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度假
坐在会议室的长桌旁,我手中时不时记录着。
他换了发型,湛黑湛黑的层次分明,衬着他依然温润却略显消瘦的脸庞。他脸上的轮廓更为清晰,皮肤光滑平润,反倒比离开的时候更加清净,果真是上天眷顾的骄子。只是,忧郁已经找不到了,浑身都是生人勿近的冷然。
看到我的时候,他的神情怔了一瞬,也只有一瞬。从车上下来,到结束会面,他总共说的话不超过五句,除了泽诺,他连看都不看我们。
出了会议室,一行人准备回酒店修整,泽诺让我跟着一起过去。
到了欧蒂假日酒店,潘蒙早已将韧哥的住宿及用餐安排妥当,他说如果老板有什么问题或者需要,他会联系我。
回到显登,泽诺留了话,让我一回来就去找他。
“您找我?”
“回来了?把铄沣的总裁安置好了?”
泽诺放下手中的文件,从转椅中起身绕至桌前,示意我坐下。
“是的。”
“瑞恩他不懂中文,正好英国那边也有些事情,我让秘书跟他同去协助他工作,所以,这段时间,你要身兼助理和秘书两项职务。”泽诺说着把他刚看过的文件拿给我,“这里还有一些资料,你拿回去看看,明天之前要记熟。”
我接过文件,抬了抬眼皮,他倒是精明,助理兼秘书,一个人的薪水,两个人的工作。
“我会把秘书那份薪水也付给你的。”
“我出去了。”
我起身,泽诺抓住我的西服袖子,道:“一起吃午饭吧,泉。”
“您叫我什么?”
“泉?”栗色的眼睛无辜地眨了眨。
“很抱歉,先生,我们还没熟到那个程度。”我故意眯了眯眼睛,“麻烦您以后叫我——夏特助!”
“好吧,泉,以后在大家面前我会那么叫的,不过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还是叫泉来得亲切。”
“泽诺。”他不解地瞅着我,我翻了个白眼给他,“我也觉得这样叫你比较亲切,没人的时候我就叫你泽诺好了。”
“你应该很早就这样叫了。”泽诺松开我的袖子,“在这里。”
他的手指点向我的胸口,我赶快退了一步,不想却被椅子绊到,他的手臂顺势揽上我的腰,混着豆蔻和檀香的紫罗兰味道在他周围散布,他俯着眼神,栗眸中闪现出淡淡的柔情。
轻拉他的领带,我仰起头蹭过他的唇际停在耳畔,“这么好听的名字给你叫真是可惜了,老板!”
推开他我抱着文件夹离开,转身关门的时候,泽诺一阵轻笑,拇指抚上嘴唇。
整个下午,我都在看泽诺给我的资料。
资料中介绍了一些铄沣的情况,并谈到了显登与铄沣合作的背景。显登与铄沣曾经有过接触,时间是在六年前,那时还是韧哥的父亲在掌管铄沣。双方共同构筑了很多设想,也签订了一些协议,但后来铄沣称对显登提出的一些条件不甚满意,终止了会谈。
显登并没有就此放弃,因为铄沣在中国地区的分量是任何一个进驻中国市场的外国企业都不能忽视的。尤其韧哥担任总裁之后,铄沣的发展壮大更是在国内外引起了广泛的关注。显登多年来一直都在做准备,希望时机成熟时能够一举成功。
此次到中国来,与铄沣的合作将是他们最为重要的计划之一。如果合作能够成功,显登将在中国市场大展拳脚,铄沣也会在北方开拓一个重要的分部,在国际方面也能获得更多的知名度。
离开公司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天气都凉了,我把外套拉链拉高,往公交车站走着,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我请你吃晚饭,泉。”泽诺从车里探出头来,“有事情跟你谈。”
坐进车里,我道:“有什么事在车上说吧,吃饭就不用了。”
“你中午就喝了一杯牛奶,到现在也不饿吗?”泽诺跟司机吩咐去城西的西餐厅,“丽维亚还在拍广告,我在这里熟悉的女人就你一个。”
“切——”不就是吃饭嘛,真当我是怕你那些情人啊!
让泽诺那么一说,忽然觉得饿得不行,牛排上来我拿起刀叉大块大块地吃着。泽诺则是小块小块地切着,入口没有一点声响,如果给他绑上白色的假发,像极了油画里中世纪的贵族。
“资料都看完了吗?”
