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扇儿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抬手抽自己一大嘴巴:叫你嘴贱!
阿娇看到扇儿那痛彻心扉的表情,以为自己和卫茗之间感天动地的爱情打败了她,不由得生出一股优越感,怜悯对扇儿道:“王妃也不要太上火了,孩子重要,虽然王爷不一定会真的爱这个孩子……我先告退了。”说罢飘然离去。
扇儿是一个有正常智商的女人,所以她自然不会把这话转告卫茗,而是派人紧紧盯着阿娇,以防她又做出什么缺脑的事来……
当初圣上是存了什么心思,把这样一个活宝美人送到卫茗身边的?扇儿抚摸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满心郁闷。
腹中神子满三个月的时候,扇儿呕吐的情况好了许多,食量倒变得奇大。每天早晨起来,她就要抱着电饭煲那么大的碗开动,满桌佳肴尽空,仅仅米饭就不吃个三四碗不抬头,中餐和晚餐也是如此,还有夜宵。有时候一顿吃了五碗撑到了,就摸着肚子翻着白眼说自己动了胎气,卫茗和盆子皆是默然无言。
一日晚上,扇儿吃过三十块奶油花糕七碗燕窝粥十个地萃包子以及两盘子蟹肉饺子后,心满意足抱着肚子哼哧哼哧躺上床,感慨道:“还是孕妇爽啊,随便怎么吃都是值得鼓励的。”
盆子道:“最近有没有觉得身子有不对的地方?”
扇儿想了想,迟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有时候吃完饭觉得眼前发黑四肢无力,腹部也有坠胀之感……。”
“那是你吃多了。其他的呢?”
扇儿挠挠头:“其他的还好,偶尔呼吸不过来罢了,应该是胎儿压迫内脏吧。”
盆子的神色十分严肃,半晌才道:“他不准我窥视你身子的情况,看来已经有了独立的神智。”
扇儿一愣,笑道:“你是说你孩子吗?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年纪小小就自我意识膨胀,以后叛逆期的时候真是令人头疼啊……。”
“扇儿。”盆子忽然打断她滔滔不绝的废话,气氛顿时诡异起来。
扇儿脸直发烫,这样严肃叫她的名字,盆子还是第一次。
“我的本体在很遥远的地方沉睡,所以,以我现在的能量,可能无法干预他。”盆子的神情有些落寞,他微微一哂道:“是我没想到,这个孩子太过强大,以后的情况很有可能失去掌控,连你也有危险,所以……。”
扇儿反应过来,不自然笑道:“谁不喜欢有个争气的孩子呢?强大好啊,以后受欺负了,他爹保护不了我,他亲自上阵,哈哈哈。”
盆子摇摇头:“神子和神母的关系并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过是一个凡人,那孩子和你不一定亲近,也不见得会对你多好。这些也就罢了,至少他不会害你就行;关键是,你是否能平安把他生下来。”
扇儿怔怔道:“什么意思?”
盆子道:“我现在已经不能控制他在你腹内的情况了,以后若是发生什么危急之事,我完全无法应对……。”
扇儿用手比划了一个爆炸的姿势:“是不是,很有可能我正在吃饭,肚子啪地一下炸开来,地上一地内脏?真重口呢!”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不要开玩笑。”
“对不起……我看气氛有些沉重……。”扇儿垂下头,声如蚊蝇道:“我不想失去他,虽然还没有和他正式认识,但是这几个月,我每天都在感受他的存在,也已经认可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存在……我曾经抛弃过他一次,实在没办法抛弃第二次,他是这个世界里唯一和我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
盆子把扇儿搂在怀里,轻轻道:“你还是很孤独?”
扇儿道:“不,只是偶尔有种想抱头在墙角蹲一天的感觉。”
“真是个怪人。”
盆子的长发落在扇儿脸颊旁,痒痒的。她伸手去拽那美丽的头发,盆子也不生气,任她拽,拽着拽着扇儿就睡着了。
因为扇儿的严密防范,阿娇几次差点闹事都被压了下来,卫茗借着照顾扇儿的名义享受了一个长长的假期,曾经的活阎王脸上也有了点烟火之气。
“名字想好了没?”
一日中午,两人正在湖边的亭子里用饭,卫茗忽然没头没脑地丢出一句。
“哪能,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呢,总不能叫扫把星吧。”扇儿埋头认真扒饭,瓮声瓮气道。
“我……我想好了一个名字……。”
扇儿诧异地抬起头,只见卫茗脸上的疤痕都有些发红了,他大声道:“我不过是随便想想,你听一听就是,用不着认真。日月争辉乃为明,光明正大,明明白白,孩子就叫小明罢!”
卫茗被扇儿喷了一脸米饭。
扇儿笑得就差在地上打滚了,卫茗十分尴尬,道:“不喜欢就不叫,笑成这样是何必?”
扇儿擦擦眼泪:“没有,这名字挺可爱的,只是躺枪太多次了……谢谢你。”
卫茗微微别过脸:“吃饭。”
出乎意料的,盆子也认为那是个好主意:“明字极好,只是小明略单薄小气了些,不然叫大明?”
“……严肃点。”
“阿明?”
“不行。”
“明明?”
扇儿忍无可忍,就在她要发飙的时候,忽的想起那夜叉曾唤过“明神”这个名字,不由得心头一动。
“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离出生还早呢。”扇儿道:“说不定是双胞胎或者三胞胎,到时候多的是机会让你们过取名字的瘾,也省去打架的麻烦。”
“我不会和他打架的。”盆子道:“他比那个人顺眼多了,你一辈子与他相伴,倒也便宜。”
扇儿道:“这样荤不荤素不素的和他处了几年,我心里一直是糊涂的。论理说也不是个坏人,可是为什么就这么诡异呢?你知道他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态吗?喜当爹还这么高兴的,我头一回开眼。”
盆子沉吟一会儿,道:“你知道他和那夜叉是什么关系么?”
