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始毕可汗率领十几万突厥铁骑,奔袭雁门。嫁于始毕为妻的隋宗室之女义成公主,将始毕谋袭炀帝巡行队伍的绝密消息,派亲信使者抢在突厥兵合围之前,告诉了炀帝。
炀帝带着嫔妃和文武亲信大臣避进雁门,将我置于一处别院,整日闭门与大臣谋士共同商讨御敌大计。他终究,还是放不下这权利。
坐在园中的两套里,身边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突然感觉这“木叶亭”与“听雨亭”竟有几分相像。我一向不喜欢别人服侍,炀帝派给我的丫鬟早已被我遣退,我才得以在这里乐得逍遥,享受战争前的片刻宁静。
我闭上眼睛,不知不觉又想到一个人,轻轻唤道:“上官沐。”
“妹妹就这么想为兄吗?”上官沐魅惑的声音竟在我的背后响起。
我诧然回首,看到上官沐熟悉的身形,一身玄衣,妖美的脸上带着一丝邪笑。不由眼睛一湿,扑进他怀中,轻轻唤道“哥哥。”把满心的委屈都一股脑抛在他身上。上官沐轻轻拍着我的后背,调侃道:“亏为兄还在别人面前赞你处事不惊,竟然只是见了我就这般激动。”
我放开他,用衣袖拭了拭眼角,嫣然一笑。不知何时起,对上官沐有了一种对哥哥的依赖感。看到他时,便很安心。
上官沐板起脸,“笑什么?我们间的账还没算完呢!我问你,上次你为什么要帮段岚去挡那暗器?”
我委屈道:“还不是看哥哥你们演戏演得那么辛苦,顺便就帮了帮你们。再说,我要是不用手去挡飞镖,万一他用我来挡飞镖,我岂不是更惨。”
上官沐走上前来,小心抬起我左臂检视伤口,见已好得差不多,神情才略微放松。
我任由他检视手臂,向他吐了吐舌头。上官沐泄气似的一捏,我不由“哎呦”叫了一声。
“现在知道疼?”他板着脸,“逞英雄好玩么?”
我不出声了,听着他继续训斥,骂了有十余分钟,上官沐居然还没有一点停的意思。
“好了吧,下次再接着骂……”我懒懒的说。
他瞪着我,无可奈何。
我转头接着问:“段家的人后来怎么样了?”
上官沐脸色还有点阴,随口说:“应该没事了。原先我们本打算让段岚挟持你,然后我就顺理成章地放了段家的人。没想到唐钰发了暗器,你又为段岚挡了暗器,段岚只好装作落荒而逃。段家的人就以私通的罪名被李二公子带回了太原,交由唐国公处理了。”
我放心的点点头,又问:“你是什么时候找到我的?”
上官沐似是挑逗的笑笑:“为兄又怎么舍得抛下宝贝妹妹。自你那天被劫走后,就是为兄带人看管段家别馆的啊。话说回来,看段家的那小子一直抱着你,还真令人不爽啊。”
我白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炀帝带走你之后,因为防守甚严,我一直无法接近,所幸遥遥望你一切安好。现在突厥大兵已压边境,这里防卫松弛,,你与为兄一同回去吧。”
我略一思量,摇摇头:“兄长请暂等片刻,妹妹还有一事未办。办了这件事,也许对唐国公也有些帮助。”
上官沐打量我良久,点点头,语气低沉:“染儿,你终究还是长大了。好,为兄答应你,给你半日时间,半日之后,为兄再来带你走。”
我轻笑:“半日足矣。”
梳妆完毕,我唤来丫鬟为我引路至隋炀帝寝宫。
我整整衣摆,走到门前。四根长矛拦住我:“圣上吩咐,没有圣旨,任何人不得入内。”
“麻烦转告圣上,我有可以抵御突厥的方法。”我向侍卫福了一福,说道。
侍卫不耐烦道:“我们也是奉旨行事,姑娘请回吧。”
我见明令通行已不可能,思量片刻,决定硬闯。我用自己在现代的空手道基底,挑掉面前的四根长矛,侍卫见状,从腰间拔出佩刀,一齐向我刺来。我急急后退,不留意竟踩到宫装后摆,我暗叹不妙,这古代的衣服还真是麻烦,行动不便。险险躲过,我在落地前,左手撑地,旋身翻起,稳稳落在一旁,身上已是一身冷汗。
侍卫正要再次进攻,突然旁边传来一阵掌声:“果然是女中豪杰,姑娘随我进去吧。”
我转过身去,来者是宇文化及。按历史上的说法,宇文化及是个性凶险,不循法度,好乘肥挟弹,驰骛道中的奸佞小人,我个人对他也没有什么好感。但是当前,他既要帮我,我也只能见机行事。
“宇文大人,这……”侍卫为难道。
“要是皇上问起,所有责任由我一人承担。”宇文化及说道。
侍卫不好多言,只得放行。
我躬身道:“多谢宇文大人。”
宇文化及只是笑而不语。
进入正殿,就看见炀帝与众人正在商讨。
我与宇文化及跪下向炀帝行礼。炀帝脸色疲惫,“你怎么来了?”
我并不答他的话,说:“当下形势,雁门所辖四十一城,已被始毕攻下三十九座,仅剩下雁门、崞县二城,难相呼应。而雁门所存食物,仅够城中十五万军民支撑二十天。如想解当前之围,只有一个方法,”顿了一下,看向四周有些略微惊讶的众人,继续说,“如若派人送信给义成公主,请她劝说始毕可汗退兵;再下诏停征高丽,号令天下各处兵马勤王,则兴许可解雁门之围。”
言毕,看向炀帝。炀帝定定的看着我。周围众人纷纷点头,良久,炀帝长叹一口气,挥手命拟颁圣旨。命文武重臣退下休息,明日再议御敌之计。
我喘了口气,与其说是帮唐国公,倒不如说是我担心炀帝。不知为何对炀帝居然有一种对亲人的感觉,像父亲一般的情怀。
稍后,传令官命我到内殿。我随宫女进入内殿,炀帝背对着我,让近侍递给我一块令牌,说:“你走吧,大隋也就要覆亡了。”
我微微惊讶,收起令牌。“我可以为您弹一首曲么?”
许久,炀帝应道,“弹罢。”
左右捧出一把古琴,我坐在古琴前,信手弹了一曲,把心中的悲伤、担心、思恋全部寄寓于琴曲之中。
曲罢。
炀帝转过头来,已是泪流满面,问我:“这首曲子有名字么?”
我看着他,脱口而出:“曲名为萦心。”
萦心,恋恋不忘,不绝如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