“嗯,看完了。”
牛排吃完了,我继续跟配菜作战,泽诺打开了司机留下的皮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夹。
“这是刚做出来的企划书,既然资料你已经看过了,应该有自己的想法了,这份企划书的市场策划部分我认为可以做得更好,这个工作交给你,这周之内,不能全部完成也要给我出一个雏形。”
我放下刀叉,翻开了文件夹。这份企划书的制作团队应该说是显登最精英的人员了,而且有相当一部分是从英国带过来的元老,经验丰富。我主要留意了一下市场那部分,做得很专业。
“我做不了,你还是找别人吧。”
这不是有意刁难我吗?我又要做他的秘书,又要做他的助理,还得全权负责铄沣那帮人,哪有时间给他琢磨啊!
“做市场那部分的是我们的人,对中国市场和中国人的处事习惯肯定不如你清楚,你又熟悉西方管理学和市场营销学最前沿的理念,你做出来的东西能比这份企划书里的更精彩。”
他两句话就把我捧的跟专家似的,可再有能力我也不是超人,不可能二十四小时待机啊!
“前期工作没有什么了,铄沣那边的工作我暂时交给别人,你这几天除了把公司的工作做好之外,重点就是再做一份市场策划。另外,我希望你做的这份市场策划是一份全新的东西,不要让我看到雷同的部分。”
得,他现在一改当初傲慢无礼的欧洲少爷嘴脸,彻底变身为鞭挞劳苦大众的封建阶级。一谈到工作,他就跟吸血鬼似的深长了两颗尖牙,一边说没事没事不就一点血嘛,一边毫不犹豫地啃上你的脖子。
铄沣的工作不让我负责了,我倒是轻松了不少,集中精力研究市场策划。韧哥又过来一次,我去市场部交流,没有见到。
周末,我将我做的东西交给了泽诺。
“自己觉得怎么样?”泽诺放下文件夹道。
“要我说实话吗?”
“当然。”
“我觉得不好,手里的材料还不够,需要更详细一点的。”
泽诺沉吟片刻,拨了一个电话后对我说:“下周我约了铄沣的总裁到岳曜湖度假村游玩,届时将会谈一谈合作的事宜,你跟我一起去,搜罗你需要的信息。”
“好的。”
回到办公桌前,收拾好背包我准备离开。泽诺打电话过来问我晚上有没有约会,我说没有问他有什么事,他说订了电影票。
“您不会是要请我看电影吧,老板?”
“很奇怪吗?我问过底下的人,他们说你们这里都是这么约女孩子的。”
泽诺拿着手机,走到我的办公桌前晃晃手中的电影票,我接过来看了一眼,是最新的一部美国片。
“这部电影听说很好看啊?”我笑笑把电影票塞回给他,“只是,我今天要回去补眠!”
“明天不是休息吗?一天还不够你睡的?走吧,我已经很久没进过电影院了。”
电影是晚上八点钟的,路上泽诺问我想吃什么,我说想吃烧烤。到了一家韩国烧烤店,点了几份烤肉又点了两份超辣的汤。烤肉上来,服务生烤好之后,我拿了片生菜,把肉铺在上面,又夹些尖椒环、蒜瓣,涂上大酱和很多的辣酱包起来递给泽诺。
“要一口吃掉才能尽享美味哦!别怕,一点都不辣的。”
看着他拿在手里犹豫不决的神情,我微笑着提醒了一句。泽诺吸了口气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架势,一口吞了进去。我开始倒计时,比我估计的时间还要短,他只坚持了十秒钟不到。
“哦……你真是……哦,好辣……so much……”
看着泽诺手忙脚乱地划拉着桌上的杯子,只要是液体状的就往嘴里倒,我都笑翻了。
“开心了?第一次,你对我这样真心地笑呢。”
因为辣酱,泽诺的红唇更显娇艳,目光如发现新大陆般欣喜。我收起笑意,认真地看着他。不太贴身的休闲衫,V字领上仍是那条挂着戒指的白金项链,栗色的头发绑得随意,微翘的鼻尖上面,栗色的眼睛正同样认真地看着我。
“那条项链你常戴,是别人送的吧?”
