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已开始躁动了,各式各样的礼品赏赐一件件的送上来。金银珠宝,珍珠翡翠,这些我曾不屑一顾的东西,现在却可以称得上是我在“醉红楼”活下去的资本。
段岚一个旋身,稳稳的落在台子的一角。台下一片沉寂。我也抬头看着他,静默不语,完全猜不出他要干什么。段岚对着我一笑,极为妖冶。我又看见了他那每时每刻都不正经的眼神,却不再是戏谑。
段岚从长袖中抽出一支玉萧,放在唇边开始吹奏。是一曲《凤求凰》,古语中,凤为雄,凰为雌。凤求凰,柔情绝美,缠绵温婉,深爱几许,情何以勘?
我迟疑片刻,抚上古琴,和着他的音律,拨动琴弦。灵动的音律缓缓从指尖划过。萧的清脆配上琴的婉转,一时如春光明媚,百花含笑,清风拂柳;又似桂华流瓦,月下对酌,低吟浅唱。恍若天籁之音,曲终余音不尽。
一曲奏完。段岚转身离去,我静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竟不知所措。
良久,台下一片喝彩之声。我站身来,木然的鞠躬,然后转身走下后台。段岚,他是来干什么的,只为一曲《凤求凰》?可是为什么又要一言不发的离去。
回到房中,就看见老鸨的笑脸。
“嫣然果然不愧是我们‘醉红楼’的姑娘,才第一次登台就引起这样的轰动。好多客人都点名要见你呢。”老鸨笑的身体直颤。
“多谢妈妈栽培,只是嫣然今天累了,明日再见客吧。”我向她福了一福,说。
“这……”老鸨欲言又止,眼角的余光瞟到了房间的一角。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是满桌的珠宝首饰。我略略的瞟了一眼,在一堆的珠宝中,却一眼看见一对小巧的翡翠耳环,视线竟不能移开。走到桌前,拿起来仔细端详,是极品的翡翠,透明如水,玻璃光泽。拿在手上有冰冰凉的感觉,却并不特别。耳环的下面附了一张素笺,素笺上是龙飞凤舞的小篆:“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落款处是段岚。我心中一阵莫名的激动,却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感觉。段岚于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
小心的收好素笺,我转头对身后的老鸨说:“这里的东西,除了这对耳环,妈妈都拿走吧。”
老鸨看看我,又看看耳环,眼里有一闪即逝的失望,笑容却马上堆满了脸。“好。”随后不确定的试探我,“不然你再多留几件?”
我摇摇头,说:“一件足矣。”
老鸨笑得更加灿烂,对着一直站在一旁的小绿唤道:“小绿,好好服侍你们家姑娘休息。”
小绿点点头:“妈妈放心。”老鸨上前捧起了一堆珠宝,十分满意的走出了房间。
“小姐,你为什么不接客?”小绿问道。
“现在还不是时机。”我抚摸着翡翠耳环,笑着答道。
“什么是时机?”小绿不解的问。
“一颗被争抢而得不到的美玉和一块轻易的美玉,谁更珍贵?”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笑着反问道。
小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噢”了一声。
“世人皆是如此,轻易得到的东西,是不会珍惜的。越难得到的东西,越值得珍惜。”我漫不经心的说道。
虽然暂时在“醉红楼”立住了脚,但这里的姑娘也俱是美艳倾城,能歌善舞,琴棋书画,犹为出名。想要在这里生存下去,是要面临竞争的。弱肉强食,这就是世界。
我每日只弹一支曲,而且从不跳舞,只弹一曲是为了提高身价,而舞,在我心中,只能为所爱的人跳。
果然,半月之后,我的身价逐渐抬高,高的另人咂舌。然而来求曲的人却越来越多。我在“醉红楼”的地位已威逼头牌水纤,也在背后引起众多姑娘的私语。但说归说,这些姑娘顶多也就是在背后对客人说一点我的坏话,却从没付诸什么实践活动。我也懒得理会。这些在客人耳边的窃窃私语,反而提高了客人对我的关注,成为我声望提高的一大缘由。
坐在房间中慢慢品一盏香茗。段岚也有半月没有来“醉红楼”了。前日派人送来一张字条,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小心”。我思量半天也不得其解,难道这“醉红楼”是一处是非之地?
我一向对“醉红楼”的事都不关心,对里面的姑娘见的也很少,每次弹完曲便直接回房,以致于现在甚至连头牌水纤都没有见到过。
正想着,小绿走过来说:“小姐,水纤姑娘找你。”
水纤。听了这个名字,我笑了。她终究是比我先沉不住气了。
我亲自起身去开门。门口站着一位绝代佳人,亭亭玉立,出落大方,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是水纤。
“一直没有见过妹妹,今天得空来拜访。妹妹果然不同凡人,倾国倾城,举世无双,妹妹当之无愧。”水纤盈盈开口,声音婉转动听。
我却没有注意,直视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是蓝色的,那水蓝的颜色,莹柔如梦。她居然是异族人——突厥人。我竟然疏忽至此!雁门是北方的九塞之一,离突厥十分的近,是突厥攻打中原的必经路。段岚所说的危险,与她有关么?
“妹妹?”水纤又叫道。
我回过神来,将他让进屋,“姐姐过奖了。嫣然哪里比得上姐姐绝色倾城。”绝色倾城,也只能倾城。只是为了花魁的地位便沉不住气,不足以倾国。
与她叙了叙家常,无非也就是一些女孩子家的事,服饰衣着,描眉点唇,很是繁琐。看来她也只是来探探虚实,并没有其他打算。
送走水纤,坐下来思量。小绿走过来帮我的茶换水,我看着她,问:“水纤姑娘平时最擅长的是什么?”
小绿愣愣的回答:“舞。水纤姑娘的舞十分出名,只是如今也要被小姐的琴技比下去了。”
“她什么时候跳舞呢?”我抿一口茶,问道。
“这个没有定数。每有两三个客人请时,水纤姑娘便会去跳一曲。她十分的平易近人,每天总会跳三四支舞。”小绿转转眼珠,说。
水纤用的是和我完全不同的方法,能在“醉红楼“成为头牌,可见其舞技的高超。
“我们今晚也去见识一下她的舞。”我对小绿说道。
“小姐?”小绿疑惑的问。
我没有理会她,从窗子往外望,菊花已是残菊了,离九月初九,已经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