看能不能在运头上接着入手几样好东西。
吴致远去镇外神观找他那位高人,但那里的人说他外出云游去了,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却是不清楚。他心下不快,总觉得心里悬着个影儿,回到家后老老实实和扇儿说了,扇儿点点头。
其实她心里也掂量过无数遍,首先那梦中疯僧的话且不知真假,另外盆子不也说了么?她福大命大,能够化了去。再者就算是真的,这苏红姐已经进了门了,早应了那句“得了红女”,想来都是命中注定。
她何曾没拦着过?可见命运这东西,不是她想拦就拦得了的。
想通后,扇儿松了口气,稍微放下心来,只是严密用窥隐蜂盯紧着六房。
蔡翠儿这些时倒是收了心,日日在屋子里不轻易出来,只顾做些小孩儿衣物,满脸都是幸福的笑容。虽然本名已经暴露,但是顾忌到扇儿不喜“红”字,还是依然叫翠儿,仿佛理所当然。
扇儿虽然不喜她,在生活上却也从来不苛待。孕妇要吃的滋补品从来没断过,饮食也是十分小心。因怕撞着忌讳,上灶都在她自己房里,全由她房里的惠儿看着,等闲不插手,只是按月送银钱去罢了。玉儿扶起来做了七房后,吴致远又买了个小丫鬟与蔡翠儿粗使。
一日蔡翠儿想喝红枣银耳羹,惠儿忙到厨下打发小丫鬟做了,端到她房中来。才喝了一小半,一个媳妇正要送了月钱过来。
蔡翠儿虚留了一番,那媳妇自然不肯坐下喝茶,送了钱就走了。惠儿把那一把钱和散碎银子数了数,笑道:“还真是一个不少,这府里日子比外头强多了,据我以前打听,别家就是正头娘子也和这差不多哩。”
蔡翠儿淡淡道:“家里大宗儿的钱都在她手里,自然乐意装个小好儿讨爹欢心,九牛一毛罢了。”
惠儿道:“谁叫她是大哩?不是我说,娘,你好歹心也放宽些,她不像那心歹的。”
蔡翠儿涨红了脸,冷笑道:“她最狡猾精怪不过的人物,且是会甩软刀子!你们不知道,我是知道的,偏偏爹又像吃了昏头药,一味只听她的话。我可是清清楚楚,前些时为了逗她笑一笑儿,爹居然搞了个彩衣娱亲的玩意!把她当亲娘供着哩!在众人前甩爹脸子,爹还不敢生气,装矮子扮矬子地求饶赔罪……她一日占着那大房位置,我的儿子就一日保不住是我的。”
惠儿张张嘴,不好说什么。
蔡翠儿幽幽叹一声:“说到底,还是我和爹认识晚了。好歹我生出个哥儿来,爹就会多看顾咱们母子了。”
惠儿道:“七娘那边……。”
蔡翠儿啐了惠儿一口:“她是你哪门子的七娘!一个奴才秧子,下贱胚子,还不是趁我身体不方便的时候捡剩儿,好干净东西!”
惠儿忙改口道:“是,是。那个****也怀着哩,不知道肚子里头是男是女……。”
蔡翠儿眼神幽幽:“不急。生不生得出,谁知道。”
这番话并没有落到扇儿耳里,也是蔡翠儿险运,扇儿正在为娘家里的事忙顾不得分心这边。
苏氏临盆,一天一夜都还没生下来。扇儿急得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团团转,饭也吃不下。吴致远不过意,便陪着扇儿在丈人家等着自己未来小舅子或者小姨子的出生。
孟泽也很紧张,虽然面上稳稳的,陪着吴致远喝酒聊天,但是几次倒酒漫出了杯子都没发现。见父女俩愁眉苦脸,吴致远安慰道:“老丈人莫愁!我请的是最好的稳婆,不会出事。”
孟泽勉强笑笑,道:“那极好,极好。”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洪亮的婴儿哭声从房里传出来。孟泽身子一软,险些晕过去。过了一阵子,稳婆抱着个小包袱出来道:“恭喜老爷,恭喜恭喜,母子平安,是个哥儿哩。”
孟泽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忙从怀里一个封儿递给稳婆:“多谢多谢。”他见那孩子娇嫩,不敢抱,还是扇儿一把抱过去,看着自己刚出生的弟弟皱巴巴的脸,心中感慨万千。
嫡子出生后,少不得要办酒请一请亲朋好友。孟泽虽然在镇上算得个中中人家,却不太受乡下老母的待见,是因为扇儿的奶奶偏爱小儿子,又要倚仗大儿子。一般夹在中间的老二是最倒霉的,孟泽也不例外。
扇儿的大伯孟恩在京中一个大户家管事,听说挺有头面,所以等闲不屑于与他们家往来;小叔孟顾则是一个秀才,在乡下家宅里整日不务家事,只顾摇头晃脑的读书。他虽然秀才了好些年,不见丝毫进步,却更加眼在头顶,别说孟泽,就连孟恩也不放眼里。
原先也只当做孟泽死在外头了,还是近些时听说二儿子有了个厉害女婿,孟老太太才动了心思,希望吴致远能够帮衬帮衬他小儿子。她精明得很,看出来小儿子靠自己本事,大约是一辈子都中不了的。如今科举也黑,有银子不见得能中,但没银子是绝对不会中的,而且那银子不一定送得出去。吴致远是个实权官,他情面必定管用。
想到这一点,老太太眼中平时阴阴儿顶不讨人喜欢的老二,此刻也似乎有点可爱了。她屈尊亲自带着小儿子一家到了镇上喝喜酒,额外赏脸地给这个小孙子加福加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