几次我都在他颈上看到,戒指的款式很一般,和家财万贯的公子哥不大相配。
“嗯,那个人对我很重要。”
“是女人吧?”
“等你成为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
切,以为我多想知道呢!
服务生端了汤上来,放在泽诺面前一份,有了先例,泽诺死都不肯喝一口。
一进电影院我就后悔了,站着的女士们都忘记了找座位,坐着的女士们又都站了起来,集体作花痴状盯着泽诺看,就差流鼻血下来了。好在我们的座位比较靠后,而且很快大灯就关上了。只是旁边不远处一位还扯着脖子看,跟她同来的男士与她吵了起来,不知谁喊了一声吵架回家吵去,总算安静下来,坐在我旁边的泽诺发出性感的笑声。
“闭嘴吧,大哥,还好意思笑!挣那么多钱在家盖个家庭剧院不得了,干吗非跑出来扰乱社会治安!”
“家里有呢,可是没有人陪啊!”
听听,哀怨的口气像个父母出外打工,自己被锁在家里留守的孩子。
“快看电影吧,省得待会儿激起民愤,我可不救你!”
电影是一部悬疑片,没有血腥的镜头却让人从头到尾都揪着心,前排的女孩似乎挺害怕银幕上会突然冒出个什么,不时往她男友怀里扎,我却是越看眼皮越打架。
电影不知是什么时候结束的,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靠在了泽诺肩上,直到一位大婶在前面打扫着,我迷糊了半天才醒过盹儿来,发现电影早已散场。
“看来真的很困啊,你几乎睡了整场。”
“都说要回去补眠了。”我胡噜着泽诺肩膀上我靠过的地方,顺便检查一下有没有口水,“不过你的肩膀太硬了,睡得我脖子疼。”
泽诺挑了挑眼角,一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的神情,我不甩他起身离开。
出了电影院,泽诺说天气好,想散散步,那个位置离我住的地方不远,我便没有反对。我们走得很慢,泽诺边走边看着街道两旁的建筑。这里还有一部分老房子没有拆,颇具本地的风格,旧色的砖墙让人联想着它们的历史。
“喂。”
没有反应。
“喂!”
还是没有反应。
“你走路喜欢手里抓着个东西吗?”
我扬起右手,他的左手也跟着扬起。
“别的东西就算了,不过这个抓起来很舒服。”
“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人,所以,玩笑到此为止。”
泽诺还在看着建筑,我停下脚步想把手抽出来。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种男人,所以,不存在什么玩笑。”
“那请问一下,您是哪种男人?”
“我啊……”他的手里多了一枝淡粉色的野花,放在我手中退开一小步,在我的额头处极尽绅士地轻轻一吻,“只是一个真心爱慕你的男人。”
我拿着野花,眼神却飘到了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叫“素”的酒吧,门前站着一个他,夜起了风没有掀动他的发,就像冰冷的雕像,他仿佛已在那里矗立千年。
所以,不要再把这玉锁到处丢了,不管心里面还有谁,以后你是没机会了。
你看,我不是还有机会吗?可是,为什么你要让我再有机会呢?
“泉?”
栗色眸子竟有些忐忑,我看着那里,只剩下树的背影。
腾出一个笔筒,我把泽诺送给我的野花放了进去。粉色的小花,黄色的蕊,开在秋末冬初的日子里,好多天也不见衰败,与之相比,抽屉里那把玉锁少了太多的生气。
该扔掉了吗?还是舍不得呢,即使早已经变成了不可能,那段感情就像手臂上那道浅色的疤痕,一辈子也无法祛除。
泽诺温情的栗眸偶尔浮现,被他那样注视着,仿佛沐浴在阳光下的温泉中,所有的伤痛和疲惫都会淡去,仿佛在春的起始,一切皆充满希望。
泽诺乘了车来接我,一同去岳曜湖度假村。
岳曜湖度假村位于城北郊区延伸至岳曜湖中的岳曜半岛上,其地理位置独特,层峦叠翠,享受着三面环绕的盈盈碧水。度假村内,餐饮、洗浴、健身、娱乐等各种设施样样齐全,不失为一个旅游休闲的好地方。
泽诺订了两幢别墅,韧哥只带了潘蒙来,两人乘着车先过去了。
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我坐在车里不肯下去,拽着泽诺道:“我和你住在一起?”
