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我不仅不会帮你打掉凌修仪腹中的孩子,我还会保护他,让她平平安安把大莫皇朝康文帝的二皇子生下来,一如当年我不遗余力保护你,不让你死在她们的尔虞我诈当中一样。”顿了顿声,她的声音有些沧桑,目光跳过眼前的人,望向天边自由飘荡的云彩,她知道骆凡心低垂着头,但她心里的疑问绝不会因低头而埋藏,只会更加疯狂的生长,看在她对她有半夜之恩的份上,她不介意破例一次,告诉她原因,“还记得当年我入冷宫前对你说的话么?”
“骆凡心,你很爱皇帝是么?在皇帝没有其他儿子前,若是璃轩出了什么差错,皇帝可要断子绝孙啊。”一句耳语,困住骆凡心所有行动力。
“我承认,这两年来你的确保护着我的儿子,但我也知道,你并没有尽全力去保护他,否则以你对那个男人的影响力……看看这些奴才,从东宫的大总管到负责打扫的小太监小宫女,有哪个不是眼线?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若真不知,早在那个男人登基之时就死了。你纵容后妃欺负我的儿子,可有一点你想过没?你,骆凡心,庶民出身,你有什么本事跟官宦小姐出身的妃子斗?年老色衰,你有什么资格跟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争?终生不育,你又有什么资本跟能生养的后妃抢?你什么都没有!你真以为那个男人会对你好一辈子么?夫以色示人者,色衰则爱驰,爱驰而恩断。那个男人不过三十出头,不出意外的话,他还有二三十年的大好时光,天下美女任他挑选,你骆凡心又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个没家世、没美貌、没子嗣的丑女人罢了,你凭什么留住那个男人呢?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生个儿子,以此来保住你正宫娘娘的诰封,至于其他的,没有了。但你不能生育,不过没关系,我不是把我的儿子托付给你了么?而且他不仅是大莫皇朝的嫡长皇子,更是大莫皇朝的储君,别的嫔妃又无所出,所以你放心了,你马马虎虎地照顾他,让他受到伤害!没有危机是吧,我水灵灵给你制造危机,凌修仪怀孕了,送上门的大好机会,你觉得我会放过么?只要我让她平平安安把二皇子生下来,她就是后宫最后资格把你赶下后位的女人,不再年轻、没有家世的你连跟她叫板的资格也没有。如果你再不用全部的心神去保护我的儿子,跟她们轰轰烈烈地斗个你死我活,你想,你在这后宫,在那个男人心里,那算个什么?哈--”一口气说太多的话,身体尚未完全恢复的水灵灵不住深呼吸,瑶瑶赶紧让她身子靠在她身上。
好家伙!
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一大段话说的那个流畅,没半点结巴,不知道是她口才高人一等呢,还是早预料到会发生今天的事,提前写下来狠命背了N久呢?不过……那么一大串理由,肯定不是真正的原因,最多也只占真相的九牛一毛而已,像她这种奸诈成性的女人,怎么可能大刺刺告诉别人她的心思呢?就算她肯,某人也不会那么做啊!不然某人还不没戏唱啦。
嘻嘻……
再瞧瞧这些“雕塑”的反应,估计不出一个时辰,皇宫里会出现无数个“雕塑”,再等一下下,就变成麻雀窝啦。尤其是太子哥哥的反应,最是好玩不过,一直表现出软弱可欺神色的黑眸竟变得邃深难测,眼睫微敛,不愿流露出过多的心思,却不知他的行为大有欲盖弥彰嫌疑,何况他藏于袖中的手早已紧握成拳,握住无限愤恨,片刻后,无力地松开,松开的是他对水灵灵的过分索取。
嘴角轻扬,孺子可教也!
