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都市我们都是浮士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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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们都是浮士德(晏燃)

第一章 无法遗忘的罪孽

“夜美人”凤角街,可谓是Z市的一段经典,途经这座城市的人们只要有些许游览的心情,都会到这里来转转。

而这里的经典之处,尤指夜里。

凤角街,所谓的不夜之地。因为奢靡浮华,才被人称之为“夜美人”。

夜八点,一辆红色的士从凤角街拐角处的小巷里开了出来,猛然行驶在步行的凤角街上略显突兀,却因夜间警备松散的关系并未有巡警出来阻止。

穿过层层人流,因为行人过多而必须放慢车速,的士由西北角拐出,越过“丁”字路口,停在了华都酒店的门前。

华都酒店,Z市少有的五星级酒店之一,门前座有镀金石狮,共分二十二层楼,整栋楼金白相映,打微蓝灯光,整体设计尊贵不凡,单是这样看着,便是一种视觉上的享受。的士司机放慢车速,把车缓缓地停在了华都酒店门前。

一人轻轻呵出一口气来,在如此夜里缥缈得几近无声,随即,一名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的年轻人便从车内弯身走出。

脚跟刚刚挨着地,身子甚至还来不及完全直起,便有一人尖声叫喊着“哎呀,你怎么可以穿成这个样子”向着年轻人所在的方向奔来。

那是一个染得一头栗色长发的女人,头发因为许久未曾做过护理而有些微微脱色,肤色白皙,表情刻意的妩媚。

年轻人远远看到她,欠了欠身,等她走近了才叫了一声“宪姐”。

“哎呀你这孩子,我还特意交代让你好好打扮一下……”被称作“宪姐”的女人有些神经质地高叫着,拉着年轻人往华都酒店里走去,“你也不想想这次要见的是谁,那可是龙易有限公司老总的儿子……”

年轻人没有应声,华都酒店微蓝的灯光映在她脸上,让人看着莫名的冷。

推开擦得洁净的玻璃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满厅柔和的橙光,二十层的琉璃水晶灯从中空的大厅顶上倾泻下来,在中央空调渡出的冷风里微微作响。仰首,似乎在欣赏着酒店内别具匠心的设计,脚顺从地跟着前面带有无限风情的女子,满目琳琅似雾,看在眼里,却记不进心里。

自己到这里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眼中盛满迷茫,想到家中的那个人,和回去后必定要面对的猜疑和质问,嘴唇狠狠抿起。

“到了。”

耳边,女人放低声音轻声交代着,拉着年轻人的手停在了一扇雕有天使图腾的门前。

“一会儿说话时要注意分寸,姐儿能帮你找到这么好的对象不容易……”

“宪姐……”门被张宪微微推开了一些,年轻人张了张口,似乎有些犹豫。

“什么?”张宪问。

“今天的事,莫雪他……知道吗?”“哎呀?”张宪一手掩口,眼中写满吃惊,“这件事不能告诉他吗?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什么都不需要隐瞒呢!而且,说要来相亲的人——不是你吗?”

如果不是因为清楚地知道张宪的为人,年轻人几乎就要以为她做出这么夸张的表情是故意的了。点了点头,掩藏好眼中的那一抹异色,然后推门进去。

方入门里,便是一阵沁鼻的清香,正前方的玻璃圆桌旁,安静地坐着一名身着白色西装的青年,他的脸白皙俊秀,因为听到开门声而微微侧着,那脖颈转动的弧度很美。

“你好。”

年轻人轻声开口,不意外地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惊讶,嘴角微微地勾了一点起来。

“你好。”

白衣青年不好意思地微微笑了,或许是觉得自己方才一直盯着人家看的行为很失礼,便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年轻人对面,友好地伸出右手,“我姓苏,苏同生。”

年轻人垂下眼睑,伸出手与他交握,淡然道:“我姓良,良共死。”

话落的瞬间,气氛有片刻的静默,苏同生讶然地看着她微微抬起的脸,他发誓从她的眼中自己看到了恶作剧的味道。

对面的人——或许该称之为“少女”,穿着一件洁净的白色衬衫,那衬衫的领子翻得很有技巧。黑色西裤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更显出身材的修长,却是——男孩子的服装。

脸是典型的鹅蛋脸,眉舒长,眼睛和睫毛的弧度不可思议的美。鼻梁很高,嘴唇丰厚,隐隐带着点多情的味道。头发顺直,额前刘海斜分,从耳朵两边各掏出两股头发编成小辫和脑后的头发束在一起,懒散地垂在肩头——她在笑,可她的眼睛里没有快乐,她甚至是在嘲笑自己,嘲笑这样一桩——可笑的相亲!