“不然你想住在哪里?”
泽诺拽出自己的袖子,颇为不满地拍了拍。
“你还是再给我订个标间吧,人家助理是男的,我可不想别人——”泽诺把我拽下车领进了别墅,“哎,我还没说完呢!”
“楼上有两间房,我住右手边那间,你住我对面。”见我一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泽诺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想与我一起住我十分欢迎。”
习惯性的白眼,我拎过手提包上楼去了。
房间很宽敞,屋内布置简单,最让我满意的是那个落地窗的阳台。房间的位置处在边角,站在阳台上,可以将岳曜半岛大半的风光尽收眼底。
晚上,泽诺约了铄沣的人一起吃晚饭。
泽诺选择了中餐厅,但不知该点些什么,将菜单交给了我。抬眼看看潘蒙又看看韧哥,韧哥冰冷的瞳正看着窗外。潘蒙说客随主便,夏小姐就别客气了。我点了一些招牌菜,菜刚上来泽诺说在等一个电话忘了拿手机要回去取,这时潘蒙也站起来出去接电话。我说还是我去吧,泽诺说不用,你不知道在哪,替我先招待娄总裁。
桌下,我搓着手指,考虑着是否说点什么,韧哥已经拿起了筷子。
“总裁先生对住的地方还满意吗?”
我拿起筷子看着他,韧哥的目光垂着,好像生怕看到我影响了他的食欲。
他竟然有些厌恶我,也对,我认识的韧哥从来都是个记仇的人,庆幸的是他没像对龚兆霆那样也把我的腿打断。
起码他还记得我,只是心里,痛仍然无法被遗忘。
吃完饭,泽诺邀他们一起去健身,我说有些累先回了别墅。
沏了杯咖啡,我裹上外套,趴在阳台栏杆上看着岳曜半岛的夜景。回国之前,唯一没有想清楚的就是再见面时该如何是好。除非离开地球,否则再见面的机会总会有的。该不该说是命运的邂逅呢?呵,老天爷,你既然不打算让我们在一起,何必还要让我们再见呢?
吃过午饭,我陪着泽诺与铄沣的人在一间小型会议厅里会面。
我将我们准备的东西一一呈上,潘蒙也带来了一些材料,我们进行了颇为细致的商谈。泽诺对于铄沣初拟的合作内容以及他们提供的一些条件表示满意,韧哥也觉得我们的想法是可行的,并提出了几点建议。
度假村的酒吧邀请了一位巴西的女歌手过来驻唱,泽诺说晚上过去坐一会儿,我问他晚饭在哪里吃,他说公司那边要过来人,让我自己先去。
吃完晚饭,我想先回别墅休息一下,等泽诺忙完了再说,刚走进别墅,却见姜震从楼上走了下来。
“夏小姐,好久不见啊!”姜震走至我面前,低低地吹了声口哨,“你还是这么漂亮,要不是大老板开出的条件这么高,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怎么回来了?正好,一起过去吧。”泽诺从楼上走下来道。
“你说的公司的人就是他?”
泽诺但笑不语,拉着我出了别墅。
进了酒吧,我们在一张环形沙发前坐下。那位巴西的女歌手坐在小台上唱着慢歌,嗓音带着独特的南美风格,极具风情。
“你到底给了姜震什么好处?”搅着杯中的饮料,我看着泽诺道。
“你猜呢?”
“他一个演员,除了钱,你能给他的只有机会了。”拍掉泽诺摆弄我手链的手,“是广告吗?”
“我给了他显登旗下产品亚洲地区的代言资格。”
“只是这样?那个人是个无赖,难保他以后不会旧事重提。”
“你们这里有个词叫做恩威并施。”泽诺忽然凑近我的左耳,“那天在城西的废旧厂房里我对他说,这个女人将会成为我的妻子,走出这里之后我不希望任何有损她名誉的事情发生,否则我会很愿意让他失去他现在拥有的一切以及为他在监狱中找一个舒适的床位。”
愣愣地看着泽诺,他的笑容中带着一种叫做真诚的东西。那天我去找他,泽诺的意思是要我做他的情人,现在换上这套说辞做什么?没意思,真的没意思,想把我骗上床不难,但不要说妻子这种拙劣的谎言。
酒吧里换上节奏感极强的轻快舞曲,泽诺拉着我走入舞池。
材料轻薄的衬衫随着舞动跳跃,穿着褐色西裤的长腿动作灵巧,银色的项链在转换间泛着白光。此刻,他只是一个难得的舞伴,我什么也不用想,只要跟着他的步履尽情挥洒。周围人纷纷为我们让出地方,我笑着跳着,多少年都没有舞得如此酣畅淋漓。
一个转身,我猛然松开了泽诺的手,韧哥站在人群之间,脸上一片阴影。
“那不是娄总裁吗?”
