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着灰色,难得的没有日阳火热热的烤着大地,大伙儿也稍稍的松了口气,希翼着灰色之后伴随而来的是一场大雨。
大地,需要雨水的滋润。
朗衣带着战天在板土城的百姓之间穿梭。狼主和狼后难得来一趟板土城,而且,这位新任的狼后,如何的和善,让人巴不得上前去跟她多说上两句。就算不开口说话,光是听她说,就能感受到无限的美好。
病痛算什么,狼后的微笑,狼后的双手仿佛像是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之后,病痛没有了,人,恢复了精神,拥有了更多的笑容。
朗衣晕睡了三天,再加上另外休息一天,呃——没有办法,这是银战执意要求的,所以——她也只有乖乖的听令。
四天,他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板土城里大大小小的事情,他一件也没有处理。说来,为了她,他变得失职不尽责了呢。
“狼后是为了土城的百姓才会劳累至此,就算狼主和狼后想再多休息几日都没有问题”。
这话,不仅仅是土城的领长们说的。就是城中的百姓也是这么希望的,狼主和狼后可是他们的支柱,哪有倒下的道理。
再加之,从今天开始,银战回复到正常的行程当中,只不过,在这行程之中多加了几日而已,事实上,影响真的不是很大。
板土城里百姓的热情让朗衣一再的展开笑颜,一路上不曾回收过,不仅仅是她,连跟随在她身边的小战天,也扬着可爱的笑容,脸上是满满的骄傲。
那是一个孩子在为他的母亲骄傲。
“雅尔,累不累?”圆溜溜的眼儿看着朗衣,战天很认真的问,从早上用过饭之后,他们就出来一直走,路上偶尔会停下来跟人闲聊几句,大多数,就是一直在笑。他的脸有些僵,大概是笑得太久了。
朗衣摇了摇头,脚步已停下,低垂臻首看着满脸认真的小家伙,心里柔软一片,“雅尔不累,小天累了吗?要不要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前方,后方都有热心的百姓跟随着。只要朗衣一提到哪个地方,立刻就有人领着她们往那个地方而去。
板土城,她是第一次来,对她而言,太过陌生。也正是这股陌生,让土城百姓的热情火苗高涨。
“狼后,少主——请随我来,这边早已经准备好吃食”。
“这些都是板土城的土产,其他地方可不多见,狼后尝一尝”。
“还有这个,这个——”
“狼后——”
百姓们的热情差点把朗衣淹没,除了微笑,她还是微笑。她多希望能站起来告诉他们,这样的热情已经很够了,可以不必再加温。
不过,泼人冷水的事儿,她还不会做。
远远的,人群之外,一抹小小的身子,一双燃火的眼眸,牢牢的盯着那一处,朗衣的笑容。
一身蒙头服将丝汀娜从头到尾裹得严严实实,这身装扮不算很惹眼,因为土城之中,有许多醋劲较大的丈夫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裹得这般严严实实,最美丽的那一面,只有他们能看到。
男人的要求是自私的。
不过——女人们却欣然的如此装扮着,因为那股醋意就代表着情感。
原本该在石城的丝汀娜却出现在了土城,原本该在她身边的维特却连个影子也看不到。丝汀娜始终站得远远的。
银战让维特带她回石城,所以,她不会让银战有机会知道她偷偷的舍下维特跟到土城。她要偷偷的看着他们,看着那个女人会拿什么样的手段来迷惑银战。
没有想到,一来到土城,大街小巷之中全都在传言着狼主是如何爱着狼后,他们的感情是如何的深厚。
妒意,差点将丝汀娜整个淹没。
眼中的妒火,越燃越旺。
凭什么是她一脸幸福的坐在那里接受银狼族人的敬意,那些,原本都是属于她的。都是朗衣这个女人,是她抢走了这一切。
狼后,就等于海族圣女。
她是海族圣女就是狼后,凭什么她要站在角落里看着那一幕幕,越想,心中越气,越气,就会越想——
那抹注视太过让人在意,即使想忽视都难。脸上的笑容未隐,歇着脚,朗衣下意识的朝着那股莫名视线投注的方向望去。
眼,触及的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轻轻的摇头,看来,她又一次的眼花了。年纪轻轻的就一次次的出现眼光现像可不是什么好事。
用过午膳之后,原本还打算再继续游览土城的景色和风土民情,不过——很显然,她晕睡的那三天三夜把土城的百姓吓坏了。一用过午饭之后,硬是让她回去休息,休息够了,再到处走走看看。
大家脸上的关切,朗衣满腔的感动。
最亲最爱的人亲人,无法给她半点关爱。反而是这一群人。转过头之后,她甚至无法记起他们的长相,他们的名字和他们的声音。他们却对她付出了绝对的关怀。
