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兮衣兮,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
此为《绿衣》首句,吟到此,便无法再续。
一把三尺剑,穿心而过,历历在目。
绿衣,绿衣,如若重来,会否后悔?
与她相比,顿觉枉做人间痴儿女!
雪都,如海。
表层风过无痕,幽黑之处却翻滚不止。
我静坐在房内,心里怒火高涨。
一夜未归,刚踏入门,便见一张深沉的脸,阴云密布,不觉发颤。
忧心连日来所怕之事被发觉,见他如此神色,首当其冲的念头,就是,难道穿帮了?
但他却直盯着我,淡淡道:“累了吧!”
然后又吩咐渐离道:“送王妃回房!”
说完,他便径直出了门。
我纳闷他岂会一句不问,待回到房中,才知他早已有了决定。
屋外,自我进来,便再无脚步声响起。
我被‘重点保护’了。
连着几日,都是如此。任我走到哪里,身后脚步声不绝,数十双眼睛盯视之下,什么也做不了,也摆脱不了他们。
一气之下,干脆房中静坐,不踏出半步,省得烦心。
但坐于房中,心却浮躁难耐。
若我一直不得解脱,不用说救人之事了,怕自己到时候无后路可退,要不顶着一张假脸,小心过日,要不捅破一切,只待一死。
我出不去,外面的人也无法接近我。
慕容清厉,究竟要怎么样?
这几日,竟连风临也不得靠近我半分了。
实在过分!
但凡是欲接近我之人,只能在三尺外,连我吃的食物,也是经他们仔细查验之后,方才呈上来,这还不是最怪异之处,慕容清厉也连着几天不见人影,更是教我郁闷,想找他说理说,也无门路,而这些府中走狗,只听命于一人,这是最初我便知晓的。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这样下去,活人也会被逼疯。
窗外,黑了又亮,亮了又黑,白天黑夜,哪有分别?
兀自烦闷之际,房外一阵疾风掠过,黑影忽闪。
紧闭的门,豁然打开。
惊现已袅娜身姿。
黑衣之下,凹凸有致,不难看出,来人是一女子。
心里顿觉失望,为何不是他?
“果然好气魄,不慌不乱,泰然处之!”来人夸赞道。
好个清悦之声!
我轻笑道:“如此严密看守之下,你也能堂而皇之地进来,难道不怕我叫出声么?”
她高拍着手掌,“我既能进来,就不怕你叫出声来,何况————”
黑纱之下,一双美目流转,“你也不会叫出声来,不是吗,娘娘!”
一声娘娘,我顿觉惊愕,“王爷还只是个王爷,何时我却成了娘娘,姑娘,你是否认错人了?”
她笑道:“没有错,这里除了你我,再无旁人,今夜之事,也只有你知,我知,左后大可放心。”
一声左后,教我惊呼道:“你是谁?”
“奉命守卫娘娘之人!”
“谁的命?”
“皇命!”
“何为皇?”
“雪域之南!”
我挥手示意她坐下,“有何事?”
她依旧站立,“三日之内,请娘娘呆在房中,不可随处走动,三日后,会有故人来!”
“为什么?”
难道出了什么事么?
“娘娘当真不知?”她反问道。
我摇头,“我该知道什么?”
她声音清冷,“雪宫域主下令杀无赦!”
我全身绷紧:“那又与我有什么关系?”
她冷哼道:“是与娘娘无关,却与厉王妃有关!”
我跌坐在床,“他要杀我!他竟真要杀我!”
我本就是故意引他来杀我,但还是高估了自己。
他雪宫域主要杀一人,何须亲自动手?
心,再次泣血。
伤口总是刚刚结痂,又撕裂开来,怕是再难愈合。
我想过,如果他来了,我会坦然承认身份,若他依旧冷漠以待,我便从此了断这份情。
不想独自承受这份煎熬的苦楚,横竖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
但他竟不屑于我!
我爱的人,认不出我,反是最意料之外的人,第一个识破。
我爱的人,要杀我,反倒是不相干的人,处处保护我。
我的爱情,真是输得惨不忍睹!
这王府也并不如我所想,就算有训练有素的人层层把手,一个纤细女子还不是能无声无息地进来。
慕容清厉太过自负了!
再怎么固若金汤,也是有破绽的。
听从那黑衣女子之言,我安于府中,等待那三日后的故人。
能教月麟知晓,而又是我熟识的人,筛选之下,不难猜出是谁。
只是时限未到,她怎么提前来了?
这层层看守之下,着实期待她如何来临。
是夜,如三日前。
黑衣女子再次降临。
我想过千万种故人相见的场景,却不曾想到是这般好笑。
黑衣女子并不是独自前来,床榻之上,麻袋中隐约可见人形。
扯开袋口,露出一张我再也熟悉不过的脸。
“你们将她掳来的?”我问道。
黑衣女子撤下麻袋,将床被盖好。
我见床上之人,竟毫无知觉,不觉想起她是如何算计于我,那时,她可曾想过自己也会有任人摆弄的一天呢?
她越是睡得安稳,我心中越是痒痒地,不还她点什么,实在是对不起自己这段时间的担心受怕。
想着想着,便行动起来,拿出脂粉眉黛,大肆地在那张教我气得牙痒痒的脸上挥舞着。
片刻后,我得意地看着眼前那张楚楚可怜的俏脸,变得面目全非,几日里来,堵塞的心情才稍稍畅通了些。
但还觉得与她对我所做的比起来,着实轻了些。
细想之下,总得教这女人知道,本小姐也不是吃素的。
贼心一起,便七下五除二地将她全身的衣服扒下。
不免啧啧感叹,这女人孩子都四岁了,身材还是这么火辣!
灵光再现,兴致正起,拿起眉黛,片刻之后,在她肚皮之上,赫然呈现出一张得意的QQ表情。
忍不住大笑出声,“哈哈——,等她醒来还不吓死!”
黑衣女子从头到尾,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地静静看着我如何完成‘杰作’,大成之时,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摇头晃脑道:“此乃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善哉善哉!”
“娘娘不怕她醒了后百倍偿还么?”
我笑了笑,“敢做就不怕!”
她轻笑出声,“娘娘也无需担心,她怕是有段时间无暇顾及了。”
我奇道:“为什么?”
第一次,黑衣女子对我下跪,“请娘娘跟我走。”
看了看床上那张睡得静谧的脸,顿时明白月麟所想。
“我还不能走,雪宫要杀之人是我,我若走了,她岂不成了带罪羔羊?”
黑衣女子口吻讥讽道:“娘娘以为雪宫真正的目的是在杀一个厉王妃么?”
“难道————”仔细想想慕容清源此行的目的,心跳减速。
匍匐在在黑夜中的野兽,终于不甘于沉静了。
“我跟你走!”
冰冷的空气中,我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声音,如此坚决。
这是非之中,纠缠下去,痛苦总是无边无际。
一日不给个痛快,一日便坐立难安。
我要一个明白。
抛却一切遮掩的东西,面对面地,要一个痛快。
不论是喜还是悲!
床上之人,呼吸均匀。
替她盖上被,心中说着再会。
不是我食言,而是人人心中有本难念的经,属于她的结,我解不了,属于我的,他人也看不穿。
为有当局者,才知这解铃要从何处下手。
两个穿越女子,此番是为历劫而来么?
为何世间劫数千万,偏是情劫?
奈何不识情时爱上无情人?此番痛苦,唯有独自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