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空旷之中,黑色无边地蔓延,张开眼,看到得,感觉到的只有自己。听不到任何声音,没有任何人来靠近我,我也寻找不到任何人,跌跌撞撞,也不会在下一秒出现一个人拉起我,告诉我黑暗之中除了我还有他。张开嘴,声音涌至咽喉,却冲不出来,似乎总隔了一层膜,感觉到,却捅不破。
我以为就这样在黑暗中沉寂,等待呼吸停止的时候,死亡的来临。
但一声怒吼,惊天动地。
我听得很真切,却看不到声音的来源。
杀!
是的,他喊得是杀。
杀谁?
谁在这里?
我睁大眼,渴望在黑暗中看见任何其他的色彩,终于一道光亮刺破黑暗空间,我跪地虔诚地等待救赎。
眼前,光亮无边地延伸,直到我的周围再也没有黑暗。
却是一望无际的绝望,没有门,没有窗,随处皆可走,却随处是绝望,不知任何方向通往何处。
一个身影匍匐着前进,像浴血而归的战士,鲜血在身躯下流淌成河。
我想跑,却只能看着血,逆流,在我脚下蜿蜒爬行。
直到一双青筋凸起的手死死地抓住我脚踝,似乎他身躯已经筋骨尽断,如无骨的蛇,睁着血红的眼,顺着我的脚踝,攀岩而上。
该是恐惧得尖声惊叫的时刻,我却泪流满面,任由被捆缚,被攀岩,被染红。
隐晦的声音响起。
他说,轻儿,别怕,我来带你走--------
后来的后来,他的声音再也听不到,一阵痉挛,他嘴唇翕动几下便化作一摊血水,妖冶的彼岸花于是在我周遭怒放开来----------
我拼命地拔,花蔓也拼命地攀附、延伸,似乎要将我吞噬------
尖利的刺于我的血肉和为一体,除去花,我亦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绝望翻滚袭来,惊涛骇浪之时,一人手持长剑乘风破浪而来,斩断花蔓,欲将我拉出万劫之地--------
手握着手,另一个声音在耳旁说,老婆,起床啦!
我猛地醒来,原来是一场惊梦。
四周仍是古典的建筑,厚重的床帏,烛光跳跃。
但真是梦么?
我看着眼前的人,他站在我身边,替我拭着汗,从不曾把温柔的表情同他放在一起,一瞬间,觉得他看我的眼神是-----专一,然而怎么可能?立刻否定,他最不适合的表情就是专一。
“你又做噩梦了!”封禅祭平静地说着。
自从冰雪之地被攻破后,梦总是向我伸着手,不容拒绝,不一样的境地,却是一样的结果,再紧张的恐惧也会醒来,如现在一般,不知不觉地抓着封禅祭的手醒来。
我理理汗湿的头发,问他,“奇怪,我怎么老是抓着你的手------”
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于是笑了一声。
烛光辉映之下,他那张举世无双的脸一半明亮,一半灰暗。
但我总觉得就算是在纯粹的黑暗中,我也能清晰地看见他的脸。
太不可思议的感觉,或许是刚好做了梦,刚好他在我身旁--------
等-----等----------他在我身旁?
“大半夜的你在我房间干什么?”这个问题我有些后知后觉了,在那么多次抓他的手以后。
“我才要问你,大半夜的鬼叫鬼叫得,吓得人睡不着。”
他倒恶人先告状了。
“我叫我的,你睡你的,谁让你闯进来了?!”
“这不都是这样的么,都好几晚了---------”他动作忸怩起来。
我突然间有种罪恶感,好像在欺压一个小姑娘,可-----他不是,他是货真价实的男人!
“都怎么样啊,你再一声不响地闯进来,我就阉了你!”
我恶狠狠地比划着。
他吓坏了,捂着关键部位说,“你想看就看嘛,我又不怪你。”
我舌头一时之间打结住,“你,你,你,我,我,谁想---看啊!”
