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白杨风骨
6131100000029

第29章 社会写真(4)

70年代,中科院西北水保所所长杨文治,与他的妻子、林果专家恒邦彦及20多名科技工作者,在曾为革命立过功的安塞县的土窑里,大胆提出“少种高产与退耕同步,退耕与种草同步,种草与发展畜牧业同步”的治理路子。10多年过去了,仅达到局部治理、阳坡绿化的效果。

50年代,是为黄河下游防洪而治理;60年代,为保护黄土高原本身流失而治理。这表面性的单纯治理,只能是对大自然的一种认真应付!

为了闯出一条黄土高原综合治理的路子,为大规模治理提供示范样板和技术措施,中国的高层决策者毅然将“黄土高原综合治理”列入“七五”、“八五”科技攻关项目。紧接着,中国科学院会同有关部委及省区组织50个科研单位、几十个不同专业、上千名科技人员的强大攻关阵容,分赴黄土高原不同类型地区,建立了跨越陕西、山西等5省区的11个小流域示范区,开始了人类向大自然的又一次挑战!

当西北水保所的李玉山、西北植物所的苏陕民带领着30多名科技工作者,带着“高原沟壑区建立高效生态经济系统的综合技术研究”的攻关项目,来到长武王东沟时,面对支离破碎的黄土沟壑,面对穷得叮当响而观念又像黄土地一样古老的人,“老虎吃天,无处下爪。”

通向沟坡的血脉

在王东沟的梨坡山上,一位老农拉着麦捆从崎岖的坡道上连人带架子车翻扣下来;在那层层梯田边,一家家老小,在陡峭的坡道上将一筐筐肥,一桶桶水用加倍的汗水扛上背下……

行路难,初来乍到的科技工作者首先想到了路。无路,粪肥、机械、技术下不了沟,粮果产品也运不出。路,修路成了开发沟坡的奠基工程!

几次群众大会战,通达沟坡的4条土公路修成了。

半年后的一天,暴雨如注,新修的沟坡路顷刻分崩离析。试区科技人员冒雨,拄着棍子,一步一滑地在拍照,在查看路情。雨水泪水在交融,面对劳民伤财之举,他们心里波动的是一阵强似一阵的负罪感。暴雨径流导致路面剁蚀,水顺路切沟,流得纵横交错。修路不防蚀,不仅通行无保证,还会成为新的泥沙源。他们信服、震惊于“千年古路变成沟”的可怕后果。

他们憋着一口气,夜以继日地翻资料、搞模拟试验,终于研制、设计出了道路防蚀工程。即道旁挖蓄水阳沟、蓄水窑窖,边坡种草,路边植树,拱形路面分散径流及涝池等配套防蚀措施。

道路防蚀工程经受住了实践检验,再大的暴雨路面完好无损。这看似并不耀眼的科技成果,却成了沟坡开发的先导。实践上的重大突破,就是理论上的飞跃!

农业部水利司的领导来长武视察时,高兴地说:“这里的沟坡道路是一大创造!”

如今,他们帮农民设计修筑了12条土公路。道路显示出了提高土地质量的潜在价值。尝到甜头的农民,雇推土机、出劳力,一条条土公路往沟坡延伸。

道路像注入昏睡巨人身上的血脉,古老的土地苏醒了。紧接着人畜饮水工程、低产田改造工程、果园建设工程、林业生产工程、村落整体建设一个跟着一个上。

一样的上地

国际上规定贫困落后区域每平方公里只能养育40—50人,而在被外国专家称为不毛之地的黄土高原,每平方公里却养育着150—160人,长武王东试区每平方公里竟达236人。

居住在沟坡上的人让贫穷撵着不断地往塬面上搬,塬面不断削减,而占72%的沟坡地却大量撂荒。试区的同志响亮地提出了“提高塬面产出,开发沟坡资源,综合治理,发展经济”的战略方针。

