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子闻言,踉跄后退几步,脸色极为不佳。
“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不……只是大概明白,什么叫一失足成千古恨……。”
“恩,我也是。”
扇儿和盆子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儿,皆长叹一口气。
“给我看看。”盆子道。
扇儿把手递给盆子,盆子的手指点上扇儿的手腕,如蜻蜓点水般。
“是喜脉。”盆子道:“看来那个孩子是半神,所以镜花水月那个空间容不下他,你走后他便转现在此界来了。你好好保养身子,神子在此界不再是凡胎之像,会对母体造成极大的负担。”
扇儿问:“那镜花水月那边的孩子……。”
“死了。”
扇儿沉默了一会,道:“彭梓呢?他一个人太凄凉了。”
盆子道:“你不比我们,本体只有一个,能分给几个人?不是还有个小垣子么。”
扇儿勉强笑道:“矮油,你这是吃醋么?话说你为什么这么讨厌他?”
“我不讨厌他,只是不喜欢而已。”盆子道:“和你无关。”
晚饭时,扇儿半吞半吐地告诉卫茗他即将喜当爹的事,卫茗保持着咀嚼状的面部表情看了她二十分钟。扇儿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她给卫茗的这顶绿帽子比老坑翡翠还绿,简直是帝王翠级别的。
“孩子爹是?”卫茗终于吞下那口饭,极为淡定地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扇儿自己也糊涂了,那孩子到底是她和彭梓的,还是她和盆子的?
卫茗沉默了一会儿,道:“以后换男人的频率慢一点,不然孩子爹是谁都搞不清楚。和谁姓?”
扇儿脸红得像狒狒屁股:“和你,成么。”
卫茗点点头:“成。”说罢拿起筷子继续吃饭,貌似心情还不错。扇儿像瞪怪物一样看卫茗,这场对话匪夷所思到了极点,扇儿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卫茗疯了。
扇儿不知道卫茗是怎么想的,居然大宴宾客庆祝自己的怀孕。阿娇尚不知动静,宋爱姐简直要暗自咬碎一口银牙!是谁说王爷偏好男色,女人的身子挨着就会吐的?王妃的孩子难不成是从天上掉到她肚子中去的?王妃怀孕的消息传出后,来送礼贺喜的人简直多得像春运,扇儿非常怀疑孩子满月那天入场人数会不会超过世博会。
这一回的反应比第一回怀孕要大多了,扇儿每天吐得都比吃得多,一到晚上肚子就灼热似火痛苦不堪,非要小盆子抚着她的肚子才稍微减轻些痛楚。卫茗极其担心扇儿的身子,请来无数安胎名医,都不见什么效果。
卫茗自扇儿有孕后就搬到别房睡,于是每晚上扇儿身畔斜躺着温柔地抚摸其腹部的人是盆子,他毫不在意地以肘支头斜卧在扇儿右侧,穿着雪白长衣,乌发似墨。在月光盆子下柔和了不少,眉眼间的冷厉也完全褪去,其神态极似贤夫良父,说的话却让扇儿满面黑线。
“你每天吃的也不多,为什么胖得这么快?”
“……。”
“我记得他在你腹中才两个月,为何此刻看起来如身怀六甲一般?”
“你够了。”
盆子撇撇嘴,扇儿看出他心情不错,趁机问道:“那天,卫茗体内那个夜叉说的惊天秘密是什么?为什么你不听他说完?”
盆子道:“没兴趣。本神无所不知,他能有什么新鲜事告诉我?”
扇儿道:“你既然无所不知,那请告诉我沈垣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就凭……就凭我是你孩子他妈。”
“我孩子的妈,问别的男人的事,合适么?”
“盆子!!!”扇儿怒了。
“我不知道。”盆子平静道:“其实他很有可能成神了,因为唯有同一级别的所在,无法随意探知对方现在的境况。”
扇儿静了一会儿,道:“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和我做下那样的约定?当初你告诉我他是无情之人,我便存了防范的心思,但我毕竟是凡人,后来控制不住自己情感也是常事,只是他为何也要待我这样不同?我以前看过很多小说,知道像你们这样修道而成的神,往往是天道无情,大爱无爱,视凡人如蝼蚁,并且我身上也没什么值得他利用的东西,所以我实在是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
“没有这么多为什么。”盆子道:“他既然与你做下约定,便是约定了,理所当然,水到渠成。人神在神界地位不高,因为本性情缘难断,成神后失道的也大有人在。并且我说过,你们本质很像,物以类聚罢了。”
扇儿噗嗤道:“被你这么说我还真是太荣幸了。盆子你也是人神吗?”
“不是。”
“难断你本体真的是洗脚盆?”扇儿惊呼起来。
盆子按摩扇儿肚子的手不由得一重。
“痛!我靠你不能对孕妇温柔点吗?”
