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情之水,饮之忘情。
灵汐再醒来时,是在紫云殿里,床边围了许多人,她迷茫的双眸一一掠过,是七位公主、七衣仙子、孙悟空、扫把星、焱坤,还有曾经侍奉过她的两名小仙娥芳草和芳菲。
她只觉得浑身乏力,便半撑着身子,坐起来,抚着有些疼的额头道:“我这是怎么了?”
三公主第一个冲到床头,抱着她又是哭又是笑的,倒弄得她一头雾水地又道:“三姐,你见到灵汐,也不必这般激动吧?”
“你,你记得我?”三公主忽地愣住,不敢置信地手指着自己,盯着她急问道。
众人见罢,也是又惊又喜,她喝下了忘情水,按道理来说应该忘记过去的一切,却为何还记得她们呢?难道忘情水于她无用,还是她就只忘记了凌风一人?思及此,众人皆是惴惴不安,不敢再多言。
灵汐呵呵一笑,道:“三姐姐何出此言?灵汐怎会不认识你?”
“这……”三公主也不知该如何回话,一时愣愣的,开不了口。大公主见状,急忙迎了上去,笑着道:“妹妹刚醒过来,一时不记得也是正常。五百多年前,你奉玉帝旨意前往黑山,与战神凌大人一起迎战邪帝,被邪帝所伤,一直昏迷至今日,此刻醒来,叫守候多日的三妹如何能不激动呢?”
“是这样么?我怎么好像有好些事都记不起来了?”灵汐扫了众人一眼,有些不敢相信,迷迷糊糊地呢喃道:“战神?凌大人?这个名字怎么从来都没听过?”
从她口中听到战神一词,众人脸色为之微变,不过她说没有听过凌大人,倒令众人悬着的心随之落地。看来,她真的忘记了凌风,却记得除他以外的人。
三公主忙打了个哈哈,道:“你伤愈初醒,就别想太多了,过段时间,自然会想起来的。”
灵汐这才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只是透过围着的众人,左右打量,眼神不断地瞟来瞟去。
紫兰仙子素来也是心直口快,见状便问道:“这么瞧來瞧去的,可是在找什么?”
她却挠挠头,随口道:“总觉得少了什么人似的,却又想不明白。”
红霞一把将双眼噙着眼泪,沉默不语的孙悟空往前一推,笑道:“妹妹找的可是孙大圣,如今的斗战胜佛?”
灵汐细细的看着孙悟空,一时不明白他为何这番感伤的神色,心中却也一软,伤感起来,哽咽道:“悟空哥哥,灵汐好想你。”
这话说得孙悟空更加心潮涌动,任是他已然成佛,却还是难忍满腔的情谊。强忍下眼眶里的泪花,他伸手轻拍着灵汐的肩膀,道:“好妹妹,是悟空哥不好,是哥来迟了。别怕,以后凡事有哥哥在,一定不会让你受任何的委屈。”
“恩!从今以后,灵汐就是有大靠山的仙子了!”灵汐开心的点着头,顿时开怀了起来。却听三公主一声惊呼:“快看,八妹头顶怎会有一圈五彩之光?”
灵汐眉头微皱,立刻盘腿坐起,闭眼调息,片刻之后,方在众人的注视下睁眼道:“我的五彩莲心石怎会离体呢?所幸此刻感应到了它的存在,可以召唤它回来了。”
众人一喜,急道:“莲心石现在何处?”
“凡间。”灵汐回道。
与红霞对视一眼,孙悟空伸手扯下她发间的白丝带,道:“妹妹此刻法力尽失,就由俺老孙带着七衣仙子去一趟凡间,带莲心石回来。”随即又侧首拱了拱毛绒绒的猴爪子,对七位公主道:“灵汐妹妹就托七位公主代为照顾了。”
以前的孙悟空傲慢张狂,何曾如今日这般有礼,七位公主闻言,会心一笑,皆是欠了欠身,回礼道:“大圣放心前去,我姐妹七人必会照顾灵汐妹妹周全。”
孙悟空心知七位公主是在调侃自己,又见七衣仙子等人也是捂着嘴偷笑,顿时面上一红,匆忙别了灵汐往外跑。
一路携着七衣仙子出了天宫,跟着白丝带匆匆疾行,趁着赶路的工夫,云头之上,孙悟空走到红霞仙子身旁,道:“可多亏了红霞仙子及时制止俺老孙再闹凌霄殿,才不至于惹出事端,否则,只怕等不到灵汐妹妹醒来,俺老孙就已被佛祖抓回灵山问罪了。”
红霞意外地挑了挑眉,眼看着他的猴爪子挥了挥,心中却有些说不明的异样,忙垂下眼帘,回道:“大圣多礼了。眼下大圣是灵汐唯一的指望,红霞只盼大圣凡事三思而后行,切莫轻易毁了这得来不易的金身正果。”
猴子是最好动的,听了她的话,孙悟空跳跃了几步,冲她点点头,应道:“红霞仙子说的是,俺老孙记住了。”
适时,紫兰仙子凑了上来,插话道:“大圣,等找回了莲心石,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才能帮到灵汐呢?”
