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地神色大变,他万万没想到何焯竟是来同他说这件事的。他取了茶端着,时不时地拨弄着茶盖,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半晌方道:“会试将近,润千,你好生温书,莫再理这些闲言碎语。”
恩师并不替自己辩解,这反倒让何焯感觉更差了,“此事攸关恩师的名声,我无论如何也要……”
“当”的一声,茶盏落到桌上,李光地半敛着眼道:“为师在圣上面前力荐你,指望你能在会试中一举高中,他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眼见春闱会试近在眼前,你一门心思纠结在这些琐事上。你叫为师如何能放心?”
恩师发话了,何焯惟有起身讷讷致歉:“是学生多事了,学生这就回去埋头温书,绝不辜负恩师的期望。”何焯尴尬地退出了府门。
盯着他的背影,李光地重重地放下茶盏来,半天闷闷地哼了一声:“我现在总算明白徐乾学为何会削去他的门生名义了,这小子太不识好歹了,日后恐成祸患啊……”
等不到日后了,他现在就灭了这祸患。
春闱会试开考,何焯进了考场,见了考题沉思片刻后他便大笔一挥而就,心有成竹地出了场,早有大姑娘等在外头。
“怎么样?怎么样?这回能高中吧?”
“前三甲非我莫属。”他确是自信满满。
大姑娘冷不丁地泼他冷水,“前六次会试,你哪回不是这样说的,结果呢?”别说是前三甲,连金榜都没有他的名字。
每想到此,别说是何焯了,就连大姑娘也心凉啊!亏他还如此有信心。
“此次不同过去,有恩师保驾,我定能高中,摘得头魁也未可知啊!”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啊,只命大姑娘准备酒菜,“我要携一帮好友一醉方休。”
何焯醉卧榻上的时候,会试上佳的卷宗已特别取出来放到了南书房,交由圣上亲览。几日之后,圣上叫了李光地等几位股肱之臣到南书房说话。
圣上头一个就点到了何焯的卷子,“光地啊,你这位学生好才气啊!朕就奇怪了,怎么先前会六试不中呢?”
李光地取了何焯的卷子略扫了一眼,“我这学生才气是上好的,只是人品……先前落第怕也跟此有关。”
圣上不解,“他为人有何不妥?”
李光地再三支吾,终跪在地上禀报:“臣罪该万死,先前只想为圣上攫取人才,忽略了小节。近日臣方才听说,臣这学生落第这些年来,一直靠卖书为生。”
圣上不以为然,“这也并无不妥啊!”
李光地长叹再三方道:“何焯依仗自己八股文了得,每届会试押题命宝,试图揣度圣意。他还将所押之题著成文集,高价售卖。坊间仕子对其书争相购买,他的书一册竟卖到一千两余。实乃我文人之耻,社稷之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