世世代代固守着自己“风水宝地”的王东农民,耕作依然沿袭着陈旧的生产习惯,粮食亩产仅有176公斤。试区的科技工作者进行旱作潜势和水肥效应田间试验,提出了限制本地区产量提高的主要因素是缺肥而不是缺水的理论,研究出小麦潜势在350公斤,从而打破了旱地增产的传统认识。为实现这一目标,他们四处奔波,从跑低息贷款开始,干开了许多与科研无关的普及性工作。

在试区大院内,人们出出进进地忙碌着。院内摆满了一袋袋化肥,这是搞植物专业的刘秦,不惜自己掏钱送烟拉关系买到的。这些科技人员,紧张、严格地按氮磷比例在一份一份地配制化肥。同时将配制好的化肥,磨破嘴皮,说服群众,送化肥上门。

带头承包了第七八两个沟坡治理的郝明德,一天刚要吃午饭,听到村民李生堂准备用老品种下种的消息后,他骑上自行车风风火火跑了10多里山路,赶到李生堂家,然后又满头大汗返回塬上借良种,直到把良种送到李生堂手中,他才放下心来。

傍晚,他饥肠辘辘往回赶。一场大雨把他浇成“落汤鸡”,他患重感冒被送进医院……

年终,领导按合同奖给他3000元承包奖,他却腼腆地一笑,非常知足地谢绝了。

科学的投入显示了威力。收获季节到了,同样的土地,王东村人老几辈从没见过塬上塬下这喜人的麦浪。粮食产量翻了一番,在同类旱作农区中达到新水平,在国际上也是首例。李玉山研究员关于“北方增产粮食的出路在于增施化肥”的理论在此得到证实,也表明黄土高原沟壑区短期内可以改变中低产面貌。

八组村民韩拴发,村上的首穷户,粮食一下堆满两个囤。试区的同志又指导他近期抓农业生产,远期抓果园建设。到了1989年,他家人均收小麦840公斤,种西瓜收入1300余元,又新建1.1亩果园,一举成为王东脱贫致富的典型。

亘古至今,人们饱尝了稼穑之苦。务实的农民,只有在接受了科学之后,稼穑才给他们带来巨大的收益和欢乐。

收获的不仅仅是秋色

王东沟杜家坪山坡,原是134亩低产农田和弃耕地,如今,缠满了层层苹果树,那个大、娇美的累累果实,向人们展示着沟坡土地的奉献。可谁知收获代价的巨大。

长期以来,人们把沟坡治理简单地理解为种树植草、修“四田”。可王东试区从一开始就瞄准了经济效益,要从不毛之地的沟坡拿粮、拿果、拿钱,把水土保持贯穿于土地的经济开发之中,建立沟坡开发立体模型。

一个繁星闪烁的夜晚,在王东村的村委会院子里,坐满了被试区同志请来参加果园承包会的村民。试区副组长苏陕民,一位烈士的独子,撇下体弱多病、年逾古稀的老母长年工作在长武。如今万事俱备,就是没人承包,他心里急呀!他掏钱买了几盒烟,给开会的村民一个个发;试区组长李玉山,一位南方人却几十年献身于黄土地。今天,他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苦口婆心,开导、劝说、解疑。这样的动员会已开了五六次。为了上适宜当地生长的苹果,试区的同志掏钱从外地买好苗,挖好坑,以每亩15斤小麦的代价让村民承包。

粮田上塬,果树下沟,果园建设,是沟坡开发模型中的拳头项目。可村民根深蒂固的陈旧观念,如同横在这些科技工作者面前的一座山,他们不得不挨家挨户做工作。

终于,全村唯一的高中生李昌余挑头了。两年后,苹果挣了钱,这无声的行动便成了强烈的号召,更多的人加入果园承包行列。现试区果园已发展到702亩。

这些被称为“有知识的农民”的科技工作者,劝农民承包,自己却同时也“被承包”了。风里雨里,泥里水里,一辆自行车两条腿,没黑没明地在沟坡上奔忙。从科学地栽树、压枝、施肥、喷药、疏花、疏果,每一个细节都精益求精。自己不拿一分钱,可操的心比农民还多。