前面的猴子闻言,忽地止住脚步,令疾步追随的紫兰仙子刹不住脚,撞在他的背上,疼得她捂住鼻子直跺脚。
孙悟空眼见着她不满地盯着自己,却乐得手舞足蹈,掩嘴一笑,然后也不理她,又转到红霞身边,问道:“仙子可知为何天庭会洗去灵汐的记忆,派她去凡间迎凌风回天?”
红霞摇摇头,道:“这倒不知,此中道理,怕只有去问太上老君方能知晓。不过,红霞隐隐觉得,天庭如此决断,定是与苍邪有关。”
猴子挥挥手,鄙夷地呼道:“那老头定然不会告诉你我其中缘由,问了亦是白问。天庭既然要灵汐妹妹去找凌风回来,倒正合我意。为今之计,我们先观望着,暗中寻找忘情水的解药,在她带凌风回天之前,适时地给她喝下,届时她恢复了记忆,若要与凌风再续前缘,我等便可倾力相助,你看如何?”
“大圣所言极是,灵汐妹妹若不能恢复记忆,我们做什么都是枉然。”红霞点头应道,忽见前方云头之下彩光冲天,忙指着道:“快看,五彩神光!”
众人喜不自胜,按下云头,顺着白丝带的指引,飞身至一处山间的密林之中。只见丛林里古树参天,怪石嶙峋,傍晚的霞光倾泻而下,透过枝叶的缝隙,一点点渗进来,给雾气朦胧的密林带来些许的光亮。
孙悟空一行的到来,惊得山中飞禽走兽纷纷围观,土地山神匆忙迎接参拜,引领着他们朝着五彩光源走过去。行不多时,众人来到一个湖面前,湖水碧绿澄澈,湖面波光粼粼,倒映着岸边秀丽的山色树影,不时有飞鸟掠水而过,停驻在湖心的绿地上,悠然自在地啄理着羽毛,四下张望。
忽地,湖面上神光大盛,光亮得逼人眼球,众人只觉眼睛发痛,忙以手遮住眼睛,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竟瞧见五彩莲心石自水底而出,缓缓升至半空中。紫兰仙子心急,立刻飞身而上,试图去拿回莲心石,却在即将触碰到莲心石的那一刻被一道神力反弹出去,接连退开数十丈远,方才稳住身形。
“莲心石乃是神石,怕是认主,这可如何是好?”红霞扶着紫兰,边运气帮她疗伤,边道。
孙悟空思忖片刻,将手中的白丝带朝那彩石一扔,果见丝带包裹住了彩石,然后飞回到他的手中,乐得他连连道:“回吧回吧。”
“且慢!大家快看,那是什么?”绿萝仙子忽然惊呼出声,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均是一惊。原来,那湖心的水面上,竟漂浮着一个女子。
红霞正欲飞身去救,身旁的山神土地却拦住她,道:“仙子贵体,切不可沾了凡人之浊气,此等小事,就由小神代劳吧。”说吧,二神合力将那女子拽回了岸边。
红霞伸手去探她的鼻息,却已无生气,只得摇头道:“救不了了。”说着便仔细打量着那女子,只见她着一身大红的喜服,如墨的发丝被水打湿,披散在姣好的瓜子脸上,如远黛的秀眉紧蹙,一双美丽的眼睛睁得老大,看起来是死不瞑目。再看她小巧的鼻子,嫣红的樱唇,还有那如白瓷般嫩滑的肌肤,怎么看生前都是个绝色美人儿,怎么看都与灵汐有几分相似。
也因这几分相似,令几位仙子心生不忍,红霞仙子更是伸手为她阖上双眸,叹道:“本是新嫁娘,为何会殒命于此呢?红尘之事,当真是不可捉摸。”
孙悟空见她如此感伤,挠了挠头,出言劝道:“凡人生死祸福,自有命数,不比你我神仙之躯,跳脱轮回,红霞仙子不必伤怀。”
“月儿,月儿,我的女儿,你在哪儿……”
一声苍老悲痛的呼喊自远而近,惊扰了感伤中的一众仙人。红霞摘了一片树叶,化为一方纱巾,盖在那女子的脸上,道:“看来是她的亲人找来了,我们该走了。”
众人点头,齐齐飞身离去,却没有瞧见离开的那一刻,女子眼角流下的两滴泪水,化为女子悲情一生的终结:红尘中,多少梦,经年以后,化为虚无,到如今,我看不到你,你看不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