低垂着头,无人知晓骆凡心在想些什么,甚至,连骆凡心也不知晓自己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她只知道水灵灵说第一个字开始,她脑子里就一片空白,混混沌沌的空白,如迷失在空旷苍茫空间,不知身在何处,不知前路何在,不知退路可有,无从抉择的她,只得惊惶万分龟缩在原地默默啜泣,祈求着有人来救她,却没有一人来拯救她……没有一人……
不知在虚无世界困苦多久,直到……
“哗啦--”
一声巨响,如九天闷雷惊的她猛然瑟缩身子,终于挣脱了虚无世界的桎梏,忙不迭逃回现实世界,慌慌张张站起身子,不顾双腿麻痹,跌跌撞撞寻声而去。
掀翻在地的纹虎花梨木桌,大小不一的瓷器碎片,花花绿绿、正冒着腾腾热气、分辨不出是什么菜色的菜肴,这就是骆凡心冲进大堂第一眼看见的景象,满地狼藉,若有似无的淡香不经意间飘过鼻间,似檀香,如蕙香,不知是何种香料的香味,如此特别。一旁的水灵灵脸色阴沉,璃轩茫然地望着她,一直搀扶着她的小宫女更是一脸惋惜地盯着满地的美味佳肴,至于其他人……
笑颖等姑姑眉头紧锁,小太监小宫女惴惴不安,负责送午膳来的太监似乎对她没什么了解,扭曲着脸在一旁大呼小叫,若非太子在场,估计他会义愤填膺指着她鼻子教训。
别说骆凡心,跟随在侧的赏秋、偎冬心里也有点毛毛的感觉,站在附近的送膳太监终于安静下来了,不知是因为看见皇后娘娘出现在此,还是因为大堂里的气氛是在太过诡异。
背后似长了眼睛,水灵灵回过头,阴鸷水眸准确无误地对上骆凡心的惶惶不安的泪眸,眯了眯眼,诡谲光芒一闪而过,冷声道:“你不是想知道娅儿伦是怎么死的么?”话音一落,只见水灵灵脚尖横踢破了一般的汤碗,里面残留着不少白色液体如流星般摄入叫嚣送膳太监的嘴里,气得他忍不住破口大骂。
“咳咳……大胆贱……啊--呃,噢……”只咳嗽了两声,说了三个字,突然发不出声似的,双手想去掐自己喉咙,嘴里不断吐出白沫,身体一阵剧烈抽搐,浓稠的鲜血顺着七窍慢慢流淌出来。
汤里有毒?!
一切,快的迅雷不及掩耳,让人在尚未反应过来前,便亲眼目睹了残酷的现实,诡异而可怕。
“娅……娅儿伦宫主就……就是这么死的……”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骆凡心,依靠在赏秋、偎冬身上,瑟缩着身子,呐呐道。
对骆凡心的问话置若罔闻,水灵灵径自转身,冷喝一声:“茵苒宫带路!”
一阵风刮过,萧瑟如秋风,卷起满心荒凉,打得残败花瓣落樱缤纷。
X X X X
曾经绿草成荫的茵苒宫,如今只剩下压迫人心的荒凉,再美丽的景色皆因发生了不美丽的事失去了往日的光华。
四国使者齐聚一堂。
说实话,在外人看来,这实在没什么必要,不过是废后阴沉着脸冲到茵苒宫,说了句“想知道真相的过来”,一句话,四国使者、皇帝陛下、朝堂大臣,全部巴巴跑来,欲听废后揭开事实真相。宫廷侍卫更是将茵苒宫围个密不透风,生怕一个不留神,让凶手逃出生天。
但是,她真的知道真相么?
