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玉,是段家的传家之物,亦是武林中的宝物之一。冬暖夏凉,驱灾辟邪。传闻当年段家当家段风招妻时,十余位世家小姐都没有戴上它,最后被私自离家闯荡江湖的江南林家的小女儿林琴音戴上,成就了武林的一段佳话。”兰翠摇着檀香扇,边抿茶边说道。
“姐姐也是认得这玲珑玉才没有拿走的么?”我也抿了一口茶,问道。今秋刚成的菊花茶,果然是清香无比。
“那到也不是。”兰翠将扇子点点桌子,“本来我就是要找一件珍贵的东西将你扣住,玲珑玉自然是首选之物。只是妾身试了许久,都不曾取得下来。因而才退而求其次,取了妹妹腰间的龙凤纹刻的玉佩。”
秋季的雨很多,往往细雨绵绵,几日不停。此刻窗外又开始飘雨,我起身,随手阖上窗子。然后伸手自耳上抚弄,片刻便取下了一只耳环。我将耳环摊在兰翠面前,“姐姐,这又是为何?”
“妹妹是玲珑玉所择之主,自然可以随意摆弄。”兰翠眼光流波,笑道。
“如此说来,这玲珑玉倒是极有灵性的物件。”我将玲珑玉戴回耳上,叹道。
“传说天下有两件有情之物,第一件是龙凤双镯,取天山灵石所造,覆以银纹,分别刻有龙凤,可保平安。两只手镯在相遇时会发出淡光,冥冥间可以引导佩戴者相遇。除非主人自愿离身,否则任谁也取不下来。以有情人遥相知应闻名。这龙凤双镯本是前朝皇帝隋炀帝及皇后萧氏所有。只是可惜隋朝灭亡,龙凤双镯也亦随之不知去向。还有一件,便是玲珑玉了。”兰翠笑,她似乎一直在笑。
我垂首沉思,原来我与炀帝的相遇并非巧合,冥冥之中是这两只镯子注定的。回想起当日的情形,手镯的确微微泛光。看来这传言,也并非空穴来风,也有几分可信。
“妾身本以为无缘可见得这两件天下至宝,没想到竟在妹妹这里看全了。”兰翠抿嘴道。
“姐姐说笑了。”我淡淡道。
兰翠收起笑容,“嫣然,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我问道。
“这几****帮我算账筹划,样样十分精通。现今我有事要往长安走一趟,就暂时把‘怡香阁’托付给你几日。”兰翠直盯着我的眼睛,不容我拒绝的目光。
我抿一口茶,答道,“妹妹自当尽力。”
兰翠第二天便离开了,悄无声息。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放心的把‘怡香居’交给我打理,也懒得知道。
‘怡香居’的事不多,大多数的妓女都是自愿而来,亦无家可归,因此都十分本分。
我每日除了算算帐,也没有什么别的事。
兴致起时也弹一两首曲子,自是满堂的喝彩。
午后,阳光懒散。
我斜斜倚在临街的窗上,俯瞰洛阳一片繁华。
一个纤长的身影在门前徘徊,迟疑不定。
我正闲着无事,索性走下楼去。那女孩正好背过身去,我淡笑道,“姑娘,在‘怡香居’门口怕是有损闺誉。”
女孩回首,看见我时是满眼的惊艳。她低眉,福了一福,明显地将叹息掩埋在话语中:“……菀毓想见妈妈。”
一听名字,便知道是即便不是出身大家,也是书香门第。
“哦?不知姑娘因何见妈妈?”我问道。
“这……”,女孩迟疑了一会儿,眼神暗淡,“家中……”
“打住,姑娘。莫非姑娘因了家道中落便徘徊门口,意欲卖身救急却一时下不了决心?”被截住了话语女孩慌乱的神情证明了我的揣测。我浅浅一笑:“如此,请回。”
我转身便往里走,女孩情急之下扯住了我的袖子:“难道菀毓的姿貌不值一看?”
