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暖和了,校园里出现了若干变化。
一些人开始消失,一问,实习去了。
奇哥也消失了一星期,一问,日子太无聊,骑车去了趟北京,骑了三天。
宿舍楼下开始有人摆摊买东西,我们每次路过见到熟人就亲切地打招呼:你们这些出来卖的。
我和老崔忽然决定过一种有规律的生活。
于是我们每天早上7点起床,去操场跑步若干圈,回来吃早饭,惊奇地发现食堂的咸菜稀饭很好吃。
我们睡到下午,然后去联机,晚上熄灯准时睡觉。
老罗评价曰:你们俩就像两个退休的老GAY。
网吧里也出现了变化,玩暗黑的越来越少,甚至玩CS的也越来越少。
这跟去年9月间我们看见了一块广告牌子大有关系。
上面是一个很装逼的青年拿着一把很夸张的剑,旁边写着一句顺口溜:“万人盛大铸传奇”。
我们都没有意识到这标志着网游时代的开始。
越来越多的小屁孩涌入网吧,戴着耳机一边点鼠标一边狂骂:砍死你,砍死你,你道士就N B了?!
把我和老崔看得面面相觑:我们打哪个boss都没有这么仇恨。
套用那句用烂了的台词:这已经不是我们的江湖了。
这种日子过久了很容易迷糊。
现在回头看看,我整个大四的回忆都很靠不住,每天都恍恍惚惚的。
其实当时我们就觉察到了这一点。
有时候聊起大一时的事,经常好几个当事人都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这可能跟睡午觉过多有关系。
这也难怪,什么事都没有,就等着滚蛋,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呢?
我忽然开始理解以前的师兄们毕业前为什么这么像劳改犯——两者生活本质上是一样的。
在这种恍惚中,我期盼着夏天的来临。
我对母校的最深恶痛绝的印象就来自夏天。
由于断电,所以晚上即使自备吊扇也没法用,所以只好不断的被热醒,然后去水房冲凉。
但同时,我能回忆起的关于宿舍最美好的画面也是在夏天,准确地说是暑假前后。
天气很热,也很晴朗。
人走了一些,但也有一些还在。
我躺在床上,可能在看书,可能在琢磨下午该干点什么——四年以来,这是个永恒的命题。
窗外吹着风,太阳像融化的金子一样美丽灼人。
那一排跟楼一样高的杨树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树叶跟阳光融合,金黄的绿色填充了每个窗口。
这一切跟黑乎乎的宿舍相比反差非常之大,似乎在召唤我们出去干点什么。
我可以立刻接受召唤,出去游泳、打球,也可以骂一声娘,拿着盆去冲个凉水澡。
我还可以什么都不做,静静地躺着,享受这种被赐予诸多可能性的幸福。
我的影集里至今还有一张照片,是从宿舍门口向窗外拍摄的。
上面一个人也没有,只能看到一个黑咕隆咚、乱七八糟的屋子,一个巨大无比的窗口,和窗外明亮的绿色。
每当看到这张照片,我的心就真的回到了过去,五脏六腑仿佛被一只大手缓缓攥住,又慢慢放开。
又像是注入了一种温暖的液体,让我感到无限的伤感和温馨。
这样的情绪持续的时间长了会让人不堪忍受,但我还是时常忍不住重温一下。
因为我的青春就写在这里面。
2002年的夏天,暗黑升级到1.09,我们已经开始每天骚扰地狱的几位模范装备供应商了。
MF事业大有成效,虽说比不上战网,但暗金,套装是不缺了。
风之力之类的是没打出来,但当时流行的大炮基本人手一支。
牛场也去过几次,不幸每次的结局不是有人一不留神把牛王干掉,就是牛王一不留神把我们干掉。
如果说噩梦的特点在于“强化”,那么地狱就是一个“无效”的世界。
每个出场的虾兵蟹将几乎都至少免疫一系。
地位稍高的就至少免疫三系。
打死一个这样的一般要耗时20分钟。
在地狱难度,我们每次出村时都聚精会神,一副侦察兵的架势。
“这回是……电系免疫……毒系免疫……还行。”我挨个观察怪物,然后向组织汇报。
“打!”老崔做出决断,我们就一拥而上。
“呃——后边还有几个……火系免疫,冰系免疫,物理免疫和闪电强化……”
“我火……”
“我电……”
“我召……”
“我弓……”
“****……”
我们落荒而逃,然后直接退出重建。
这还是面对普通小怪。
我们打地狱3BB的过程简直就好象在凑清一色一样。
“人家都是SL大法,咱们倒好,ESC大法……”
大约是5月份吧,银川偶然得知:原来战网不是只有正版CD才能上,于是立刻找了个私服,开始了战网生涯。
我们当时对这种新事物还不太理解。
“这玩意儿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咱们自己联机呢。”我问。
银川说,战网好啊。
好在哪?
好装备多,钱多,升级快。
是吗?我看看。
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战网环境比现在要好得多——民风淳朴,你随便建个房间,就会有高级号进来帮你。
结果一开始这造成了一些误解。
一有人进来我们就退出重建。
“NMB你80级了还进来跟我们枪装备?!战网不是装备好吗?”老崔一边退出一边骂。
我们在战网一起练了一个刺客——可能是受我影响吧。
搞清楚了bus、kc、kb的含义,我们开始飞快升级。
但是面对当时版本无所不能的亚马逊不由得自惭形秽,我们不管等级多高,见了怪都不好意思出手。
更杯具的是我们不自量力的想去PK。
聚气的刺客,掉线的网络,我们的操作,PK的结局每次都一样。
“闹了半天咱们练了个卖猪耳朵的。”老板说。
我们对战网的涉猎仅限于此。
不是我们不想上战网,而是当时的宿舍网速不允许,经常莫名其妙地掉线。
只要看看其他人的电脑里开着的下载软件,这就不难理解。
后来世界杯开始,我们就更加不务正业。
我们一有比赛就去烧烤吧,先是骂中国队,后来骂韩国队。
“我非得看看这些个不要脸的G8怎么被淘汰!”银川说。
然而等到韩国队被淘汰,我们忽然发现已经没有网吧能供我们玩暗黑了。
6月16日,北京的“蓝极速”出事了。
所有的网吧被封锁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