什么也不说,仅让太监们去御膳房端来今日午膳中的一道菜肴羊奶菜扣肉,命在场所有人吃完一小碗。
“贝伏理大人,如此美味佳肴,为何不肯尝尝呢!”该是疑问的话语,水灵灵用笃定的口吻诉说。
刹那,所有人目光聚集在高其国使者贝伏理身上,所有人皆用过午膳,羊奶菜扣肉仅用了一小口,唯有他死死瞪着摆放在眼前的景德镇彩蝶飞舞盖碗里的菜肴,拿着筷子的手始终没有夹一口。
英俊的面容,慢慢变得扭曲,贝伏理冷笑道:“听闻方才东宫太子险些中毒,有毒的便是一道羊奶菜扣肉的菜肴,水姑娘此刻让我等吃,算是什么意思?”
众人皆惊,更有甚者忙不迭将手伸入嘴里叩挖催吐。
“贝伏理大人的消息怎么那么灵通啊?”璃轩目瞪口呆道,“一刻钟前发生的事情,娘还特意命人不准声张,不知贝伏理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瑶瑶忍俊不禁,抿唇偷笑。
听闻璃轩的话,骆凡心惊叫起来:“是你?难道是你下的毒?”方才发生的事,皆是她亲眼目睹的,她亦亲耳听到水灵灵下令,守卫东宫的侍卫早听水灵灵调遣,将东宫围个水泄不通,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他是怎么得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
刀剑齐刷刷出鞘,围住贝伏理,高其国侍卫同时拔出刀,护卫他们的主子,贝伏理的贴身小倌更是拔出随身匕首,与大莫侍卫紧张对峙着。
“放心,这道菜绝对没毒!”水灵灵淡笑道,“还记得当年身在西陲边疆时,我被路劫至帕瓦城,平西将军姜浮礼与乌鲁国勾结欲致我于死地,满桌菜肴皆是珍馐美食,可惜啊……若只吃一道菜安然无事,若混合着吃……”后面的话,无须多说,众人自明。
“乌鲁国民,乃草原儿女,终日与牛羊为伍,以牛羊为食,娅儿伦宫主身为乌鲁国宫主,怎不爱吃羊奶呢!但她没想到,一碗美味的羊奶,却送了她的小命,贝伏理大人,不知灵灵说的可对?”信誓旦旦的话,就算天下人否决,也挡不住她强烈的自信,“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各式香粉胭脂布满天下,但有些香料,却不是人人可用,或者说,唯有身份最高贵之人菜油资格享用。比如说中原皇帝的御用香料是龙涎香,龙涎香的留香性和持久性是任何香料无法比的,卡萨国的皇室用的是灵猫香,灵猫香带有强烈腥臭的动物香气,仡易国是郁珍香,主料是郁金香与南海珍珠,有鲜花的清香,乌鲁国儿女生性粗旷不爱用香,没有独属香料,皇室用麝香,麝香芳香宜人、香味持久,高其国是山黎香,山黎香乃用高其国独有的山黎草秘制而成,属淡香,似麝似蕙。这些香味,我想可以从在场各位的身上闻到。”
话音未落,众人顾不得其他,努力嗅着周围是否有水灵灵说的香存在,尽管此时他们不明娅儿伦宫主之死与香料有何干系。
“山黎香?!”努力嗅了半天的瑶瑶突然惊叫起来,“我想起来了,娅儿伦宫主出事那天,我闻到过一股奇特的香味,似麝似蕙,应该就是山黎香才对!”
“那日五国之人皆在,有什么好奇怪的!”赛敏娜宫主忍不住嘀咕。
“不对!东宫……”骆凡心立即反驳,“方才废后掀翻桌子,满桌菜肴都倒在地上,除了菜香外,本宫还闻到淡淡清香,以前从来没有闻过的香味,似麝似蕙,好是奇特!”
“呵呵……”卡洛特王子轻笑,“东宫我等可没有进去过啊!”望着瑶瑶的黑眸中划过一抹赞赏,他瞧得清楚,瑶瑶的惊诧分明是装出来的。
此话一出,还有谁不知真凶究竟是何人?
乌鲁国墨飒锝大人怒吼一声,拔出随身大刀狠狠砍向贝伏理:“******,老子砍死你个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