“力道大一点对你身子有好处,利于疏通经脉。”
“……别把你孩子也给疏通出来了。”
“我不会和你一样蠢的,真希望他不要继承你任何一点东西,不然随便一样就够呛。”
扇儿直翻白眼,盆子进化成大人形态后吐槽技能也升级了,比原先只会拿雷劈她的中二少年高级了不少,也让她每日都被吐槽得体无完肤。她其实很想说,你丫这么嫌弃我当初就别上啊,恶化你的神基因了真是对不起你。
不过她下意识不敢说这样的话,此刻他们的姿势十分温馨也十分暧昧,盆子的手稍微上一点或者下一点就要出事了,怀神子如此痛苦,她可不想再来一次。
扇儿能很明显地感觉到腹中的孩子在汲取她的能量,她开始剧烈消瘦,每日躺在床上都觉得疲倦。卫茗发觉出不对劲来,趁无人时问她:“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扇儿凄楚一笑:“说了也许你不信,这孩子不是我想有的……一天夜里,一颗扫把星从天而降落在我房中,我才惊呼,它就从我口钻入我肚子中去了,然后就有了身孕。”
卫茗信以为真,一脸严肃道:“此事非同小可,我需问问国师。”
扇儿忙道:“别,千万不要泄露。我昨儿才做梦呢,那个扫把星威胁我要是找高人来看他,就用洗脚盆砸死我。”
卫茗在这种时候总是天真得可爱:“那怎么办?要不我下命令把府里所有盆子都烧掉?”
“没事,我忍忍就过去了。你若有心疼我,不如免了那些烦人的大夫,我光应付他们就费不少精神。”
卫茗只得答应。若虚鼠自扇儿怀孕后,态度越发恭敬谨慎,那小南却不怎么来看她了。扇儿问起,若虚鼠答道:“是为避嫌。”扇儿虽不甚懂,却不好再问。
长希淡淡的没有什么表示,依旧和红鸾一起尽心服侍扇儿。相比兴高采烈的红鸾,长希的镇定让扇儿有些不适宜,问道:“长希不喜欢小孩子吗?”
长希道:“我们一族生下来便不曾改变,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所以不太理解幼儿是个什么东西。随着年月过去,增加的东西无非是对生命的厌倦罢了,因此我们之中大多数结局不是老死,而是自杀而亡。”
扇儿紧张拉住长希道:“你不要自杀。”
长希笑道:“有了主人,不会自杀的。”
两人正说话,外头红鸾报道:“娇姑娘来了。”
阿娇自被圣上赐给卫茗,就一直没确定过身份,故而府里都叫她姑娘。她生得的确很美,也有股天仙般的气质,所以经常目下无尘,扇儿等人也早习惯了。今天见她主动前来,不由得有些稀罕,便吩咐人招呼她坐下。
阿娇坐下后也不急着说话,一边慢慢品茶一边打量扇儿,半晌才道:“王妃怀着孩子,甚为辛苦。”
扇儿得体一笑:“一旦做了母亲,也不觉得辛苦了。”
阿娇噗嗤一笑道:“听说王妃比我大四五岁罢?看着倒像比我小两三岁一般,可见保养得极好。不知用的什么法子?可愿意向妹妹传授一二?”
扇儿笑道:“也没什么,不过饮食清淡些,心念简单些罢了。妹妹也莫要自谦,你此般国色天香,怎会看着比我大呢。”
阿娇摇摇头,淡淡道:“空有如花美貌,无人赏怜,又有何用呢?我本不稀罕那荣华富贵,但求一心人,白首不相离,才是身为女子所求。王爷是一个最冷心冷面不过的人,他却和普天下男子一样有一个共同的毛病,就是越爱的人,越要伤害她疏离她,唯有这样折磨着那个人,方能感受彼此的心意……王妃,你说是么?”
扇儿下巴几乎要掉到地上,半天道:“不,我想应该是他本来就很呆……。”
阿娇打断扇儿的话道:“他若不是存心折磨心爱的人,为何偏偏此次让王妃怀了孕?王妃嫁给王爷有不少年了吧,之前都没有怀上,是为了什么?”
扇儿一愣,道:“之前聚少离多,所以……。”
阿娇微微一笑,道:“真个是如此么?我与王爷初见那日,是杏花漫天的季节,那时他看清我容貌后极为惊艳,然而不知出于什么缘故,竟然一声话都不说故作镇静离开了。这不是很不自然么?男人就是如此,不肯承认自己动了心,总要故意降服女人,从中获取快感。他以为我会求他来宠信我,然而我不,我有自己的骄傲与自尊。也许是我的倔强惹怒了他,他竟然从不肯踏进我院子一步……。”
扇儿听得汗如雨下,心中默默道:姑娘,他真的只是呆而已……你不要擅自脑补这么多情节啊……
阿娇没有注意扇儿的表情,自顾自淡然道:“那些不过是为了刺激我罢了,因为宋侧妃的院子他也不曾去过,呵。一日,我听人说他头疼,便冒着风雨在花园中为他祈祷,后来发烧病倒了。他极为痛心,却又拉不下面子打破我们之间的冷战,所以头疼越发严重了。”
那个高贵冷艳的“呵”把个扇儿激得浑身鸡皮疙瘩,卫茗头不头疼扇儿不清楚,不过此刻她倒是十分头疼:“那个……娇姑娘,你今天来我这里说这些,到底是想说什么呢?不妨直言,若是我能办到的,定会帮忙。”
阿娇冷冷一笑:“王妃真个愿意帮忙?”
扇儿道:“只要不太出格,我会帮忙的。”
阿娇凄美道:“既是如此,那便让我也怀上王爷的孩子罢。我错,他错,天错,一路走来是谁错?这情,这景,这苦,这份愁肠如何说?如今他气我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也罢,我认输。这份感情谁先走出那一步,谁便先步入了万丈深渊。天意弄人,我已失陷,今后何去何从?他若是再继续疏远我,我们之间就真的不可能了,还请王妃将此话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