苏同生无法形容自己当时内心的感觉,只是当自己回过神来,自称“良共死”的少女已经挣开了他的手,毫不客气地坐在了欧式的镂花椅子上。

耳边,是一开始安排这场相亲的张宪略显夸张的叫声,尖叫着质问“良良你怎么可以这样没有礼貌”……苏同生嘴角一勾,尴尬地扇了扇自己仍停在半空中的手,微笑。

原来,她叫良良。

“我怎么了?”良良勾起嘴角仿佛在笑着。转头对着苏同生颔首,“幸会。”便施施然地坐到了桌边。

“苏先生喜欢什么呢?”良良漫不经心地问,或许是因为心里有担心的事情,声音有些空茫,“介意和我聊会儿吗?”

“嗨!”苏同生笑眯了眼,走到门边把门关上,将一脸郁卒的张宪隔离在外,“当然不介意。”

“哦?”

苏同生眨了眨眼,刚想说什么,却又住了口。

这个良良有些奇怪。

不单单是那态度和衣着,还有那从坐下起就开始走神的眼神,对于宪姐的连声抱怨也只是点点头敷衍了事。

她在想什么?

苏同生的眉几不可见地蹙起了些,被这个少女勾起了少有的好奇。

有些累了……

上楼的时候,良良揉着眉心有些走神地想着。

她头脑一时发热下答应的这次相亲也许是个错误,她不喜欢失控的状态,而那个苏同生对她莫名产生的兴趣也已经令她觉得烦躁。

与那烦躁同时生出的,更是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令她不得不敷衍着提前离席。

而她这样率性的结果,恐怕就是明天她还得忍受张宪高分贝的尖声责备。

良良叹着气打开家门,却发现客厅的灯灭着,卧室的灯也灭着。屋子里除了书房里电脑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线和窗外惨淡的月色,就是一片漆黑以及——让人不安的寂静。

喉头突然有些发涩,良良的手指忍不住抖了抖,接着强自镇定地拔出钥匙,换了拖鞋习惯性地往书房的方向走。

淡淡的绿色的玻璃,散发着柔和的光,有人在里面。

努力让心脏平缓地跳着,或许到了现在才有些不可抑制地微微急促起来。垂头,细长的指尖触上圆形的活动门把,眉头在听到书房内微小的动静时几不可见地皱了起来。

“咯”的一声,轻转门把的时候房门发出轻微的响声,良良站在门外没有进去,弧度优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书房内坐在电脑前的人。

那人拿着一把刀子,薄蓝的刀刃在晕黄昏暗的光线下闪着诡谲的光芒,沿着执刀的手,浅色的地板上流着一摊艳色的血。

——果然,猜测成真了吗?

良良却觉得没有了先前的紧张,于是微笑,那笑容难看得倒不如说更接近于“苦笑”。从和苏同生见面时就已经漫上心头的不祥预感,竟然在这时生生应验在眼前。

“莫雪。”

良良开口,莫雪抬头,静静的房间里,两人相对无言。

坐在电脑前的是穿着黑色衬衫西裤的莫雪,肤色很白,带着一种明显的病态。尖尖的瓜子脸上那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也出奇的黑。嘴唇艳红,像他指尖上正在流着的血。

那是一个只让人看上一眼,就会觉得冰冷妖异的男人,他的眼睛太大、大黑,在闭上的时候又被长长的睫毛所覆盖,精致得像一尊人偶。危险的——会杀人的人偶!