人群渐渐散去各自娱乐,泽诺朝韧哥的方向走过去。
“我累了,先回去了。”
“人家都看见我们了,不过去打个招呼未免太不礼貌。”泽诺不由分说地拉过我的手走了过去,“你好,娄总裁,不介意和我们一起坐一会儿吧?”
“当然。”
我抬起头,韧哥已经朝我们刚才坐的地方走去,他来了多久了?
泽诺坐在中间,与韧哥之间空出了一段距离,我坐在泽诺的外侧,本想坐得远一些,泽诺却扯了我的手腕一下,害我差点撞到他身上。
泽诺点了酒,问我想喝什么,我说随便,他给我点了一杯牛奶,说看我这两天睡眠不太好。
“喂,我的睡眠好不好关你什么事?关心下属用得着做给别人看吗?”我保持着表情咬着牙说道。
“当然!作为我的特别助理,你的身体情况我当然要关心!你看看你,光顾着玩,出去要是感冒了,我又该担心了。”
泽诺边说边拿起餐巾纸拭着我脸上的汗,声音响亮,语调却是柔得发腻,让我浑身一阵恶寒。瞥了眼斜对面的韧哥,他注视着泽诺的动作,表情是一径的冷淡。
“你的助理舞跳得不错。”
韧哥淡淡地说道,眼神中完全没有赞美之意。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刚发现的。”泽诺扭头看着我道,“我的这位特别助理总会时不时地带给我一些惊喜。”
躺在床上,我又失眠了。
大概从见到韧哥那天起,我的神经就没放松过。今晚的泽诺有些反常,平时他即使做出亲密的举动、说出亲密的话也不会当着其他人的面前,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感了。是谁不好偏偏是韧哥,他那种平淡无波的目光看得我浑身不得劲,倒希望他能直截了当地表示他的喜恶。
回铄沣工作似乎把他改变了不少,虽然他变得冷然,却是带着一种极其成熟的稳重和深沉,比从前更加吝惜词句让人很难判断他的情绪,就连潘蒙,这个跟了他很多年的老人,有时说话间的神情也是诚惶诚恐。
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些什么?他的改变是否与我有关?我既想知道又不愿知道,毕竟,自古以来,爱情对于豪门家庭来说总是微不足道的东西。
晚上没有睡好,我起晚了些,泽诺打了电话过来说他们在室内游泳馆。
我换上浅蓝色的泳衣走了进去,三个男人正坐在池边的躺椅上聊着。韧哥穿着藏蓝色的泳裤,倒三角的结识身材比从前更加健美,泽诺穿着条浅青色的泳裤,身材挺拔,乍一看,两人真有些不相上下的感觉,肤色也一样都是那么白净。
我在泽诺旁边的躺椅上坐下,他们开始说些生意上的事情,后来又聊起了国内的一些见闻。我对泽诺说先下去游一会儿,韧哥看了我一眼说,大家一起吧。
跃下泳池,我游了几个来回,靠在池边休息,潘蒙没有下水,坐着躺椅边看着远处的两个男人。
“他常运动吗?”
韧哥与泽诺并排,每游一个来回就变换一个泳种,姿势极为标准,速度很快,游到第三趟泽诺便跟不上了。
看了眼似乎不打算理我的潘蒙,我潜入水中。
泳池中只有几个人,潜泳不会妨碍到别人,我贴着池底,像鱼儿一样上下摆动着双腿。气差不多到了头,我正欲上浮,忽觉上方一股水流,眼前出现一只手摘去了我的泳镜。我扑腾起来,身后黑手却揽过我的腰,阻止了我。
一时慌乱让我忘记了闭气,大量的池水从口鼻灌了进来。意识涣散开来,我睁开眼睛,黑色的泳镜下一张冰冷的唇贴了上来。
那是……
“你不是说她没什么大碍吗?为什么还不醒?”
