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独步轩然之琴瑟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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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十一章 希望你幸福

春和四十九年,腊月末。宛言北城,蜿蜒山轩然殿。

轩然殿位于蜿蜒山山顶,山路崎岖,却被人以奇怪的方式铲平,建庄园在其上。越过漆了白泥的矮墙往殿内望去,可见十座形态各不相同的三层阁楼遍布殿内四角四心,从上鸟瞰呈“回”字形,其中红衣阁和捻音堂相连,堂词居与上善堂相连,是孪生楼,各居位置奇异,看似分散却又紧密地连在一起,仿若铜墙铁臂一般护住中心内院。

而此时,轩然殿捻音堂内,堂主段捻音正在抚琴。

她抚的是一架乌木琴,色泽微古,似乎有些陈旧。流水清音从她细长的指尖下流泻而出,细听之下曲音微散,似乎弹琴之人心并不在曲中。

“咯嚓”一声,雕花的木门被人从外面小心推开,段捻音调转眸光看着门外逆光而进的人——他穿着一身白衣,那衣裳纤净的仿佛月光。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或许是才沐浴过的关系让人看在眼里有一种很潮湿的味道,然而这身装束穿在他身上却出奇的妖。

“捻音,你又在制造噪音了,若你不想弹琴,放下便是。不然全轩然的人都该知道你又在为那个小白脸心神不宁了。”一开始的清隽秀雅妖媚风流在少年开口的时候全部消失了个干净,那少年正是桃如九。他嬉皮笑脸地走近,把段捻音散在脸颊边的长发拨到耳后,眸光蓦然变得温柔,“别难过,都是要过生辰的人了。”

段捻音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她难道该说桃如九是笨蛋吗?但是似乎这样做对殿主不太恭敬。

是,全轩然的人都知道她在为傅太修心神不宁,但只有他敢不怕死地前来揭她的伤疤!

一手抚上胸口,那里曾经的疼痛已经消失,甚至连伤痕都在红衣居士妙手回春的医术下开始淡化。

一个多月了,她也休养了一个多月了,那些被掌风击溃而触及内腑的伤口,在时间的推移中已经逐渐愈合。但或许有一些更加贴近于血肉的旧伤,并未痊愈甚至是在更深地加深凌迟着……

“怎么?觉得我很小气不会送你礼物?”桃如九见她不答,不禁又凑近了一些。

段捻音身子后仰收回奔腾的思绪和桃如九保持一定的距离,对眼前之人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的表情非常不敢恭维,“得了吧,我也不是喜欢热闹的人。你这么多年都不曾记得我的生辰,今儿突然提起是不是又想出什么鬼点子敲诈我的银子?”

“真好,你还有心思担心银子。”桃如九抿唇一笑,不承认也不否认,“今年我一定会送礼物给你,会把我之前欠你的两年礼物全都——补偿给你。”

“小桃?”段捻音闻言皱眉,心里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你别再做不好的事。”她沉下声音,一字一顿地说,“你背不了那么多罪的,你会——疯的。”

“无妨。”桃如九勾唇,笑得一脸云淡风轻,“反正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

“小……”

“所以,别再多想了呢。”桃如九再次开口,伸指点住了段捻音的唇,那眼神与其说是含满妖色,倒不如说是一种蛊惑,“趁这几天养好身子,放松放松心情,然后期待着——我送给你的礼物。”

被桃如九的话惊吓到,让段捻音自桃如九走后很久都不敢动弹一下。

她承认她在担心傅太修,在被他狠狠地背叛过以后。

猛然站起身来,慌忙得甚至连乌木琴都来不及收好,段捻音冲出捻音堂,往桃花堂的方向跑去——

“哎?捻音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刚出捻音堂,就见和捻音堂相连的孪生楼红衣阁居士鄢红衣一脸迷茫地冲她喊道,似乎被她风一般的速度惊得连药草都忘了晒。段捻音停下脚步,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样调转脚跟扑过去一把扣住鄢红衣的肩膀——

“大姐,小桃他是不是又要做什么事?”

“啊?他只说让我们把殿里打扫打扫,将有贵客临门。”鄢红衣眨了眨眼,把捧在手里的药草掬给她看,“你瞧,我连药草都要晒一晒收起来呢!”说罢便是一脸“天下谁也没有我委屈”的无辜模样。

知道问也不问出什么,段捻音松开一旦被打开话匣子就开始抱怨自己是“全天下最可怜的姐姐”的鄢红衣,继续往桃花堂的方向走去。

“捻音堂主,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正走着,又听身后有人讶声叫道,段捻音再次回头,丝毫不觉得同样的问题被人问了两遍会不会奇怪。她停下脚步,望着身后一身青色衣裙的桃茶茶。

“茶茶,你近日不在殿里,是去哪儿了?”分明是脱口而出的客套话,段捻音却见桃茶茶听得此问时嘴角突兀露出的笑痕,心底的疑虑顿时像水藻一样增长起来,“你笑什么?”