果子丰收了,毫无商品意识的农民,不会将果子变成钱。他们纯朴、厚道得近乎愚蠢,试区的同志教他们每斤卖1元,他们不卖1.5元。更有甚者,为免去销售的麻烦,在果子未成熟时,就早早以低价将果园断给了二道贩子。

明亮的碘钨灯照亮了试区院内层层围着的七八十位果农。为增加果农的商品经济意识,新一任试区组长张方召集果农讲苹果销售与市场。

张方一个心思想着苹果销售,他迎着灯光往会场中心走去,高度近视的他,一脚踩空,高大身躯栽倒在院内两米深的取水沟中,人们七手八脚把他背上来,只见他血流满面,人已昏迷不醒。

对村民有着特殊感情的张方,母亲病危三番五次电报催促,他舍不得离开:女儿大学毕业求他联系单位,他顾不上。他这次摔伤被确诊为重度脑震荡,大小便失禁,县医院让他转往西安治疗,可他却以回试区休息两天为由,硬要坚持补讲苹果销售这一课。

寂静的夜晚,辽阔的黄土高原回响着张方高亢的声音;头上裹着白纱布,碰伤的眼圈一片乌青,为防备眩晕,高大的身躯不得不撑着一根拐棍,手不时地按一下疼痛的伤口。他高度兴奋,滔滔不绝地讲商品经济,讲果农如何进入市场,讲去年损失的教训,直讲到深夜12点……

在场的果农心中铭记下这近乎苍凉悲壮的一幕,他们噙着眼泪听课,他们感受到这位连果农的一根烟都不抽的科技工作者,为了果农的利益所捧出的拳拳赤子之心,他们还有什么理由随便断送这凝结试区同志心血的果实呢?

从刚走出校门不久的年轻人王胜琪,到年已花甲的陈一鹗,他们从一开始,就把自己的感情、自己的追求和事业嵌进了这片黄土地中,他们的科研精神、奉献精神,感化了王东村的村民,与他们一道闯出了一条治理开发黄土沟壑区的成功之路。

在全世界,没有一个国家在破碎、低级的土地资源上还要拿到经济效益。我们中国拿到了,长武试区的科技工作者拿到了!

收获的不仅仅是粮食、苹果、烤烟,更多的是几千年来村民们对沟坡土地价值观念的改变,沟坡开发给他们带来改变命运的诱人前景,其社会效益随同经济效益已明显地表现出来。

最早承包果园的李昌余,去年仅苹果一项收入就三万元。居住在沟坡的王俊英,试区同志掏钱扶持他栽葡萄、种烤烟,他荣幸地成为沟坡村落20年来第一个娶塬上媳妇的人。

黄土高原沟壑区,总面积约5万平方公里,沟道面积约占50%以上,最大可达80%。国士中有80%的沟坡地没有进入经济贡献中。王东试区为开发整个黄土高原沟壑区提供了模本和配套技术。

杜鹃啼血诉真情

王东试区成功了,这些科技工作者,也将深藏于深宅大院中的常规、正统的科学研究,大胆引向科研成果应用、推广的广阔市场。他们不单是撰写论文,还摸、爬、滚、打在黄土地上干实事,直接、快速地把科研成果转化为生产力。他们的奉献与付出是以倍数计算的。

李玉山与妻子唐克丽都是研究员,孩子参加工作后,俩人加重肩上的科研担子,下乡时间越来越长,次数越来越多,见面机会越来越少。1988年,唐克丽3次出国开会、考察,还下乡。李玉山负责的王东试区攻关课题研究也紧上加紧,俩人数月未见。直到年底俩人同时匆匆赶往银川参加会议,这才得以相聚。