扇儿大惊:“难道他是夜叉的孩子?”
盆子一敲扇儿脑袋:“说了你也不懂,算了。”
扇儿气鼓鼓的,才要反驳,忽然外头惊叫起来:“走水了!”
扇儿刚爬起身,没一会儿,卫茗披衣匆匆从外头闯进来抱起扇儿道:“出去避一避,你的屋子起火了。”
扇儿走动不便,只得乖乖被抱走。卫茗出来的匆忙,身上还穿着睡袍,头发也不曾好好挽得。王府里明若白昼,侍卫仆从们乱糟糟救火和给他们压惊,花厅里分外热闹。
“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好儿的。”扇儿从窗口看得正起劲,随口问了卫茗一句。
“别只顾瞧热闹,我看这火不是自己走的,是有人故意放的。”卫茗道。
扇儿刚想问那疯子是谁,只见一队侍卫押着个女子上来,侍卫长对王爷夫妇两人道:“禀王爷,王妃,方才这女子得手后欲逃走,被我们瞧见,便捆了过来。”
那女子大喊大叫道:“孟扇儿你个忘八蛋!说好替我对王爷传话,却派人将我囚禁起来,连王爷也不准我见,你这个挨千刀的贱妇!棒打鸳鸯是要下地狱的!”
原来是阿娇,扇儿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不是要人好好看住你的么,怎么跑到我园子中来的?”
“呵,天算不如人算。若不是我美貌与智慧并重,怎会想出绝妙的法子逃脱过监视?“阿娇得意洋洋,正要吹嘘自己,不料扇儿冷冷道:“当初我吩咐好好看住她的是哪些人?”
侍卫长面色紧张,跪下道:“是在下。”
扇儿点点头:“你回老家吧。”
那侍卫长苦苦向卫茗求情,卫茗却漠然道:“她既然要你走,你便走。”
侍卫长无奈,只得磕头离去。扇儿对发呆的阿娇点点头,道:“接着说。”
阿娇此刻反而结巴了:“你你……你杀鸡儆猴做……做什么?我,我反正不怕你……。”
扇儿道:“你连猴子都算不上,别想太多了。明面上监视你的人,你大概早就摸了个清楚,依然装疯卖傻,但是你可知我还有暗地监视你的人?”
阿娇有些惊慌,道:“王妃在胡说些什么?”
扇儿不言,摩挲着左手拇指上扳指的翠玉,眼皮低垂。这个动作和表情是她从《深宫秘史》里面学来的,早就心痒痒想要尝试一番,如今逮着机会,说不得把那高贵冷艳深不可测学了个八成八,镇住了阿娇和赶来看热闹的宋爱姐。
“不可能。”阿娇忽的笑了:“你别虚张声势,我知道你没有暗卫……。”
“县主,”扇儿抬眼一笑道:“她老人家身体可还好?”
阿娇浑身像被电击一般怔在了原地。扇儿所倚靠的无非就是窥隐蜂,其实她们行事隐秘,扇儿并没有捉到多少证据,只是利用些蛛丝马迹摸出了点线索,故而诈她一诈。如今见有戏,便笑道:“其实婆婆行事,做媳妇的不该置喙,你回去告诉县主,我这边不劳她费心了,叫她换个人来服侍王爷罢,你太笨。”
阿娇笑道:“你就是虚张声势。也罢,和你这种蠢妇没什么好说的,和你纠结,真是降低了我的身份。像我这样难得一见的女子,自然不是等闲之辈,算你还有点眼光。”她才要转身离开,手腕却被卫茗一把抓住:“娘她到底想做什么?”
阿娇双眸一闪,卫茗不为所动,她渐渐败下风来,委屈道:“少爷若想知道,为何不去问她老人家?你为何对我如此狠心?虽然县主不会支持我们的爱,你不能这样逃避……我很为难,真的。一个是大恩,一个是真爱,我该怎么办?谁来告诉我?上苍啊,为何如此残忍待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这厢两人僵持,扇儿却腿软得厉害:好狠的媚术!难怪那侍卫长会变节了,阿娇的媚术连她都险些掌不住,可见是多高的级别,更可见卫茗有多不解风情……
“你回去告诉她,我和她彻底断绝母子情分,这么些年我已经受够了。”卫茗冷冷道:“倒不是怕她,只觉得这么多年有一只苍蝇在耳边闹,烦得很。”
阿娇道:“恭喜少爷,总算完全放下了。放心,你我缘分未尽,我还会回来的,不要因为思念我坏了身子哦,那样我也不想活了呢。”说罢抽回自己的手,盈盈离去。一路上众多人想拦她,被她目光扫过后,皆是瘫软酥麻动弹不得,就这样让她一路畅通如出无人之境地离去了。
扇儿目瞪口呆,半晌才对卫茗道:“我受到了惊吓,能回房说么?”
卫茗点点头。
火已经救下来,众人回过神后,又是乱着送王爷王妃回房休息。宋爱姐夹在众人中依依不舍地告退而去,心中满是狐疑。扇儿见此,便低声吩咐了长希,要她消除掉众人那些敏感之事的记忆,长希领命而去。
回到房中后,扇儿吩咐退下无关之人,打算好好儿地和卫茗来个促膝长谈,借此解开她心中缠绕数天的谜团。
卫茗两眼无神,自嘲地问扇儿道:“你觉得她,是一个怎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