还未睁眼,耳边便传来泽诺聒噪的声音,我喊了一声,泽诺走进屋里。
“你醒了,泉?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那个医生什么都不懂,没关系,我这就安排回市里的医院,好好给你检查一遍。”
我伸出手,泽诺凑了过来,道:“想要什么?水?噢——”
“你这个王八蛋!”我揪住泽诺的领角使劲把他扯过来,“下次你要再敢开这种没谱的玩笑,我一定让你去看看阎王长什么样的!”
泽诺看着我,神色有些迷茫,我照他脑门拍了一掌,“还想赖账是不是?你刚才差点就谋杀了我!看在我的命还在这儿的分上暂且不告你,不过这个月的三份工资外加一份精神损失费你一个子儿都别想少!听见没有!”
我半坐着身子,泽诺抱住我,下巴抵在我肩上,极淡的紫罗兰还有他身上温和如春日晨风般的清新体味环绕在我鼻翼周围,激动的心瞬间得到了抚平。
“把我的一切给你我都十分地愿意,只要那能令你健康快乐。我发誓,我再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医生说你的身体不太好,是我给你的工作让你太累了吗?我很抱歉,泉,我刚发现你的健康快乐对我来说是如此的重要。所以,到我身边来吧,我会用尽全力去爱你的。”
脑缺氧的状态刚刚缓解了一点,便听到了泽诺的告白,我没有打断他的话,注视着门口那个我六年前爱过的男人。
“门没锁,我似乎打扰到二位了?”
韧哥靠在门框边,慵懒的语气没有起伏。
被我推开的泽诺脸上挂着浓浓的情意,如果不是韧哥站在那里,这样一个美好的男人我怕是很难拒绝。
“娄总裁是来看我的特别助理的?真是多谢你的关心了,她已经好多了。”
泽诺站起来立在床边,丝毫没有求爱被人撞见的窘迫,泰然得仿佛我已经是他的女人一般。
“是吗?不过刚刚出去的医生说,夏小姐的精神状态欠佳,普特先生你可要多加注意,不要让你的特别助理太累才是。”
韧哥停在床尾,冰眸射出的目光就像两根银针,我无意识地拉住了泽诺的手,这种冰冷的感觉让我想逃离。
在那游泳池底波光粼粼的水间,韧哥冰冷的唇紧紧敷上我的,阻滞住池水的出入,也隔断了我的呼吸,冰冷得令人毛骨悚然。
“累了?”
“嗯。”我转头看向别处。
“娄总裁,我看我们还是出去吧,让她再好好休息一下。”
泽诺起身走过去,挡住了韧哥的视线,拉起被子我盖住了头。
从度假村回来,泽诺说还要回趟公司,吩咐司机先将我送回去,车子经过街边的露天咖啡厅,我看到严钊坐在那里。跟泽诺说看到了一位老朋友,泽诺让司机把车停了下来,下车时泽诺抓住我的手。
“我的话认真地考虑一下。”
泽诺栗色的眸子中带着固执的热忱,我抽出手道:“我知道了。”
拿上手提包,我朝严钊走过去,拍了他左侧的肩膀并在他右侧的座位坐下。严钊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随即露出了久别重逢的欣喜笑容。
“什么时候回国的?”
“有几个月了。”
我扬手叫了服务生过来,点了杯咖啡。
“你原来不是最讨厌咖啡的吗?看来环境还真是能改变人啊!”