“我听张宪说,你去相亲了。”

他知道,张宪——今天带着良良去华都酒店的女人,那是良良公司里公认的媒婆。

“你明明已经有了我,又为什么要和别人见面?还告诉别人,我们只是关系‘很好’?”莫雪睁眼,直勾勾地盯着良良的眼睛,“良良,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

良良闭目,听着莫雪从椅子上站起向她的方向走来的声音,心下生出了一种惊悚的颤抖。

莫雪的脚步声很轻,与其说像猫,倒不如说更贴近于“幽灵”。

“良良,睁开眼睛。”莫雪带血的手指抚上良良的脸,声音压得很低,“你想离开我,是不是?”

“莫雪你听我说——”良良睁开眼睛,那眼里有沉痛,但更多的是忍耐,“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多认识的人都说她率性大胆甚至爽朗到没心没肺,却没有人知道,她的一切深重悲哀无奈都已经被他全部占去。

曾几何时,他只为她留下了绝望?那种被藤蔓缠绕的窒息无望。

“良良,如果你要离开我,那么,还不如再杀我一次。”莫雪却像是没有感觉到良良的绝望。他抓住良良的手腕,靠得极近的脸上有一种几近神经质的兴奋和……期待,“像五年前那样,在这里——”莫雪拉着良良的手,强迫它停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再在这里,狠狠地捅上一刀……你记得吗?”

良良在略带着颤抖的兴奋言语中,感觉闪过眼前的是一片阳光下灼热血色的殷红。

一时间她睁大眼,在暗夜中瞳孔紧锁着,蓦然收回了自己的手,看着莫雪的眼神惊惧得仿佛见到了怪物!

莫雪再度逼近,噙着微笑的嘴唇艳红得像血。他伸出手掌,手指张开,让良良看自己十根手指上深深的刀痕。

“良良,你看到了吗?十指连心。”莫雪笑,在灯色昏暗的书房里脸颊苍白得像鬼,“看看这些手指,你就会知道……在你去和别人相亲的时候,我的心里有多痛!”

“莫雪!”良良倏然大叫一声,紧紧地抓住那些手指,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莫雪对不起,我不会离开你,不会……”话到此处,喉间已然哽咽,眼眶未湿,苦涩的笑意已经先一步蔓延到了唇边,“你答应我不会再伤害自己,我就不会离开。”

心在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再次乱了。

良良睁目,看着莫雪瞬间满足得像孩子一样的笑容,任他把自己紧紧地抱在怀里。

不能解脱了……

眼睛在哭,嘴角却勾了起来。

一种凄绝的笑意蔓延开来。

果然还是不能结束吗?

在五年前莫雪握着她的手把尖锐的匕首刺进他的胸口的那一天,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良良不知道莫雪是怎么想的,更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第二天她出门上班去,而莫雪始终跟在她的身后。

从早晨起床到吃完早餐,再从出门到去公司上班,莫雪冷着一张无甚表情的脸跟在良良身后,穿着一身黑衣,两手缠满绷带,让人怎么看怎么古怪。

而那眼神,带着森森的冷意,令莫雪看起来像是一头守卫着自己领地的头狼一般。旁人与他对上了眼莫不是一愣之后飞快地避开好几步,更有甚者一惊之下打起了冷颤的。

良良呼出一口气,眸中的忍耐逐渐加深,阴郁黑暗的情绪弥漫双眼。

兴许她该庆幸,这年头人人深谙明哲保身自扫门前雪的道理,没人那么无聊打电话报警说这里有危险人物出现。

“莫雪,你今天不用上班吗?”终于,在走到第三个红灯时,她回身面对莫雪。

莫雪闻声停步,清雅秀丽的脸苍白到了极点,浑身上下都弥漫着一种明显的病气。

“我的手受伤了,没法工作。”莫雪淡淡地道,抬起眼去看良良的表情,那眼神有些哀怨——或许他自己并没有那样的感觉,但看在外人眼里就是有那么一股子可怜劲儿,仿佛是在控诉良良是她害他变成了如今这样一般的罪魁祸首。

良良忍耐地按了按眉心,在绿灯亮时复又重新迈开脚步往前走去。

莫雪在游戏公司里担任脚本设计师的职位,处处都要碰着电脑,而如今他十指俱伤,就算她逼他去工作,他老板也不会允许他上班……唉,整件事情真是麻烦到了极点!