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一句话都没有说,她乖乖的带着战天一同回去休息,然后,所有人都退了下去,深怕扰了她的清静。
是的,他们的好意,她心领着。
而他们的好意,也让她见到了丝汀娜,一个本不该出现在土城的女人。
丝汀娜的脸上,有着十四岁女孩不可能有的狠厉表情。战天睡得很熟,大半天的奔走,他累了。毕竟还是个孩子。
当丝汀娜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朗衣并未惊讶的尖叫出声,事实上,她很平静,非常平静的站起来,走出来,站在丝汀娜的面前。
丝汀娜亦一言不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到了另一处,平静无人之地,前者才停了下来。
“丝汀娜,你怎么会在这里?是维特带你回来的吗?”。
见她停下,朗衣终于开口问话了。
丝汀娜是因为她的缘故才会被银战赶回石城,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有那么一份愧疚存在的,只不过——她回来的时机有些奇怪。
维特连个人影都没有瞧见。
“哼——”丝汀娜冷哼一声,“维特想拦住我,他很显然已经忘了我是海族的圣女”。并非单纯十四岁的小姑娘,并非只会治愈之术而已。事实上,拥有圣女的身份,拥有着天赐的特殊体质,她可以修习一些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学得会的术。
她会的,足够让维特无法跟在她身边,带她回石城。
她狠利的表情,让朗衣心惊,“你把维特怎么了?”。
“他?”。又是一声轻哼,“还不值得我大大出手,只不过让他几天走不动道而已,等到他回头找人,我早就回到银战的身边了”。原本,一切都是很单纯的,都是她,都是她的幸福刺了眼。
知道维特安然,朗衣放下了心。
“我命令你,马上离开银战”。扭成一团的小脸,看起来恼怒之极,一字一句都透着她的任性与霸道。
朗衣失笑。
“你凭什么命令我”。她向来吃软不吃硬。好言相劝,只要几句话她便容易妥协,但是威胁——笑隐,与丝汀娜同样的蓝眸之中透着冰冷。
这个世上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没有谁可以命令谁。
“凭我是银狼族正统的狼后人选,而你不是”。满腔的怒火让丝汀娜无暇顾及朗衣的表情,她急着宣布自己的主权,不容他人觊觎半分。
朗衣点头,她说的话一点儿都没有错,全狼族的人都知道,但是,那又如何——就算她现在已经是狼族的狼后,而她只不过是银狼族一名普通的百姓,也不会把她这副嘴脸看在眼里。人啊——要善待自己,不要让丑恶的思绪影响了自己的形成,从而变得更丑,更恶。
“我想有件事你该搞清楚,你还小,再过几年,什么就都是你的了”。
“这些东西早该就是我的了,都怪你,霸占着”。
呃——
有理也说不清啊。
朗衣考虑还要不要跟这个不讲理的小丫头继续纠缠下去。有理说不清,一句不清,二句不清,说再多也说不清。
因为,她压根就半句也听不进耳里。
转身,就要离去。小家伙爱怎么闹就怎么闹吧。
“有两个,该带走哪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四个蒙着脸的壮汉在丝汀娜和朗衣之间来回巡视之后还是下不了决定。
两个都是拥有治愈勇力的医者。
当然,两个一起带走是好事中的好事,不过——若是被其他族人知道,那就不是好事,而是祸事。
“离得最近的那一个”。
“是”。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只是一眨眼的工夫,天地之间再度恢复平静。
全身裹着黑衣的丝汀娜怔怔的看着眼前什么都没有的平地上,刚刚,朗衣就站在这里。若是她要阻止的话当然可以阻止。
因为,她是海族圣女,是神在人间的传话者。
但是——她不会出手,更不愿意出手,这个世上,大概没有人比她更希望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就这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最好,永远都别在出现。
夜幕降临,土城内早已灯火通明,各家各户,晚饭已端上桌,一家团圆,齐坐一桌,吃着美食看着家人。
那,也是一张桌,只不过,桌上只有一个人,一个小小的人儿双手扶着桌沿,小脑袋时不时的往外探,一双圆溜溜的眼儿中满是焦急之色。
雅尔去哪了?