我微微一笑:“姑娘既如此坚持,请。”
我将她带入房间,随手阖上门,捡了个靠窗位子便坐下了:“管事这几天不在。一切事宜由我负责。你有什么难处,便说吧。”
女孩怔住,显然没有想到‘妈妈’竟是这样的人物。
“姑娘是真的想进‘怡香阁’?”兰翠走之前并为嘱咐我如何应对这样的事情,骤然碰上,直让我摸不着头脑。
女孩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艰难的点点头。
“如果此时姑娘仍然是犹豫不决,那么只有请回了。”我微叹一口气。
“不,姐姐。请让我进‘怡香阁’吧。”女孩霍的跪在我面前。
我这才开始细细打量女孩,虽然算不上绝色,也是难得的美人。
“好,你会什么?”我点点头,心下已经做出了决定,开口问道。
“菀毓虽不才,也是从小起便读书认字。琴棋虽不敢言,书画却是略知一二。”女孩答道,声音微颤。
“这一二,谋生就够了。”我笑道。真是好笑,自己也不过是前几天才入了‘怡香阁’,在这短短几天倒像是被兰翠洗了脑似。对这风尘之地竟有了不一样的看法。甚至到了帮它网罗美人的地步。
‘怡香阁’的小丫鬟捧进香茗。女孩颤颤接过,一时激动打翻了茶杯,滚烫的茶水泼了一身却似浑然不觉,目光木木。
“菀毓姑娘,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谋生之道,旁人无权置喙。你年轻貌美,又家道中落,等待你的不过是两个地方,豪门的小妾之位,或是这烟柳之地。流落至此未尝不是好事。”
我转身吩咐小丫鬟重新沏茶。自己去取了干巾为她擦干身上的茶迹。
“如蒙不弃,感激不尽。”女孩毕恭毕敬的向我行礼,身形已镇定了许多。
“姑娘为何要进‘怡香阁’?”我再次开口,将话题转正。
“家父本是隋朝旧臣,隋朝灭亡,抑郁而去。母亲性情刚烈,居然悬梁自尽,三尺白绫,一缕幽魂,随风而去。我带着妹妹几经辗转被祖母收留,可惜天有不测风云,祖母又于年前逝世,唯一的亲人却又染上风寒,病得甚重……”菀毓说着已然动容,眼泪不住落下。
我听后却微微皱眉,这样的父母,表面上冠冕堂皇的忠心节气,实际上却是以死来逃避责任,甚至不顾子女的死活。当真是想一家都为隋朝殉国啊。
“如此,三日后姑娘再来‘怡香居’吧。这里是一百两银子银票,先与令妹治病……”我自柜中取出一张百两银票,递于她。
菀毓又是一愣,半响才伸手接过银票。
我见她接过,又说道,“菀毓姑娘,这些银两应该足够治好令妹,也够令妹找一个僻静的地方修养。”
菀毓垂首,“谢谢。”
“三日后,你若不到,我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在这方圆百里买断令妹的药引。慢走——不送。”我看惯了人情世故,说这句话时居然是毫不犹豫。
菀毓身子顿了一下,就自顾自的走了出去。
我低头去喝丫鬟奉上的香茗,真是好茶,可惜——凉了。
“嫣然姑娘,楼下有一位公子要见你,送上明珠一颗。”小丫鬟递上一颗珠子,黄豆大小,色泽温润,置于红布之上,衬得耀曜生辉。
“去请这位公子上来。”我拢拢发鬓,说道。
小丫鬟应声而去。片刻这后领来一名穿着平常的男子,“公子请。”
男子笑笑进门,我亦起身走至门前,“你下去吧。”然后翻手阖门。
我转过身,直视着男子,“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秦王殿下应该还在征讨薛仁杲的途中,怎么有此闲情雅致?”
来者正是李世民,他毫不在意的坐下,拿起我方才置于桌上的茶杯淑了一口,才说道,“上官姑娘突然自军营中失踪,在下不好向上官前辈交代。”
“果真如此?”我淡笑着看着他。
李世民笑道,“现在正是薛军气盛之时,避其锋芒,一时也打不起来。我已经嘱咐了副帅,不管薛军有何举动,不等我回来,不能有任何妄动。”
“既是如此,那我就请殿下喝杯茶吧。”我笑道。
史书记载,秦王李世民与薛仁杲之战,李世民闭门不出,与薛仁杲相持六十多天。很多史学家都不甚理解,年轻气盛的李世民为什么会容忍薛仁杲这么多天。原来,李世民根本不在营帐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