她现在万分后悔昨天的决定——如果她没有决心面对莫雪这种自残的威胁,就不该去想结束两人眼下的生活。

“那么,你要和我一起去上班吗?”良良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我们公司的规矩你也清楚,不准带熟人去上班!”

“我在门口等你,”莫雪轻轻地说,走上前一步拉住了良良的手腕,大大的眼睛黑得不见一丝波光,连半点起伏的情绪都没有,“我在你们公司门口等你下班。”

“莫雪!”良良低吼,挣开了莫雪的手,“你知不知道我们已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们都需要自由!”

“不!是只有你需要自由才对吧?”莫雪见她挣开也跟着恼了,闭上眼睛大声喊,声音悲切尖锐,似哭似笑,“你想离开我,所以去和别人相亲我知道!从五年前你就在盘算着要怎么离开我我知道!但是良良——”他睁目,那瞳孔红得像被什么痛苦的情绪逼出了血,“但是你是有罪的,是你把我变成了现在这样!良良——你除了我已经一无所有,而我也一样!”

“莫雪,我昨晚就已经说过我不会离开你!”良良倏然抬眼瞪他,困兽似的低吼着。

“你每次都这么说!”莫雪飞快地反驳,然后顿了顿,用一种快要窒息的声音轻轻重复,“良良,你每次都会这么说。”

然后,他就在惶恐中等着她下一次试图摆脱他。

那种等待是那么的可怕,所以,这次他决不会给她再一次的机会。

良良闻言怔住,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终究是抿紧了什么也没有说出口。

时间流逝,往日的纠缠清晰得像刀,她和他在岁月中成长着,最终尖锐如荆棘——少年少女是泛黄的照片,当年龄突破二十岁的枷锁,人生也变得现实,才猛然发现,当初那个菟丝花一样温柔体贴的少年,其实也是有刺的……并且,是被她——逼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她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再说些什么?

抿唇,不再去看莫雪,良良抬腕看了看表,继续往公司的方向走。

提前了四十分钟从家出发,是因为知道经过昨夜今天一定会发生变故,而她可以浪费给莫雪的时间也快要用完了——宽敞的马路,良良脚上的高跟鞋在柏油路上发出空旷的声响——自己一直忍耐着莫雪,甚至逼迫自己去忘记那该死的五年前,可是,当年的心悸和惊惧仍在,仿佛噩梦一样,不管怎样去奔跑,也逃脱不掉。

“良良——”

莫雪自后面追了上来,脸色因为奔跑而浮上一层淡淡的红晕。他抓住良良的手,声音微有沙哑,喉中已见泣音:“良良,不要讨厌我——我可以不这么多疑不这么逼迫你,所以——”

良良停下脚步,抬起手腕又看了看表,方才板起脸来两手搭在莫雪肩上,微微忍耐着开口:“莫雪,不要胡思乱想,我不会离开你,不会讨厌你,这在昨天晚上我就已经说过——这次我保证。”她最后补充了一句。

可你不快乐。

莫雪垂下眼睫,他明明比良良高出半个头,却比良良更像一个孩子。

是我束缚了你,所以你不快乐。我答应给你自由,却每次都做不到,但是……

莫雪抬起脸来,突然揽过良良的头朝她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下去——那个吻生涩激烈,在两人的唇上磨出不适的刺痛感,良良愣了一下开始挣扎,却挣不出莫雪越箍越紧的怀抱。

“良良,我爱你。”莫雪说。

因为我爱你,所以——无法放你自由。

良良再次怔住,过了很久才推开莫雪去看表,然后发现——虽然提前预留了足够的时间,但这次她还是彻彻底底的迟到了!

走到公司的时候正好8:45分,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

良良仰望着三十层的大楼上“宇中科技”这四个明晃晃的金漆大字,认命地叹出一口气,往入口处走去。其间莫雪想要跟在她身后进去,却被良良拎着耳朵给打发到了保安室。

想她身为宇中科技里一名小小的员工,只偶尔跑跑业务打打文件兼为难缠的上司端茶倒水,一个月拿两千元的工资也并不觉得难熬。一直以来她都被评为公司里的模范员工,比别人多拿区区八百元的奖金,而如今——这个月可爱的奖金,却因为莫雪的任性泡了汤。

再次叹出一口气来,乘电梯上十七楼商务部的时候不免要受到别人的指指点点,因为人缘好而和上司关系不错也不是她的错,真奇怪这些人到底是在嫉妒些什么?