这个问题已经在战天的心里冒了一个下午的泡泡了。问人问不到,找人找不到。他不知道雅尔去哪了。
“少主,如果饿了就先吃”。一旁的女奴,上前轻声说道。
战天乖巧的摇了摇头,扬起小脸,看着那名女奴的脸。
“雅尔去哪里了?”。
他摇头,女奴亦摇头。
“奴鲁并不知道狼后去了哪里,克拉克领长已经咐咐人去寻找了,相信再过不久狼后便会回来陪同少主一块用晚饭”。
秀气的眉毛皱成了一团,很显然,战天并不满意这样的答案。
“那——约克什么时候回来?”。
“狼主他——”奴鲁正打算回话,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不一会,银战已经踏进厅中,看着满桌的食物和孤孤单单一个人的小战天,浓眉一锁,银眸看向战天。“你雅尔人呢?”。
通常这个时候,她都会陪在小战天身边不管是吃饭还是做什么。
事实上,从她踏进银狼族的那一刻起,只要没有特殊情况,否则的话,她就一直和战天在一起。
如今——
“不知道”。战天老实的摇了摇头,“下午醒过来之后,就没有看到雅尔了”。
下午?
她已经一下午不见人影了。
“肯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肯德亦是土城众多领长其中的一位,一听到银战提名,肯德脑门上直泌着汗,事实上,少主一直嚷嚷着找狼后,他们就已经非常关注,而且,克拉克已经找人去寻找狼后的踪迹。找来找去,除了上午之后,没有一个人看到下午狼后的影子。
也就是说,他们一点消息都没有。
硬着头皮,肯德走上前去。
“狼主,克拉克已经在寻找狼后,只是——城中似乎无人见过狼后——”土板不大,却也不小。要找压根就没有瞧见影子的人,真的相当不容易。
不过——
再难的事,他们也一定会继续下去,狼后不容有半点闪失。
银眸幕然低沉,在他的领土上,他的狼后尽然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踪影。“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人已经不见了一个下午,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他没有发怒,甚至没有激动的大吼大叫,仅是眯眼低沉的质问了一句。
银战身后的所有领长与百姓,全数垂首跪地。
“请狼主责罚”。
责罚?
银眸之中,闪过一抹许久不曾出现过的阴暗,深幽的让人心寒。他会责罚,且不会讲任何的理。
“克拉克人在哪里?”。
一会,克拉克来到了银战的面前,仍是跪地。满脸的羞愧。大半天了,他承担起寻找狼后这个重任大半天了,却连人影都没有找着。
他几乎已经踏遍土城的每一处,却完全没有看到狼后的影子。
事实上——
完全没有人见过狼后出这座房舍。
“人呢?”。
“至今未寻到”。
银眸,因为这句话,眸中的风暴更甚了。银战抓起双拳,看着跪了满地的领长,高大健硕的身躯散发出来的是锐不可挡的勇猛气势。
早在银战十八岁那年,就有战神之称。
面对敌人,银战不是人——他是神。他可以什么都不顾,一心一意是为了战败敌方,完成任务。
如今,他要开战了。
为了他的狼后,为了他的朗衣。
不管是谁,胆敢抢走他的人,就该做好承受怒火的准备。
他,决不留情。
“银——银战——”一声娇嫩的轻呼,一道娇小的身影,越过跪于地的领长们,如翩翩蝴蝶一般飘至,直到双手攀上银战的手臂时,才停了下来。
众人有片刻间,停止了呼息。
眼巴巴的看着那抹身影落定,心中,一个比一个更期望那个人就是消失了半天的狼后。
不止是外族人承受不起狼主的怒火,就连他们——敬爱狼主的下属们,也承受不起狼主的怒火。
事实上,他已经太久不曾发过火了。
紧握双拳的手臂,轻轻一抖,丝汀娜便轻飘飘的被抖开了,一身柔美华服衬得她幼稚的小脸更加柔弱,软绵绵的盯着银战,那双蓝眸之中,更多的是楚楚可怜。
“你怎么可以这样嘛——”说着,泪便往下掉。
可怜的样子,莫不让人心疼进了骨子里。
银战眯着眼,深暗的银眸盯着她,像是要将她盯穿了一般。丝汀娜紧张的直吞口水。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呃——我,我——”。原先想得再好,想得再周全,也无法与真正发生时相提并论,银战的表情太不和善。丝汀娜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是维特带我回来的”。
兜了一圈,兜出了一个最不完美的借口。
“维特人呢?”。一字一句,让人特到了骨子里,事实上,银战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变得是他的眼。
那双银眸因为风暴的加据,尽然变得几近黑色。
“他——他他——”他真的太可怕了。如果刚刚丝汀娜流泪只是为了做假,现在,她是真的在流泪。
被银战硬生生的吓出来的。
“说”。低沉无比,吞出来的一个字,让丝汀娜浑身一阵轻颤。
“他——他,我不知道他到哪里去了,呜呜——”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都是因为想他才这么做的,才撇下维特硬要回到他的身边的。
她打死也不会承认维特是被她撇下来的,能推她为什么不推。
“告诉我”。紧握的双拳松开了,改握住的是丝汀娜的下巴,不甚温柔的抬起,阴柔的盯着她的蓝眸,而那双与朗衣相似的蓝眸,让银战眼中的风暴更胜一层,那双银眸,已经然全黑。“是不是你把她藏起来了?”
