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妇人
这种局面她早料到了。镜鸾坐在铜境前看着镜中她自己的面容。她想起在去刃戎峰的路上，魅魃，还有煸情洞中肜若对她说的话，她便料到有今天了。只是经过肜若跟她说过老国王的宠妃那件事，她以为自己可以像那个宠妃一样，甘愿做一个安祥不善妒的妃子。可是当事实切切实实地摆在她眼前的时候她相信自己肯定难以做到。跟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爱人？这是她镜鸾的作为吗？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性格了。”她对着镜中的自己说，“我觉得你很陌生。从小，你不就羡慕你的父亲和你的母亲两人恩恩爱爱地过日子吗？那么现在，你能容忍跟别的女人分享同一个男人吗？你能容忍他用那张吻过别人的嘴再去吻你吗？”
“答案是不可能的。”她清清楚楚地对自己说：“不可能跟别人分享他。”
“可以的。”一个声音插入，打断她的自言自语和沉思。
她扭头抬眼望向来人，见是一个雍容华贵而又绝美的妇人。她身边的宫女跟她说：“这便是玳贵妃了。”于是她学着宫女的样子向玳贵妃行了一个宫礼。她知道这个玳贵妃，肜若说玳贵妃便是国王的宠妃。
那位玳贵妃面容慈样，没有半点摆架子，她命镜鸾可以随意些。接着她对镜鸾说：“如果你真的爱他，那么你惟有接受现在的他。他将会是国王，妃嫔一大堆那是肯定的。如果他对你说过什么承诺、只娶你一人的话，那不如你把那些当作一个神话吧。”
“神话？一个不可能实现的神话吗？”
“是的。”那位贵妃说：“身为国王却只娶一个妻子难道不是一个神话吗？我知道王子辄对你的承诺。当他和他的父王说起你们之间的事时，我就在旁边。当时他的父王答应了。可是局势有时就连王也不得不屈服的，你懂吗？国王叫我来安慰安慰他的未来儿媳。你会被封为贵妃的，毫无疑问你跟我一样会成为一代宠妃。”
“可是你幸福吗？”她问着，望入她眼里，“别对我说你很幸福，玳妃娘娘，我从你眼中看不到那两个字。你的眼里现在充满了悲伤。”
“那是因为国王重危的缘故。”那位娘娘说：“不过这种悲伤很快就会过去了。国王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而我，在他离开人世之时将选择殉情。我们会进入天堂，从此享受着恩恩爱爱的夫妻生活。”她说完之后见镜鸾不语，又对她说：“其实眼下的情况你除了接受之外还可以有什么退路呢？除非你决定不再爱他，嫁一个能给你神话的人。可是你割舍不下他，你再也没有退路了。”
“娘娘，我问你一个问题，希望你据实回答。”镜鸾醺了醺她的眼泪，望向她说：“你看见国王和别的妃子在一起，肯定也感到很悲伤的，是吗？当然国王是爱你的。他也许还会因为你的悲伤而更宠爱你。可是你觉得接受他的愧疚是一件值得欢乐的事吗？当然你可以这么想，他因为爱你所以才会对你的悲伤产生愧疚，你可以跟自己说你在接受他的爱。可是并不是每一个妃子都跟你一样想的。我就跟你不一样。告诉你，我不可能接受残缺的爱。”
“不。”那位娘娘坚定地说：“镜鸾，完全不是像你所想的那样。和王在一起的时候，我感到很快乐，真正的快乐。看见他和别的妃子在一起、虽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可是我会真心地接受。在我所受的教育里面，这是理所当然的，在我成为王的妃子之前，我就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以后我可能会扮演的角色，一个善解人意、温柔可亲的女人。也许正是因为这点，我才成为王的最爱。”
“那么我不能苟同。”镜鸾坚决地说：“玳妃娘娘，请你离开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抱歉。”
“国王希望你不要毁了这好不容易才维持的一切，”玳妃临走之前对镜鸾说：“无论是要求王子辄兑现他的诺言或者放弃他，这两者都不可以。从王子辄的语调中我可以瞥出他对你的感情，你是一个对他而言绝对可以拿江山予以交换的人。但是我恳请你，别拿他对你的感情与整个祁玄国的稳定开玩笑或作赌注。你要知道，从他爱上你的那一刹起你的人生就不再平凡，你是一个手系着千千万万民众安定荣辱的人。”
镜鸾越是听着这些话就越感到压力。最后她承受不了，干脆转过身去。当玳妃娘娘说完后，她转过身来，想对她反驳些什么，却看见魔厨不知什么时候进来了。而玳妃娘娘也早没踪影了。