打开商务部的大门,四张红木办公桌依旧被有洁癖的同事谢许华擦得干干净净,奇怪的在进门时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连平日里一直没停过的打印机也静悄悄的,空间在一片肃静里显得分外诡谲。

遭贼了吗?

撇了撇唇,良良极不负责任地想。

“……因为最近公司内部运作失常,导致股价下跌,所以,决定裁员……”

隔壁的经理室隐隐传来低沉的男声,良良皱了皱眉,蓦然想起今天早上8:30是每周例行的晨会时间,便直接绕过办公桌往那扇用来隔离员工室和经理室的玻璃门走去——打开咖啡色的玻璃门,室内的摆设一目了然,充满欧式风格的镂空晾衣架,三层玻璃式的精致办公桌,一台笔记本电脑幽幽亮着光,还开着机。鼠标旁有半杯凉掉的咖啡,说明主人已经离开多时……良良又抬腕看了看表——九点十五分了,距开晨会的时间已经过了整整半个小时。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米黄色地毯上发不出一丁点声音,良良放轻脚步,来到左侧的小型会议室门前,停步,然后伫足倾听。

“良良虽然业绩不错,人又勤快,但过于我行我素……”

刘经理在身份上或许也可以称之为是她的恩师,但关系再好,也挡不住别人的蜚语流言。

该怨恨吗?怨恨他——太过认真?

眼中的光彩一点一点地黯淡了下来,良良仰起头背靠在墙上,闭上了眼睛。

“刘经理说的极是,连重要的晨会都不来参加,可见良良已经目中无人到了什么程度。”

略显娇媚的女声尖着嗓子道,是平日里最喜欢和自己作对的张敏的声音,良良睁开眼,苦笑。

莫雪,你真是个妖精。

来公司两年我从来没有被人抓住过任何把柄,却因为你的敏感和任性,而逼我走至如此境地。

又呼出一口气来,仿佛在心烦的时候这样呼气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良良抬脚正欲走人,却在迈出去第一步时又听到另一道熟悉的声音,是张宪。

“刘经理,良良两年来工作认真从未出过纰漏,只怕这一次迟到是事出有因,请不要听从他人的话妄下定论,还请在即将裁员的名单上重做考虑——”

昨天自己那么不给她面子,可张宪还是帮了她。良良勾了勾唇,不做犹豫地走出经理办公室。心里乱糟糟的,像缠了一团团花花绿绿的线,头突然痛了起来。

从高中毕业到出外实习,直到前年找到这份工作。远离自己的家乡,隐瞒所有人和莫雪同居,两年来,自己因为曾经的罪孽忍耐着那个过于神经质的青年,甚至在现在他害她即将丢了赖以为生的工作的时候,也不能怨恨——

“莫雪啊……”良良低声笑,眼中突然漫上微涩泪意,悲伤顿时无法歇止。

寂寞是治愈伤口的良药,需要付出的是时间;罪孽是束缚自身的苦果,需要偿还的却是——一生吗?

模糊的笑意刚刚勾到唇边,随即又抿了起来,良良一手捶墙,想哭,却又哭不出来。

莫雪啊,你会逼死我,你知道不知道?每天面对你的自残,忍耐你的多疑和质问,我很累!很——累——

“铃——”

刺耳的电话铃声在这时划过耳边,突兀得像一整支曲子里蓦然横出的破音,良良心头一跳,下意识地冲到电话前接起电话——

“你好,商务部。”

“喂?良良吗?”

焦急的男声由话筒内清晰地传出,良良看了看来电显示,是保安部。眉头顿时拧了起来。

“你男朋友和我们队长打起来了!你快点下来!”

打架?良良脸色发白起来。

“啊……该死的——”保安的声音挪开了些。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玻璃破碎的声音,良良心下更觉不妙,飞快地扔下电话往电梯方向冲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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