我笑笑,把咖啡端了起来。严钊的样子没有太大的变化,酷酷的表情,一身哈韩的休闲服饰。我们都讲了讲彼此的生活,严钊去了南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这两年攒了不少钱。
“这次回来除了见见朋友之外,就是想打听打听你的消息,把欠你的钱都还清。”
我摆摆手,道:“我跟那个人已经没关系了,那些钱他也没提,你就自己留着买房子娶老婆用吧。”
严钊说韧哥这两年在南方可是声名远播,把铄沣搞得有声有色,他看报纸说韧哥这两天到这边来了,问我知不知道。我说知道,还见过面呢,现在他算是我老板未来的合作伙伴。严钊问我在哪里工作,我说在显登。
“现在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们只是工作关系。”
严钊看着我,不无忧虑道:“你是铁了心这辈子再也不想和他有任何关系了。那时你辞了玛索的工作,执意躲开他,他还是等了你两年。说实话,小泉,我觉得不管他做过什么,这份心意是不假的。”
呵,有用吗?爱过就算了,命里无时莫强求啊。
跳过我的事情,我问严钊回来有没有去见过陶昱,严钊说她的手机一直打不通,她家也搬了。想想看,上次我们两个见面之后就一直没联系,我还以为陶昱仍在生我的气就也没打给她。严钊说过两天他就要回去了,如果找到陶昱告诉他一声。
我打陶昱的手机,竟然停机了,我又打到她家男人那里,那个男人极没好气地说,陶昱卷了他几十万跑了,他也在找她。几十万,我才走了几天,她老人家就疯成了这个样子?!问题是她现在在哪?
那个男人说如果再找不到他就要报警了,我说您别报警,我这就给您找去,就算真找不到,我把那些钱还给您。那个男人说这种狼心狗肺的女人你帮她干吗?我说您别这么说,我在这儿就这么一个朋友了。
公司早上要开会,铄沣的人也过来了,我跟泽诺说会议结束以后有些事情和他谈,那栗眸中涌动着笑意。双方已经将在度假村的进展全部写进了文件,商谈得已经差不多了,只剩下一些小的细节还需要商议,但不会影响到整体的方向。
会议结束后,我跟着泽诺进了总裁办公室。
“请坐。”
泽诺放下文件夹,从酒柜中取出一瓶红酒两个杯子。
“大白天的你喝什么酒啊?”
我把酒杯放到茶几上,泽诺完全不介意地自斟自饮。
“你不是有事情要和我谈吗?说吧。”
见我有些犹豫的神色,泽诺问道:“怎么了?什么事情这么不好开口?”
“我同意做你的女朋友。”泽诺极为优雅地一笑,不置可否,似乎感觉到我还有话要说,“只是我有个条件。”
接着,我将陶昱的事情说了,希望他能帮我找到陶昱,找回那些钱。如果陶昱作了别的用途,希望他能帮忙垫付一部分,我会打借条给他。
泽诺继续喝着,直到杯中的酒尽了才放下酒杯,看着我的栗眸中没有了笑意。
“我可以考虑帮你,但不是以男朋友而是以朋友的身份。”
我盯着他的眼睛,捕捉到一闪即逝的傲慢与冷漠。
“你生气了?”
“我不应该生气吗?你拿着我的情意和我做交易,这是在侮辱我,我的自尊不接受这样的感情。”
我忍住笑,想想他在度假村的告白,看他这么正经的样子我还真不习惯。
“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就像个高傲的欧洲贵族,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有资格值得你去注意,怎么我一个平凡的东方女孩就入了您的法眼了呢?”
泽诺抓住我在他脸前乱晃的手,道:“人们看到的往往只是表象的东西,你怎么就笃定我的灵魂和你看到的一样呢?”
“是吗?可上次我去找你帮忙的时候你说的什么?你这么反复无常,我又怎么确定你哪次是装的哪次是真的啊?”
“靠近我的女人太多,想要名想要利的都有,你出现的时机方式都太过凑巧,我至少要知道你属于哪一种,况且——”泽诺将我的手压向他的胸口,“真心假意你难道分辨不出吗?一个不是真心爱慕你的男子面对你时又怎会如此心潮澎湃?”
掌心下面是略不平稳的心跳,我惊讶地看向泽诺。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是爱你的自然反应。
“你说的事情我会尽快帮你办的,不用太担心。”
将手抽了回来,一种微烫的感觉袭上面颊,我起身朝门口快步走去。
泽诺的办事效率简直堪比光速,第二天下午他便给了我陶昱的消息。
“你要找的人住在这个地方。”泽诺给了我一张纸,上面写着地址,还简略地画了张图,“我派人盯着她暂时没有惊动她,她从住进去就没再出来过,事情恐怕没有你形容的那么简单,你不愿报警的话就要答应我让我跟你一起去。”
我摇摇头,道:“她爱那个男人,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定有什么原因,她现在的样子一定不想让更多的人看见。”
“好吧,我不跟你进去也不去打扰你,但我一定得去,否则我会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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