“我想对你说的恰好是与她相反的话。”魔厨望着愁容不展的镜鸾道，“我是很喜欢王子哥哥的，这大家都知道。我知道如果我也跟别人一样赞成王子哥哥打破他对你的诺言，那么我也可能从中获得福泽，就是说我可以不做他的妹妹了，而成为他的妃子。可是我不要那样，我跟你一样，我想要的爱情绝对是唯一的，不能与他人分享的。既然他选择的唯一是你，那么我希望他坚持到底。既然你爱他，刻骨铭心地爱他，那么我也希望你坚持。”
“可是你也听见玳妃娘娘刚才的一番话了……”镜鸾道。
“怎么？”魔厨笑了笑，说：“镜鸾你刚才还是那么铿锵有力地说不呢。现在就要推翻原先的执著了吗？这可不是我认识的、和王子哥哥所喜欢的镜鸾。一个人，如果失去了她原先使人迷醉的魅力，那么她将失去所有的价值，甚至是那个爱她的人对她的爱情。你不必为了任何人去改变你自己，你应该勇敢地做真实的自己。”
“如果我做真实的自己，那么好不容易挣来的局面又会变得动荡不安了。”
这会儿魔厨叹了口气，无话可说了。直到魔厨走后王子辄便进来了。原来他很早之前就在门外了，他听到了玳妃娘娘还有魔厨与镜鸾的对话。她背对着他，望入铜镜中照出的自己的脸孔，他看着她的倩影，她是那么娇弱，却又坚定。他只想把她紧紧地拥在怀里。这个温暖的怀抱是她所熟悉的，她安心地让自己背部贴着他的胸膛。
“相信你已得知所有朝议上发生的事了吧。”他跟她说。
“是的。”她说：“现在我头脑昏乱，六神无主。我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看来我要把所有的难题都丢给你了。我既要你实现你对我的诺言，我要让所有人相信那不是一个神话。但我又要祁玄国上下稳定。我不要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全国臣民的不幸之上。我很坏，是不？可是我真的接受不了你用抚摸过别的女人的躯体的指尖再来眷恋我，一想到你会跟其他女人缠绵的画面我就抑制不住自己胸口迸爆而出的愤怒。我相信作为王的女人，没有人比我更善妒的了。可是这就是我。我只要你的怀里抱我一人。”
他吻着她的耳坠，“好，我答应你。我要实现对你的诺言而且不会让国家动荡不安。我作为祁玄国的王位继承人，全国臣民的安危已成为我一种不可抹杀的责任，而我作为一个爱你的男人，给你幸福更是我的责任和期待。不过现在，”他转过她的身子，使她面对着自己，“为我生个孩子吧，我现在需要你怀了我的孩子所带来的喜悦。现在，我以祁玄国王位继承人和一个爱你的男人的名义宣旨：我要册立一个美丽的姑娘镜鸾为王子妃，也就是未来的王后，王唯一的妻子。现在我命令这个美丽的姑娘为这位未来国王生一个健壮的小王子。美丽的姑娘你愿意接旨么。”
“我愿意。但是，”她含笑抬眼看向他温柔的眼眸，“假如生了一位小公主呢？”
“不会的。作为祁玄国未来至高无上的王，如果我想要一位小王子，我的王后肯定就会为我孕育一名能担当大任的王子。我想要公主，可是美丽的公主应当有位健壮睿智的哥哥呵护她的安危，使她不受人欺负或任何委屈。上帝会听到我虔诚的祈求。”他抱她上床，身体凑近她，吻向她雪白优美的脖子。她半闭着眼，感受着他修长的指尖抚过她身边时带来的一波波的战栗，当她微睁开眼，看见他额上淋漓的汗珠后她直想笑，“听说王子都有好几名侍妾轮流侍寝，难道你没有吗？”他的表现如同第一次跟女人亲近一样，她可以感受到他比她还紧张。
“真是大胆的小东西。”他用指尖刮了刮她俏皮的鼻子，“我的身心可是从来都属于你。现在你该相信了吧。除了你，我不会再有别人了。”他又吻向她，这一次是侵掠式的吻，如同要惩罚她的大胆。美丽的绸缎衣裳一件一件掉在铺了红地毡的地板上，她抱着他、像他抱着她如同要把她揉进他怀里一样紧，幸福占满了她的心房，所有的不安和烦恼如同顿时消失于无影，她唤着他的名字，感受着他叫喊她名字的声音掠过她耳边所带来的颤荡。
今夜月圆，正是良宵一刻值千金……
第二天，城堡内外响起了长长的不绝于耳的丧钟，老国王驾崩、长眠了。国不可一日无君，王子辄在勾廾的全力支持下顺利登位。只是在朝议上那位重臣常常有意无意间提到先王许下他女儿将会是王后的诺言，而王子辄常常以服丧为由对正式立后的大典迟迟不举行，而且言语间他没有立勾廾之女勾止为后的意思。这就使朝野上下议论纷纷。很快王子辄与镜鸾的事便传到了这位重臣的耳中，他与众朝臣联名上奏希望尽快举行立后大典，看见爱子成家立室，那么先王在天上也会含笑。总之眼下立后大典是迫在眉睫的事了。除了服丧，王子辄再也找不到理由推托。更糟糕的是太后竟然也站出来说话了，她也十分赞同立勾止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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