想到清晨那时桃如九诡异的温柔,又见面前桃茶茶面带微笑,分明是知晓一切的模样,却又似乎乐于看她好奇看她焦躁。

“没什么,只是我们殿里的喜事将近了呢,捻音堂主也应该做好准备。”桃茶茶抿唇一笑,才十二岁的年华,却早已深谙事故,比同龄孩子精明几分。

“跟着小桃的人果然都会成‘精’。”忍不住笑骂道,段捻音绕着桃茶茶走了一圈,抚了抚下巴,“我要准备什么?喜服吗?”

“呃?”桃茶茶闻得此言不禁一怔,惊愕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满不在乎地扇了扇手,退开段捻音几步,“捻音堂主多虑了,该不会是想嫁人想疯了吧?让我来猜猜——你想嫁的人是谁?”她抬眼,笑得狡猾,“是傅府的三少爷吗?啊啊,那真是个美人——”

“你!”不知为什么突然红了脸,段捻音指着桃茶茶“你”了半晌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僵持了片刻才拂袖继续往桃花堂的方向走去。

“爹爹不在桃花堂哦。”

身后,再次响起桃茶茶那个恶魔小鬼的声音,段捻音怒极回首,气得眼睛都快要充了血,“他在哪儿?!”

“他下山迎客去了。”桃茶茶冲她甜甜一笑,“如果捻音堂主不急,可先回捻音堂稍候片刻,到傍晚再去桃花堂呢。”

假装依言回去捻音堂,段捻音等桃茶茶走远了才又绕了回去,站在通往桃花堂的路上发呆。

心底徘徊不去的不安感觉,因为唯恐担忧成真连睡眠也不得安稳,想他,又怨他,那一掌的狠心虽足以让她撕心裂肺,但若说已经恨他恨至深入骨髓,还是不至于的。

爱之深,恨之切——

“捻音,你站在我门前做什么?”

兀然,身后响起一道略带诧异的长音,让人听在耳里有一种拖沓懒散的感觉,段捻音回眸,看着从不远处走来的白衣少年。

已经傍晚了吗……

一时间还无法从刚才和桃茶茶的对话中脱离出来,让她有些迷惘地抬眼看了看还很晴朗的天色,段捻音收回眸光,定在已经走近的桃如九身上。

“你去哪儿了?傅府?”没有谁比他们轩然殿的人更清楚桃如九这个“笑面虎”的本性,他能谈笑之间杀人,甚至在杀人之后还能把那身白衣穿得比任何人都好看。

“没,我才从你那儿走了多久,再好的轻功也飞不过去啊。”桃如九笑眯眯地道,绕过段捻音回桃花堂,“我只是去门口转了转。”

“是‘迎客’吧?”段捻音冷哼,随他走入桃花堂,“你迎的是傅太修,还是傅流彦?”

“嘿,还是你聪明。”桃如九走进门里在一张白玉椅上坐下,又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示意段捻音入座,“我在放长线钓大鱼,傅流彦的身份残星堂已经全部调出来了。春和四十年皇都内乱,南阳舒敏座下第一将军兼军师的刘燕献计从临近青海处攻入皇城,战近三个月的时间,被莫全挡住杀势。后来南阳舒敏备流放,刘燕坑杀叛军三千,携两千精锐从南阳皇都消失,自此再无音讯——而傅流彦就是‘刘燕’。”桃如九望向沉默的段捻音,翘起了唇角,“相信我就算不再往下说,你也可以猜到七八分。捻音,我给了你的小情人一条活路,你要感谢我。”

“对于你来说,两千精锐比整个白生门更重要,对不对?”段捻音突然道,放在膝上的双掌狠狠握紧,“如果我猜得没错,你肯定会逼傅太修入赘轩然,若他允了,你得整个白生门;若他不允,你定会派人攻入白生门,到时候傅流彦不会坐视不管,二千精锐一出,倒正好完成了你的‘一石二鸟’之际,得不到就——毁掉!”

“哎?”桃如九闻言瞪大眼,笑容里竟然多了一分无奈,“捻音,你为什么不去想,我是为了逼傅太修放弃白生门,或者是——逼他从傅家除名,从此无事一身轻,今后再有任何事都和他毫无干系呢?”

“……”

“捻音,你们都该清楚我并没有那么大的野心。”桃如九站起身,负手在厅内走了一圈,停在西墙对面,抬起脸去看那上面用琉璃镶成的千手千眼观世音,“我的目的只有一个,我的野心——也只是针对于一个人。而且。”他回头,笑如春山,“我绝不会拿你们的幸福做称霸江湖的筹码,捻音你——冤枉我了……”

“小桃!”段捻音拍案而起,话说到一半却突然住了口,她看着桃如九,又似乎透过他看着别人,“你其实和他一样,身为霸主——柔情有余,狠心不足——”

“我的柔情,只是针对‘他’和你们。”桃如九笑道,走上前拍了拍段捻音的肩膀,“捻音,你要相信我总是希望你们都能幸福的……”

“爹——”

兀然一声尖叫,打断了桃如九未完的话,他蓦然回首,和段捻音一起冲出桃花堂!

“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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