是的,谁想看啊!
他笑得很奸诈,“你看都看过了,摸也摸过了------你姐姐都告诉我了。”
他那眼神似乎在说,小样儿,别装了!
我嚎叫一声,拉起被角,捂着脸。
天哪!还让不让我活了!
“水伊人!我要宰了你!”我大喊着扯下被子,露出我火热的头颅。
“那-----那-------”封禅祭故作鹌鹑状,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浑身警惕起来,和他打了那么久的交道,再加上近三年的‘亲密’相处,他越是这副大姑娘忸怩的模样就表示危险即将来临。我赶紧躺下,被子拉过头顶,我说,“我要睡觉了,晚安哈!”
但若这么简单就算了的话,他就不是长的倾国倾城,举止却像妖精的封禅祭了。
“想逃避责任?!”他的奸笑指数直线上升,拉开我的被子,逼得我不得不看他那张阴笑着的脸。
女人的第一反应,在这种情况下,一个男的的上半身离你只有一个巴掌的距离,他的脸还在慢慢靠近-------所以我捂着胸,双膝微屈,眼瞪得老大,“你想干啥?!”
小红帽遇到大灰狼时标准的问话。
他嘿嘿笑着,“你敢不付责任,我就杀了你,然后自杀!”
我惊呆,脑子脱线,这似乎是某部影片的经典台词,是哪一部呢?
“怕了吧?老实地对我负责就好了,要乖乖的哦!”
他拍着我的脸,像慈爱的母亲哄孩子的口吻。
我醒悟过来,他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样脚跟一垫一垫地手舞足蹈起来。
我按着额头,只能无奈叹气了。
“我说-------你疯够了,就回你自己屋去吧,大半夜的,你想坏我名节啊!”
他突然停下来,反常地对我说,“我当真的!”
我差点没一头栽地上,把坚硬的大理石给砸个窟窿出来。
“去,去,去,少来招惹有夫之妇,知道不?!”
他小跑过来,一本正经地拉着我的手,“我不管你是林笑还是西门亦轻,不管你是皇后还是乞丐,不管你嫁的人是谁,也不管你爱的是谁,我爱你,就行了。”
他说得好简单。
我脑子里突然浮出一副画面,一男一女拉着收在教堂里拉着手含情脉脉地结为夫妻。
但-------现实同想象的撞击--------
于是回到现实,我无奈叹气,“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出来很舒服么?”
他似乎没料到我不再逃避。
是的,这样一个男人在你身边守了三年,本是一个人守着一个房子,心里的牵挂随时间而淡漠的三年,因他,在外人眼中,如打入冷宫,独守空寂,但在我看来,不尽然,虽然孤独偶尔来袭,更多的时候是他的陪伴。如果这样我还看不清的话,那么我真该去撞墙,下辈子不做女人了,连女人的直觉都丧失的话。
只是困扰的事还在,一桩与一桩相连,我只想着,反正我要离开了,何必挑开呢?
就这样将一切由沉默保留,不好么?
只是他先开了口,我既然有种躲藏到哪里都会遁形的感觉,或许是他的目光太亮,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让我无处躲藏。
我指着自己的心窝,说,“这里空了,你知道么?”
他一连感伤,似乎比我还难过,“你的心没了,我把我的给你,那就不空了。”
如果不是这样的时刻,不是这样的场合,我一定给他颁大奖,最浪漫情痴奖。
“你以为你是空心菜啊,无心能活?!滚回去睡觉去吧!”
我大手一挥,慢走,不送!
他先是一脸悻悻然,因为我的态度这次最坚定,但临关门时,这厮居然伸个脑袋进来说,“我不是闯进来的,是你做梦把我叫进来的。”
说完,他闪得很神速,似乎那话是空气说的。
我郁结。
我真的喊他名字么?
反复想着,我怎么不记得?
突然我瞳孔放大,想起一些梦中片断,然后笑得有些无奈,有些---------或许是欢喜吧,说不清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