“她?是谁?”。丝汀娜很努力的装傻。
浑身却颤得不行。
“丝汀娜,我一点也不喜欢说谎的女孩,乖,告诉我,是不是你,把她带走了?是的话,就交出来,我不会对你做任何过份的事情”。一言一语,轻柔承诺。
除了丝汀娜,其他久跪未被叫起的领长们皆惨白了脸。
是的,狼主既然应允了不会做出过份的事情,他就一定不会做出什么过份的事情来。
因为——
他所做的所有一切,皆被定为不过份之列。
“我——我——”
“你很不乖哦”。
丝汀娜彻彻底底的被吓坏了,她还是个十四岁的小女孩,就算心里再怎么有想法,心智也未到达成熟阶段。
严厉的银战固然不可亲,却没有这样的可怕。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那么的轻柔,但是,她相信一理他动起手来,一定会毫不留情的。就像现在,一旦他看出她在说谎话,一定会毫不留情的拧断她的脖子。
“我——我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嘛,那些有还特意蒙着脸,就算他们不蒙脸,她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还是不知道?”一声反问,吓得丝汀娜再度用力的摇头。
“我有看到了——”
“啊——”一阵惊呼,加上猛然的抽气声,大家都不敢置信的看着丝汀娜,原以为她是狼主盛怒之下的牺牲品,没有想到,她真的看到狼后,而且,跟狼后的失踪还大有关联。
“说”
“我只是看到——看到而已——她被四个——四个蒙面壮汉抓走了”断断续续了大半天,丝汀娜总算是把一句话说完了。
四个蒙面壮汉——
领长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现在,他们可以确定,惨的不会是丝汀娜圣女,而是他们。在土城里,在银狼族的领地里。尽管有外族人蒙面进来,抢走了他们的狼后。
各族对银狼族两位拥有治愈能力的医者觊觎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他们却疏忽得让人在眼皮底下将人抢走。
“四个?”
“嗯”。
“蒙古?”。
“是是是——”
“壮汉?”
“对,就是壮汉——”
银战问一句,丝汀娜老老实实的答一句,还配上用力的点头额着,加大可信度。只是没想到银战的神情不但没好,反而更阴沉了。
“维特你都可以轻轻松松摆平,那么,伟大的丝汀娜圣女,为何你会眼睁睁的看着只有四个人就把我的狼后带走?”。
呃——
白眼一翻,丝汀娜当场被银战吓晕过去了。
她只是海族的小小圣女,银战的神色,银战的气势,银战银眸中所隐含的怒意早就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不要说是她,现在,跪于地上的无论是哪一个领长,面对这样的银战。
谁人能不晕呢。
战天怯怯的扁着小嘴,上前牵住银战的手。
“约克,雅尔去哪里了?”。
那一只未被战天牵住的手,再度紧握成拳,高大的身躯,散发着摄人的寒气,银眸之中——不,眼下,他的眼眸,已经确确实实的成了黑色的。
比任何一个黑眼的人还要黑。
从来不曾有一件事,能让他气怒至此,以往就是再气,顶多银灰再深一点。从来没有人有那个荣幸看到他的黑眸。
如今,跪在地上的人都有了这相殊荣,却宁愿不要这顶殊荣。
心,就快跳出体外!
“我会带她回来”。
紧握的拳,松了开来,轻抚上战天稚气却认真的小脸,那一张小脸上,是对朗衣满满的担忧。
心再度一紧。
无论对方是谁,他,银战,绝不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