植物所的李向民每次下乡,托邻居照管的儿子可怜兮兮地求他:“你能不能晚走一天?”“你能不能早回一天?”与父亲能多呆一天,都成了儿子的最大奢望。像这样的例子在王东、在11个试区能举出很多。

曾被公□澳大利亚工作的李锐,在国外也不放弃对中国黄土高原的研究课题。他说:“离开了黄土地,做什么都不行。”与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已临近退休的宋桂琴等仍在艰苦的试区奔波着。

苏陕民朴实无华的语言道出了这些献身黄土地科技工作者的心声:“看到贫困的农民,只想着用我们的才智尽快使他们脱贫,根本无法顾及个人得失。”

王东试区成功了!省上、国家的科技进步奖、攻关奖捧回来了,在渭北旱塬也形成一股“王东热”。很快一个个技术承包集团、试验示范点如雨后春笋般地遍及长武全县……

黄土高原沟壑区有农田约3000万亩,按照潜势逼近,开发沟坡,每年可增加25—50亿斤粮食,这与现在国家给调入的粮食相持平,还不算经济林木的收入。

王东试区成功的创举,正在由一个县、一个地区向整个黄土高原沟壑区强有力地辐射……

明天,将是黄土高原的新生!

开拓古都新时空

公元1994年12月10日下午3时许。

西安市市长崔林涛一声令下。凝结数千名建设大军血汗的西安南二环路正式通车了!随即,无数辆大车小车,以每小时60公里的速度欢畅地飞驰在那宽80米、双向六车道的城市快速路上。这条路不仅在西安城市建设上史无前例,更开西北五省区之先河。

挤出来的使命

当我们的祖先在明代驱数万之众将这块曾经繁荣、曾经富贵的帝王宝地用厚重的城墙围起来时,绝没想到历史挺进到20世纪90年代,城墙竟成了影响交通、发展繁荣的桎梏。

假日的古城,人流、车流涌满大街小巷,到处都是“别挤了,别挤了”的烦躁喊声。身为一市之长的崔林涛无奈地感叹道:从南门到北门仅3公里路,乘车竞走了40分钟!

行路难。逢堵车,你就像身陷重围的俘虏,纵使有十八般武艺也难以施展。

西安城内标准的棋盘式道路格局,无疑加大了什字口的数量与负荷。据统计,白天机动车流量超过一万辆的交叉口达35处,钟楼交叉口竟达10万辆以上。高峰时节,每小时通过1000辆的交叉口达40余处,北大街莲湖路什字,最高时平均一秒过一辆机动车,时速慢到令人恼怒的8公里。近年来,机动车和非机动车分别以17.6%和8.5%的年增长率快速递增,交通不通的问题更趋突出。

1991年,中央政治局常委李瑞环来陕视察时说:“解决西安市内交通问题,不能就一环抓一环,必须打通二环。”并且明确指出二环“宜早建不宜迟建,越迟难度越大”。

这给西安市领导打了一剂强心针!

“二环工程”早在1954年西安城市建设总体规划中已经确定,1983年国务院最后一次审定了的工程,终于在西安市财力困难的情况下,硬是憋着一口气于1992年12月26日上马了。

踏平坎坷成大道

修建城市快速路,这对缺少经验、财力有限的西安是一次考验。要叫马儿跑,还想让马儿少吃草,一切都得因地制宜闯路子。

●设计——心比天高跨世纪

以往,西安有些路段铺好不久,又因增设各种管线被挖开,反反复复,市民讥为“拉锁路”。这次,市委书记程安东、市长崔林涛都说:“二环路建设必须高起点,高标准,力争二三十年不落后。”

为此,市勘察测绘院、市政设计院调动力量,抢时间,攻难关,仅用3天时间就完成了10余公里的初次外测任务;3个多月内,绘图533张14大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